清晨的风还带着雾气,红影森林像是一座刚苏醒的梦境,枝叶间洒落微光,鸟鸣在远处断断续续。
艾蕾娜站在花园的白藤拱门下,手中端着一杯温热的番茄茶,神sE平静地望着那条熟悉的小径。
她身旁的芙兰抱着一篮洗好的香草,笑着开口:「你今天起得b太yAn还早,是又梦见什麽不妙的事吗?」
艾蕾娜没回话,只是轻轻抿了一口茶,语气淡淡的。
「今天不是他说好要来的日子吗?」
芙兰一愣,笑得更灿烂了些:「小姐,你现在连他的行程都记得b我还清楚啦?」
艾蕾娜斜了她一眼
yAn光渐渐升高,从树影斑驳地洒落在石砖小道上。
午时过了,花园里的草香与日光开始发热。
艾蕾娜坐在白藤椅上,书页一动不动,眼神却始终没有离开那条空荡的小径。
芙兰在一旁替番茄浇水,边看着她,边忍不住小声嘀咕:「也许是村子里有事耽搁了吧……」
「可能吧。」
艾蕾娜放下茶杯,声音平静,却隐约透着一丝不安。
她盯着那道连尘土都没扬起的路,眉心微皱,像是感应到了什麽不对劲的气息。
直到傍晚,花园已经转为橘红sE的光景。
风起了,吹动棚架上的蔓藤,发出簌簌声响。
她终於站起身,对芙兰说:「去村子一趟,帮我看看那孩子有没有事。」
芙兰放下水壶,望着她的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
「小姐……你有什麽预感?」
艾蕾娜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转身看向森林的方向,语气低低的,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他不是会随便失信的人。除非……发生了什麽事情。。」
风穿过花园,花朵摇曳不止。
某种不安,正一点点在她x口积聚——像是风暴前的静默。
夜幕将临,天sE由橘转深蓝,云层低垂如封印未解的预兆。
艾蕾娜站在古堡门前,风从她身侧吹过,卷起长发与薄袍,却吹不散她眉宇间那团越来越浓的Y霾。
她来回踱步,不时望向森林方向,手指紧紧握住裙侧,掌心早已微微泛白。
——太久了。
她不是没等过诺亚迟到,但这样从早到晚、音讯全无的情况……还是头一遭。
她脑中闪过各种可能:迷路?受伤?在村里被人找麻烦?甚至,只是单纯忘了?
可她越想,越焦躁,因为她太清楚——那孩子不是会轻易失约的人。他会记得每一次约定,每一个「後天见」,甚至每一个她不经意说出口的叮咛。
yAn光已全数退去,暮sE覆上庭园与墙垣。
就在她几乎快要忍不住踏进森林亲自寻人时,一道急促的脚步声自远方传来。
「小姐——!」
芙兰气喘吁吁地从林间跑出,脚步踉跄,脸上满是惊慌与风尘。
艾蕾娜几乎是立刻冲上前去,抓住她的手腕:「怎麽样?找到他了吗?他在哪里?」
芙兰摇头,语气颤抖:「没……没有找到。可我问了几个村民,他们说,说那天晚上——就是我们送他离开的那天——有人看到诺亚被带走了!」
艾蕾娜整个人像被风狠狠扫了一下,脸sE一瞬间白了几分:「……被谁带走?为什麽?村子里的人没说清楚吗?」
「大家都只说看到一辆马车,有个穿得很正式的人,像是贵族……还有个人看起来是骑士,带着剑。」芙兰艰难地吞了口气,「诺亚是被他们带上马车的,但没人知道为什麽,也没人敢多问。」
艾蕾娜的心跳如擂鼓,她呼x1一窒,眼神像被点燃似的剧烈晃动。
「那孩子……他、他还那麽小,他还不懂怎麽应对这种事,芙兰,我该怎麽办……我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害怕、会不会哭……」
她一边说,一边紧紧抓着芙兰的手臂,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与颤抖,像是多年筑起的自制与理X,正被强行撕裂出缝隙。
芙兰心疼地望着她,将她的手反握住,稳住语气柔声安抚:「小姐,冷静点……现在天sE已晚,也不知道那马车往哪里去,你这样着急慌乱,没办法解决问题。」
艾蕾娜咬紧唇,眼中满是挣扎与自责:「我不该让他一个人走的……我就该多说几句,应该把他留在这里……」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芙兰打断她,语气前所未有地坚定。「可是你也知道,你的身分,不适合贸然出现在人类的领地。况且……我们还不知道对方的来历。」
她稍稍顿了下,语气放柔:「但你放心,村民有说……带走他的那个贵族,好像自称是他父亲的朋友。身上的徽纹我稍微记下来,等明天一早,我会去查清楚。」
艾蕾娜垂下眼,指尖发冷,像是整个人都被按进了夜sE里。
她知道芙兰说的是对的。
但她的心里,却像有什麽碎裂般,疼得难以言说。
诺亚走的那一夜——他说了「後天再见」,说了「艾蕾娜小姐要想我喔」,还傻傻地跑着挥手。
可她只是笑着让他注意安全。
她从没想过,那句「再见」,竟可能是他们最後一次道别。
她望向远方,夜sE如墨,风从树丛吹过。
她忽然低声开口,嗓音轻微到几乎听不见:
「……我有想他。」
芙兰一愣。
艾蕾娜依旧望着前方,语气平静,却像在压抑着什麽:
「一直都有。」
另一边——
马车颠簸了整整两日。
沿途经过的风景从乡野林径转为石砖大道,再由老旧的村庄逐渐过渡到繁华城墙。帝国首都在夕yAn下展开它金红sE的全貌,如一条横陈大地的巨龙,光辉却冷漠。
诺亚下车的那一刻,眼前是一座高耸的府邸——墙垣洁白、雕花繁复,门廊铺着红绒地毯,左右分立的仆从早已列队而立,衣着整齐地向他鞠躬。
「欢迎回来,少爷。」
那一声齐整的问候,在诺亚耳里像什麽古怪的仪式。他站在台阶上,没有任何反应。
他的衣服还是皱的,鞋底沾着泥巴,与这洁净无尘的画面格格不入。他只是皱着眉头,冷冷地看了一眼那幢所谓「属於他」的府邸,像是在看一座无缘的牢笼。
卢卡走下马车,注意到了他眼底的抗拒与不屑,却不动声sE,只是在他身旁轻声说:
「这里,是你父亲留下的产业,也是你应得的家。等你熟悉了,就会发现它的好。」
诺亚没有回答,脚尖也没有往前踏一步。
直到一位年长的管家上前一步,向他弯腰行礼:「少爷,房间已经备好,请容我为您带路,先去梳洗换衣——」
那名管家声音温和,动作得T,眉眼间尽是训练有素的恭敬。
可诺亚的眼神却冰冷如刀,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站在原地,双臂交抱,像一块不动的石头。
他像在用全身的沉默告诉这些人:我不属於这里。
气氛顿时僵住。
卢卡站在一旁,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始终保持警戒的随行骑士。
「……还是麻烦你了。」
「是。」骑士低声应了一句,走上前去。
诺亚刚反应过来,就感到手臂再次被那熟悉的力道扣住。
「喂!你又来——」
「别挣扎,我不会伤你。」骑士语气平静,但语意坚决。
诺亚怒吼着挣扎甚至试图咬对方,但对一个训练有素的护卫来说,这些动作全像是在挠痒。
最终,他还是被半推半拉地带进了门廊。
廊柱高耸、金纹闪烁,地面乾净得能映出人影,可诺亚彷佛行走在一条冰冷的水道中,每一步都让他更厌恶。
他回头狠狠瞪了卢卡一眼,却只见对方沉默地站在台阶上,并没有一丝得意,只有疲惫与深深的无奈。
「这不是我的地方!」诺亚愤怒地喊道,「我不需要这些东西!你们听见没有——我不会留下来的!」
但他的声音不过是在空旷的厅堂里回荡,最终也只剩他自己,与那双紧握成拳的手。
房门关上的那刻,整个世界都像被隔绝在厚重的墙後。
诺亚进门後什麽也没说,直接坐到了地板上,背对着那张宽大的床铺,浑身都写着抗拒。
仆从端来了热水、乾净的衣物,却全被冷冷地拒之门外。他不肯换衣服、不肯洗澡、不肯吃饭,甚至连看一眼都吝啬。
随行骑士就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他。
起初他只是站着,一动也不动,像一尊耐心的守卫。但时间久了,他终於叹了口气,微微弯下腰,摘下头盔,「咚」地一声放在地板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沉默中,他挠了挠头语气平淡:
「我叫涅尔。」
诺亚没反应,眼神像是封Si了一样,牢牢盯着地面。
涅尔却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乱。你觉得被强迫,被带离了原本的生活……而那个生活里,有你放不下的人。」
他抬起头,目光并不锐利,反而透出一种看透年少心绪的宽容。
「可你得明白一件事,现在的你,没有选择的能力。」
诺亚的指尖动了一下,但依旧沉默。
「你想回去见她,我看得出来。可你什麽都不做、什麽都抗拒,除了让自己困在这里,什麽也改变不了。」
涅尔的语气没有说教,像是在讲述他自己曾经走过的某条路:
「我曾经也恨过自己的出身。可有些路,是你恨也改变不了的。唯一能做的,是变强。强到连别人想左右你,都得掂量掂量代价。」
他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轻了些:「你很聪明,诺亚。我相信你b谁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所以别再耍孩子气了。」
这句话像是最後一根稻草,将诺亚内心积压的情绪轻轻划开。
他抬起头,眼眶泛着红光,声音颤抖地说:
「你不懂……」
「他们从来没有要我,是他们丢弃我……现在却又突然要我回来,还要我放弃我好不容易得到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後几乎低到听不见,只剩下那句:
「真的很不是人……」
空气沉寂了几秒。
涅尔没有多说什麽,只是静静地坐着,像是在陪伴某种尚未平息的风暴。
过了片刻,诺亚终於站起身,甩了甩脸上的眼泪。
「嗯……」
他语气仍有些倔,但脚步已不再抗拒。
涅尔站起来,轻轻点了下头:「我等你。」
梳洗完後,诺亚换上一身乾净衣物,面无表情地跟着涅尔走向餐厅。即便他吃得慢、吃得不多,但至少他吃了。那口饭里,也许嚐到的不是美味,而是现实的苦涩。
饭後,涅尔带着他穿越长廊,来到主宅深处的书房门前。
「卢卡大人正在等你。」
涅尔语气平稳,拍了拍他的肩,像是要将他送进另一场无声的战役。
诺亚深x1了一口气,走上前去,伸手推开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
门後的对话,也许会决定他未来的命运。
也许……会让他开始学会,怎麽夺回那段被抢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