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心会离开服务近十五年的银行,放下已经稳固的客源与熟悉的系统,并不是因为她想转换跑道——而是因为她不得不。
原本的单位是全区业绩最重的分行,压力庞大,生活像是一场无止尽的追赶赛。她明白,若还想为她跟子航的夫妻关系做点什麽,就必须从某个环节松手。
她不是没想过离开原银行的代价,客户会流失,考绩可能归零,收入也势必下滑。但她想过了:若再不改变什麽,她与子航的关系就真的会变成名副其实的室友,只剩下一纸婚书与奕辰了。
是她先主动提起这个转职的念头,问子航的意见。他一如往常地回:「你自己决定就好。要离职,就得重新适应;不离职,就只能继续承受啊。」
没有鼓励,没有支持,也没有反对——就像他对这段婚姻里所有关键时刻的态度一样,永远不参与,只旁观。
晨心觉得有些可笑。明明两人是夫妻,为何所有决定、所有权衡,总是她一个人在扛?这是她的人生没错,但他不是她的人生伴侣吗?
转调大盛银行後,虽然仍有绩效压力,但相较於原先分行的高强度战场,对她来说反而像是换了个呼x1节奏。新环境的系统流程有些不习惯,柜台效率也让她头痛,但她过去就是柜台出身,知道该怎麽补位,也清楚怎麽快速拆解流程,替自己也替同事省下时间。
她没有抱怨,没有松懈。反而因为处事俐落、态度协调,逐渐在新分行站稳脚步,甚至得到主管与同仁的信任与赏识。
也因此,她终於可以准时下班了。
她开始为这个家煮晚餐、不再让小孩留班到最後一个、一起读绘本,晚上十点过後只要再看一下国际GU市就行,因为这里的客户对美GU兴趣不高,然後——终於,终於,她有了力气,也有了时间,可以去经营她与子航之间,几乎被忽略已久的夫妻关系。
只是,想的总b做的容易。
她努力试图靠近,主动安排两人独处的时间、JiNg心准备宵夜、甚至穿上过去从不会穿的贴身睡衣。但子航总是推说累了,偶尔敷衍,却始终没有多一点温度。
她有时候甚至会自嘲——是不是自己太积极、太主动,才让这一切看起来像是一场b良为娼的闹剧?
但她真的只是,想要把这段关系救回来而已。
她努力去做了该做的每一件事:放慢节奏、顾好家庭、制造机会、降低冲突。可子航始终淡漠,彷佛只要她把nV主人、妈妈这个角sE扮演好就行。
後来,她忍不住开始想——会不会,是自己太饥渴了?
不是情感上的,而是生理上的。
这样的想法一开始让她有点羞愧,也有点荒唐。但又好像有那麽一点道理。如果说,这些年一直压抑着的身T需求让她变得焦躁、让她不自觉地一直去关注夫妻关系,那麽——如果把这个需求解决掉,是不是,她就能放下了?
是不是——找个人,只为了解决身T的事,不谈感情、不问未来,只是两个成年人各取所需。只是这种念头一浮出来,她自己都先愣了几秒。
……这种事,真的能做吗?真的能做得乾乾净净、毫无牵扯吗?
她不确定。
更不确定的是,她可以找谁来问。
不是姐妹闺蜜,也不是同事朋友——这种问题她实在说不出口。她想了半天,最後脑子里冒出来的,竟然是景琛。
她不是没想过为什麽。大概是因为他总是给人一种「这种事他会懂」的感觉。不是经验老道的轻浮,而是那种,他能听完你的荒谬问题,却不会笑你、也不会批判你的态度。
所以,有那麽一天,她真的在微信上问他了。
那天晚上,她靠在沙发一角,孩子睡了,家里安静得连墙上的挂钟滴答声都听得见。
她看着手机,指尖在萤幕上停了一会儿,终於还是点开了微信,传了一句话过去:
「欸,我问你一件事。」
过了几分钟,景琛回了:「这麽晚问事,感觉不单纯。」
她回了一个笑哭的表情,然後才传:「你怎麽看……床伴这种关系?」
对面沉了几秒。
「你现在是理财工作压力太大,想要调剂身心消除压力吗?」
她笑了一下,没正面回应,打了一行字又删掉,最後传的是:
「我是说,假设啦,如果双方都能接受,这样的安排算健康吗?」
他这次回得意外快:「只要双方讲清楚,其实没什麽问题吧,成年人,有需求也有选择。」
然後,又传了一句:「但这东西风险蛮高的,就像投资…你应该也很清楚。」
她看了那句笑了出来,突然觉得这样的话题他竟然能聊得这麽冷静又专业,倒是让她有点安心。
她回:「那你自己有过吗?」
他传了一个思考的表情:「有机会我再慢慢讲。现在先问你,突然聊这个,是怎样?」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老实说:「就是……有时会觉得,既然婚姻已经这样了,乾脆把生理跟情感分开处理会不会b较好。」
他沉了一下,这次没开玩笑,只是回:「人妻是热门市场,但……违约责任不小喔。」
她回:「你是说法律吗?」
「也是道德吧,不过我懂你的意思,你不是随便的人,我知道,只是现在太闷了,对吧?」
她没回,只是看着这一行字,手指停在萤幕上好久,最後点了关掉,没有再说什麽。
但隔天早上,晨心醒来时,看见手机亮着,有一条未读讯息。
是景琛。
「早安。今天加油。」
虽然每周都有固定时间骑飞轮的习惯,但今天爬完石门山,晨心还是累坏了。回到家洗完澡,一躺ShAnG就沉沉睡去,一觉睡到天黑。
醒来时,四周一片漆黑,连窗帘都忘了拉。窗外的星星一闪一闪地挂在夜空,偶尔还有几束小小的烟火,在远方亮一下就散了。
她伸手m0来手机,萤幕显示现在是六点五十。子航传了几张照片,是他带奕辰去乡下过年的画面,照片里奕辰在田边追着小狗跑,脸上满是笑。几个客户也传来过年祝贺的贴图,从小年夜开始到今天,每天都有不同的长辈群组在轮播喜气洋洋的祝词。
她一边点赞,一边继续躺着,滑着滑着,又过了快一个小时。
然後,景琛的讯息跳出来:【如果醒来,不用煮晚餐,直接来我家,我有准备火锅。】
她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下,嘴角慢慢扬起来。
这个年节,他好像总怕她一个人冷清。从除夕的晚上电话、初一约去他家跟大家一起热闹,今天早上的爬山、到现在这一锅火锅,每一天都有安排,像是怕她一个人过节太冷清,细细安排着什麽,不声不响,却什麽都想得周到。
她回了一句:【好,我过去了。】
起身洗脸、换衣服,把睡乱的头发梳顺,还喷了点淡淡的香水——不是特别为了谁,只是想让自己,看起来不像刚睡醒。
她走进他家楼下,他早就站在大楼门口等她,看着她还没完全清醒的脸,嘴角弯着:「真是抱歉,大过年的把你C成这样。」
然後转身按电梯,动作自然得像是每天都这样。
一进门,扑鼻就是熟悉的汤底香气,桌上已经摆好了菜盘、r0U片、豆皮,还有她最Ai的蛋饺。
他语气平静:「刚好,汤底滚了。」
她一边脱外套,一边走到餐桌前,指尖碰了碰锅边的瓷碗,手心暖了,心也跟着慢慢热了起来。
晚餐吃得愉快又轻松。
景琛一边涮着r0U片,一边聊起各国过节的习俗,「你知道泰国泼水节,其实是拜年吗?我以前第一次被泼全身,还以为自己被抢劫了。」
晨心笑到差点噎到,咳了几声,抿着嘴说:「拜托,你长得那麽像观光客,不被泼才怪。」
他故作无奈地举杯敬她,「好,那我敬你,祝你……今年不要再呛到。」
她笑着跟他碰杯,「那你也不要再惹我笑到肚子痛。」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酒,话题从异国文化聊到她过去服务的客户,一些奇葩的趣事让他听得津津有味。她边讲边笑,语气轻松,眼里却多了一层柔软。
饭後,他们一起收拾了下桌子。景琛把碗盘一一叠好,晨心擦着桌子,两人动作配合得默契极了。火锅没收,还在电磁炉上保温着。
他擦擦手,转头说:「先别收,等等喝一喝Ga0不好又饿了。」
她笑着点头,把擦布折好放回流理台边,笑着说:「你真的太了解了。」
他没接话,只是抬眼看她一眼,唇角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笑意。
两人坐在沙发上,晨心一样窝在地毯上,靠着沙发边,双腿半曲,酒杯还捧在掌心。景琛坐在她上方,单手搭在沙发扶手上,整个人靠得有点懒散。
今天的酒喝得b平常多些,她其实酒量很好,这点分量根本不会醉。但她就是想放纵一点。
因为她想要确认一些事情,至少如果等等问了,而答案不是她想的那样——
那至少,她还可以说,是酒让她乱了分寸。
说不定明天醒来,她只要装作不记得,就可以让一切继续维持原样。
她又喝了一杯。
景琛斜睨着她,像是有点意外她的酒量,语气半带笑意:「你今天心情真的不错欸,还是说……其实你很会喝,是平常都藏起来?」
她笑了笑,没接话,只是垂下眼,看着手里那几乎见底的酒杯,指尖轻轻转着杯脚。
气氛静了一秒,他起身走向酒柜,打算再开一瓶酒。
她看着他走过去的背影,心脏忽然跳得很快。
那是一种预感,也是一种冲动。
她知道,如果再不问,大概就永远问不出口了。
就在他转身、准备回来的时候,晨心的声音在空气里慢慢响起,像是怕惊动什麽,又像是终於说服自己勇敢一点。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她的语气不急,语调却轻得不寻常,像是刻意压着什麽情绪,压得刚刚好,好到几乎听不出来她心里正有多紧张。
她没有看他,只是看着手上的酒杯,像是正在思考要不要补最後一口。
「如果我问得不对,你就当作我喝醉了……笑一笑就好,我也会当没发生过。」
景琛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她。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却没有平常的那麽轻松。
他没说话,只是将手里的酒瓶放回桌上,走了过来,在她旁边坐下,这次靠得更近了些。
语气低了下来,像是怕打扰了什麽思绪:「你问。」
晨心看着他,却迟迟没有开口。
她很清楚,眼前这个人,是她人生中最能放心说话的朋友。也是唯一一个,无论她现在多脆弱、多狼狈,都不会让她觉得难堪的人。
但也正因为这样,她才更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之间这种暧昧而稳定的距离,不近不远、不烫手也不寒凉,刚刚好好到,让她什麽都能说、什麽都能放心。
可如果她现在问出口,那些她自己都不太敢面对的感觉,就再也藏不住了。
她怕,一问出口,他们就再也回不到这样。
怕这段得来不易的亲密,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她低下头,嘴角扯了一下,像是想笑,却苦得没笑出来。
「……明天要不要去拜个财神爷?」
她避开他的视线,转头看向落地窗外黑漆漆的夜sE,声音轻得像在对风说话,
「大溪有一间财神庙,好像满灵的。」
她假装自己只是突然想到行程,假装这个夜晚没多特别,也假装刚刚那些心跳加速只是因为酒JiNg作用。
她知道他没笑,但他没有追问。
就这样吧,她心想。
这样,至少,什麽都还没坏掉。
「好啊。」
景琛隔了几秒才开口,声音低低的,像是从某个很远的地方传来。
他过了一会儿才动身,走回桌边,拿起那瓶刚开的红酒,倒进醒酒壶里。晨心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她装作没注意,一口气把杯中残酒喝完,低头倒酒时指尖微微发抖。
不久,他又走了过来,这次坐得b刚刚还近,像是刻意的靠近。
他一边替她把酒杯倒满,一边说:「那换我问你。」
他的声音低了些,语调不再是刚才轻松谈笑的样子,而是小心地压着情绪,像是怕吓坏什麽。
「如果我问得不对……你就当我也喝多了。明天一样,当作什麽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她抬头看他,四目相对,他的眼里没有醉意,却b酒还热。
她点了点头,声音小得像气音:「嗯。」
他沉默了一秒,然後慢慢开口,语气不像刚才那麽玩笑,也不那麽轻,像是想了很久才说出口——
「沈晨心,我不想只当你的朋友。」
他看着她,眼神很专注,「我想跟你在一起,是认真的那种——不是什麽临时的安慰,也不是只想解决寂寞的陪伴。」
她整个人怔住,连手里的酒杯也不自觉地停在半空。
他又补了一句,声音低了点,却特别温:「你愿意让我走进你的生活吗?不只是当朋友,而是每天都会在你身边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