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荏苒时光的晨与景 > 《第三十二章》不一样的生活
    她还在睡。

    午後的yAn光斜斜地落下,把晨心的侧脸染得柔和。她睡得很安静,眉心没有平常那道若有似无的思绪痕迹,整个人反而显得有点……年轻。

    景琛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

    他想起三年前的五月,那时他还在上海工作,端午连假照例回台湾。也照例,丢了讯息给她——就像老朋友间的问候。他问她近况如何、工作还顺利吗?他想把户头移过去,她方便帮忙吗?

    他其实不是非得换理专,只是她说话的方式,让他b较习惯。目前银行配合的理专老是打来推销商品,语气热切却让人疲惫,他还是习惯她那种安静、温和又不强求的方式。

    她难得直接打来,却提到要搬家,问他能不能帮个忙。他没多想,那天跟朋友借了小货车就去了新竹。

    她看起来又瘦了,但整个人带着一种决绝的坚定。像是做了一个不被谁理解、却非走不可的决定。他知道她和她先生一直不太好,但她说是为了改善关系才换工作的,不是吗?她没多说後来发生了什麽事,他也没问。

    搬完家那天下午,他们坐在她八德房子的客厅,地板上摆着便当,她没说话。但他看得出来,她很难过——不是情绪崩溃的那种,而是一种用力忍住的悲伤。

    後来他回了上海,是从景程那里听说她离婚了,带着孩子搬回八德。

    他没有打电话,也没有发讯息询问,只记得那晚自己坐在yAn台,上海的天气闷热,风里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焦躁。

    他不是什麽一辈子只Ai一个人的人。

    谈过几场恋Ai,也遇过几个「其实很适合」的人,有的甚至谈到了结婚,最後也因为各种原因,没走到那一步。

    有些是淡了、有些是个X差太远、也有些,只是当时的自己没那麽确定。

    她曾问过他,为什麽不跟孟萱结婚。

    他没正面回答,只是想到她——那次在聊天时,她笑着说,她跟她先生的关系像室友。语气像开玩笑,却又明显不是玩笑。

    那种为了维持婚姻所耗尽的心力,她说得太轻,轻得像已经没力气再批评什麽了。

    他也看过别人结婚。看朋友、看同事。

    回家时,看着景程和晓慧的日常,有时和乐、有时沉默;也看着妈妈——和晓慧之间的相处,总是在一种表面得T、实则时而紧张时而和缓的状态中摆荡。

    他看着景程夹在中间,试着用一句话里调整语气、选择字眼,让母亲跟太太都不难受;也看过他默默皱眉、悄声转身的背影,像是已经熟练却仍旧疲累的中介人。

    那不是失败,也不是冲突,只是婚姻现实里最真实的一种样貌。

    他真的不觉得婚姻是一件多值得向往的事情。不是不相信长久,只是没什麽羡慕。

    可或许,羡慕的从来不是婚姻,而是——能与那个人,共同生活的可能。

    所以,当他知道她不再是「别人的太太」的那一刻,他心里竟然开始有一点……遗憾之外的期待。

    不是立刻想追她,也不是觉得机会来了。

    只是偶尔会很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麽样?有没有b较轻松一些?

    不过他知道她会走出来。她一直都是那种撑得住的人。

    国三那年,她从他手里cH0U开之後,两人就完全断了联系。

    就连高三偶尔在路上、补习班遇到,打招呼也是淡淡的,像陌生人。

    彷佛过去的交心与靠近,全都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大学四年,偶尔国中同学聚会,也只是点头,不多说话。

    一直到很多年以後,她才会对他笑——那种不再有防备的笑。

    後来他去她的银行开户,成了她的客户,有了不得不接触的理由,

    两人才真正重新熟起来,才重新变回好朋友。他没做什麽,一直都没有。就像过去一样,偶尔联络、偶尔问候,觉得——就这样一辈子当朋友,其实也不错。

    毕竟,这麽多年来,这麽多人来来去去,只有和她相处时,总是最自然,也最轻松的。

    所以那个想回到有她的城市的念头,就像一颗石子,早早扔进了心里,从来没真正沉下去。

    後来,他便开始——一点一点地,把上海那边的事情清理。没有特别说是为了谁,也没让任何人察觉。

    但他自己知道,那颗石子,早已悄悄往某个方向拉着他走了。

    她翻了个身,yAn光轻轻地扫过她的睫毛与鼻梁。

    他想起那年她坐在搬家後空荡的客厅,脸上没什麽表情,却让人看得出疲倦。他不敢问她当时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该怎麽问。

    现在她睡在他旁边,眉心不再蹙着,嘴角微弯,就只是单纯地、安静地睡着。

    他觉得——光是这样看着她,就很值得了。

    她又动了一下,像是从睡梦中慢慢浮上来。

    他低头看她,只见她慢慢张开眼,眨了几下,像还没完全清醒,随即慵懒地对他笑了笑。

    「几点了?」

    「四点多了。」他低声说,一边伸手轻轻m0了m0她的头发,指腹从发丝划过,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

    「晚上想吃什麽?出去吃好吗?」

    她没回话,只是凑了过来,整个人抱住他的腰,像猫一样蹭了蹭,眼睛半眯半张,似乎还没真正清醒。

    他低头看着她,笑了笑,什麽也没说。

    只是把棉被轻轻拉过来盖住她,动作小心得像怕吵醒什麽,然後伸手拍拍她的背,掌心一下一下地落下,像哄着一个熟悉的梦。

    晚上他们决定去家乐福的美食广场随便吃吃,顺便采买一些日常用品。

    景琛推着推车,晨心拿着果汁、麦片、玉米罐头,还有一包她习惯的米。

    他们边走边聊些琐事,像是今天高速公路塞爆了、家里还剩几颗苹果这种无伤大雅的话题。

    走到冷藏区前,她忽然停下来,把手里的鲜N放进推车後,语气很轻地问了一句:「如果你妈妈知道我们的事……你觉得她会怎麽想?应该没办法接受吧?」

    那句话落下时,她没有看他,只是低头对着火腿的保存期限出神。

    景琛手上的推车把手微微一紧,脚步也跟着顿了一下。

    晨心没有看他,只是继续低头把手里的火腿放进推车。

    气氛一下子静下来,连超市播放的广播声都变得模糊。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语气不轻不重。

    他看着她侧脸,「她可能会担心,会想很多,会怀疑,也许会在心里衡量很多事。但……那是她的事。」

    他语气淡淡的,却说得稳。

    「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其他的我会处理。」

    她终於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有些复杂。

    「怎麽,不相信我?」

    她忍不住小声回了一句:「不是不相信你,是……我b较习惯自己处理。」

    语气里带点无奈,也像是自我调侃。

    接着又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挑:「没想到你竟然也有这麽可靠的时候。」

    他望着她,语气懒洋洋的,像是顺口回了一句:「嗯,那我大概还没展现出真正的实力。」

    她忍不住笑了,语带调侃:「喔?我都不知道你还藏着什麽实力没拿出来过?」

    他没回话,只是靠近半步,在她耳边低声说:「晚上你就知道了。」

    她动作微顿,斜眼瞪了他一下,压低声音嘀咕:「你到底要不要正经一点?」

    下一秒手边那盒优格差点没拿稳,她低低咒了一句,把它丢进推车里,像是怪罪它抢戏——其实是怪自己分心。

    景琛看着她咕哝着抱怨的模样,嘴角扬起明显的笑意,语气仍然不疾不徐:「我很正经啊,我是说……夜间活动的续航实力。」

    「你是什麽夜行X动物吗?」她白了他一眼,语气虽不客气,却没半点真的要呛他,只是熟稔地打趣。

    晚些时候,他陪她把采买的东西搬回她家。

    这不是他第一次走进这里。

    三年前她刚搬来的时候,他帮忙处理过不少事情。那阵子她的新竹调动还没确认,有些家俱是他帮忙签收的,有些甚至是他亲手组装的——连卡住的书桌cH0U屉,他都拿螺丝起子慢慢乔过。

    那时的屋子空空荡荡,像是一个还没真正落脚的临时栖身之地。

    而现在——鞋柜旁多了一个放书包的矮柜,客厅的沙发靠垫边躺着一只明显被孩子抱过的小熊布偶,茶几上散着拼到一半的积木和涂着蜡笔的卡片。

    她的生活,已经在这里长出了根。

    那一瞬间,他忽然觉得有点陌生——不是因为他没来过,而是因为这一次,他站在门口的角sE,已经不再只是朋友。

    这里是她的日常。他的脚步,也因此轻了几分。

    晨心将鲜N和火腿拿进厨房,动作不疾不徐,分装着r0U品和蔬菜。她脚步稳定,却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犹豫。

    景琛坐在客厅,手臂搭在沙发扶手上,看着眼前这个空间,从「她的家」慢慢变成「有他参与的地方」。那种微妙的暖意,就像屋内柔h的灯光,不知不觉地,在他心底亮了一盏。

    她走出房间时,看了他一眼,语气轻轻地问:「要再待一下吗?」

    过了一会,她才补上一句,语气平稳,像在说一件早已盘算好的事:「我明天银行要开工,可能得早点进公司……不过现在还有一点时间。」

    他没立刻回答,只是站了起来,两人隔着沙发相对而立。

    他看着她,语气轻得像风,却像是在做一道选择题的最後确认:「你明天要上班,那就好好休息。明早我载你去公司。」

    她皱了下眉头,摇摇头:「不用啦,我自己开车就行了,你这样还要特地早起。」

    他挑了挑眉,语气淡得像在谈天气:「我本来就醒得b你早。」

    然後慢悠悠地补上一句,像是随口,却也带点坏心眼的轻闹:「而且这几天你早上都起不来。」

    晨心翻了个白眼,没回嘴,只是弯着唇角,像是怎麽都压不住笑意。

    那抹笑,藏也藏不住。

    他走进家门时,天sE已经暗了。

    玄关的灯自动亮起,客厅一片安静,鞋柜整齐、窗帘微掀,还保留着傍晚离开时的样子。

    景琛换了拖鞋,随手打开暖气,倒了杯水,在沙发上坐下。手机没什麽讯息,电视也没打开。他靠着沙发背,闭着眼,没睡,却感觉到一种久违的安静。

    这里什麽都有,他自己选的家具、自己决定的空间配置,就连餐桌旁那盏灯,也是他挑了好几天才买回来的。

    但不知道为什麽,今晚他坐在这里,却突然觉得——有一点空。

    不是寂寞,是一种可以放进什麽的空白。那念头没来得太猛烈,却清楚得像是被风吹开的窗帘角。

    想和某个人一起生活看看,也不错吧。没有确定的打算,没有下一步的计画。

    只是,在她说「明天要上班所以今天没办法陪他太久」的时候,他突然有点不想她走。

    他睁开眼,天花板还是那样静静的白。但心里,似乎多了一点什麽。

    他没急着给答案,只是坐在属於自己的空房里,让那个想法,静静停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