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会结束後，佩华一边收拾包包，一边兴奋地喊：「欸欸欸，我们续摊啦！去阿胖家唱歌！」
她动作俐落地拉起几个还不想散场的国中同学，电话早已拨出去，语气像是确定大家没得拒绝：「我打给一班的几个，他们也要来！」
晨心和景琛对看了一眼，彼此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那种笑，是对佩华这种「人来疯」的熟悉，也是对三十年後，还能这样胡闹一下的某种温柔理解。
车里挤了四、五个人，笑声与话题一路延续出包厢的热闹，像是谁也不想对今天说再见。
开到一半，阿胖的电话打进来，景琛用扩音接起：「喂？」
「叶景琛，那个王佩华说要来我家唱歌，你要不要顺便过来打牌？」
景琛开着车，语气带着笑意：「她就在我车上啊。」
阿胖那头一听就笑了：「喔靠，我听到了，那声音……欸王佩华，你到底揪了几个人？」
「揪我们这台车，还有谁谁也说要去，应该十个人吧，你以为我随便说说的喔！」佩华直接对着车上的免持麦克风喊。
「好啦好啦，我订我家巷口的快炒，你们看要喝什麽，路上自己去买一下。」
像是突然想起什麽，阿胖又问了一句：「欸……晨心会来吗？」
景琛看了副驾的晨心一眼，正回头在跟佩华说笑，眼神闪着难得放松的光。
他笑着对电话那头回：「会啊，都在我车上。」
电话一挂，车上马上又热闹起来，大家讨论着晚餐要吃什麽，几个人手滑开群组开始分工订饮料、买酒，有人说要去买炸物，有人坚持要啤酒搭快炒。
景程也在群组里跳出来：「我下班了！你们续摊我也要来！」
晨心赶紧回他：「你坐计程车来就好，不要开车。」
晚上的阿胖家b午餐更热闹。一群人窝在客厅，有的在打牌，有的抢着选歌唱KTV，桌上摆满了快炒菜、零食、饮料和几瓶啤酒、高粱、红酒，大家边吃边笑，气氛乱中有序，像是某种回不去却一直没散场的青春余温。
聊了一下，景琛被拱去凑牌桌，刚坐下就被同学亏：「你当年打什麽都很强，今天别输喔。」
阿胖在一旁说：「现在也很难赢他。」
而客厅另一边，佩华和晨心还有几个nV同学则围坐在小沙发区，本来聊的是孩子功课、补习班与妈妈经，聊着聊着气氛突然一转，不知道从谁开始，话题变成了——「老公的坏话特辑」。
「我家那个喔，永远看不懂我在气什麽，永远只会躺在沙发上！」一位同学翻着白眼说，手上还拿着一块炸豆腐。
「真的真的！」另一个点头如捣蒜，「我上次生气，他问我是不是MC要来了，我当场大爆炸！」
大家哄堂大笑，笑声还没停下，一位正在沈迷韩星的nV同学忽然拍拍佩华的手：「欸你要不要一起追星？真的超疗癒！」
「我喔？」佩华笑得有点狐疑，「我家那只会笑我吧？」
「笑没关系，我跟你说，我有一个专属小木柜，就像小神坛一样，锁起来的喔！打开里面全是我在追的韩星照片、应援小卡、专辑。每次气到快炸，就打开那格看一下，什麽火气都没了。」
「太夸张了啦！」佩华大笑。
「真的啊，还有一个好用的方法。」另一个也在追星的同学补充，「我有时候会开韩星的滤镜，然後拿着手机对着老公讲话——你看着他长得像玄彬，就不会想骂人了，整个人都温柔起来。」
这句话一出，笑声炸开，连晨心都笑到停不下来，差点噎着。
她抹了抹眼角的笑泪：「你们真的很有才华欸。」
「来啦你也挑一个，追星是现代妈妈的情绪纾压良药！」那人半认真半起哄地说。
大家先是喝啤酒，笑着开唱，没过多久景程也来了，一手拎着两瓶红酒另一手提着一打啤酒进门：「来啦，我带补酒来了！」
他才刚放下手上的酒，立刻拿起桌上的酒瓶自动帮晨心斟了一杯满满的，还拍她一下肩：「今天有司机，你放心喝。」
酒杯碰撞的声音接连响起，气氛也更放松了。中年妇nV们的开关像被打开一样，有什麽酒就喝什麽，有什麽话就说什麽，妈妈经早抛脑後，开始进入完全解放状态。
一旁的佩华已经悄悄打开一个网站，凑到晨心耳边偷偷说：「欸，我最近看到这个——猛男秀，你有没有兴趣？」
晨心一边咬着鱿鱼丝一边转头：「什麽猛男秀？」
「真的猛男秀，我妹妹上次坐邮轮去看，她说……会甩出来耶！」
「你说——」晨心眼睛睁大，酒意微醺下语气更夸张，「是那个甩出来？！」
「对啦对啦！」佩华点头猛点，像发现宝藏一样把手机网页递过去：「你自己看，真的很猛，什麽都有。你看这个，这个还有吊环跳的，还会下来跟人互动欸！」
晨心看了一下萤幕，每一个猛男都化了浓妆、涂得油亮亮的，她眯起眼看半天也看不出长相，只能笑说：「我真的看不出来这些人长怎样……」
佩华已经喝得微微红脸了，笑得整个人往晨心靠过来：「九月在高雄还有一场欸，我看还有票！不然你来找我，我们一起去，给他甩一脸好不好？」
「我才不要被甩一脸啦！」晨心一边笑、一边拍开她的手，脸红得b红酒还红。
「我上次看没有脱光耶，是邮轮的尺度b较大吗？」另一位同学笑得前仰後合，「放心啦，你去看，保证你回家对小孩都b较有耐心！」
「这是什麽妈妈修复理论啦？」晨心忍不住笑出声，眼角都挤出细细的笑纹，笑得像是这阵子难得的放松。
这时景琛刚从牌桌下来，手上还拿着一杯水，才刚走过来，就被佩华一把拉住。
「景琛，你来你来，你看你看——」她一边拉他过来，一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我要找晨心一起去看猛男秀！」
景琛低头瞄了一眼萤幕，画面上正停在一个身材油亮、满脸亮粉的猛男特写，他抬起眉毛：「这什麽……重口味。」
周围的nV同学听了哄笑，有人补刀：「我们有影片你要不要看现场版？」
「欸欸欸，说真的，我那次看，有一个真的有掏出来欸！吓到我一个大尖叫，结果还被他选上跳舞！」
晨心本来就笑到停不下来，听到这句直接又一阵狂笑，整个人靠在沙发上直摇头：「不行不行，我真的不行……」
景琛转头看了她一眼，尾音微挑，像是不经意问：「你……真的要去喔？」
佩华早已笑翻，抢着说：「反正她现在单身，去看看也开心一点啊！」
气氛又是一阵爆笑，连晨心都笑得手撑着额头，脸红红的，却没接话。
可能是因为景琛在场，毕竟他是唯一的男X，nV同学们笑一笑，也就自动换了话题。
追韩星的那位同学忽然一拍大腿，眼睛亮亮地看向景琛：「欸对了，你是结婚了吗？」
景琛正在低头拿酒杯，闻了一下晨心刚刚喝过的红酒，确定只是普通甜型，他才拿起自己那杯果汁抿了一口，语气平淡：「还没啊。」
「真的假的？！」她语气有点夸张，「你这种条件怎麽会还没结婚？！」
「太忙吧。」他耸耸肩，语气淡然，像是在谈别人的事。
那位同学像是忽然想到什麽，眼睛一亮：「我同事不错欸，30岁不到，长得可Ai，个X也不差，最近刚跟男友分手，要不要我帮你牵线认识一下？」
一瞬间，原本热闹的角落忽然安静了一拍。
晨心没有看他，只低头喝了一口酒，没说话。
景琛似笑非笑地瞄了晨心一眼，又转回那位同学，语气懒懒的：「我年纪有点大，怕她嫌我老。」
「哪会！你状态很好欸。」那位同学仍笑得热情洋溢，「她也说不想找年纪太小的，怕没安全感。你觉得呢，晨心？」
突如其来被点名，晨心手上那杯酒微微晃了一下，顿了半秒，才转过头笑着说：「我喔……我又不是你同事，怎麽知道她会不会嫌他老？」
语气还是淡淡的，听不出什麽情绪，但佩华在旁边瞥了她一眼，像是早知道这话题不能玩太真，立刻接话、举杯打圆场。
「哎呀——叶景琛就是因为还没结婚，才可以保养得这麽好好不好？要是结了婚，我真的无法想像他太太拿着玄彬滤镜对着他自拍欸——」
一说完，全场又爆出一阵笑声。
「喔拜托，那画面太违和了啦！」
「说不定他还会摆pose，跟她一起bAi心！」
晨心也笑了，笑到眼睛弯起来，嘴角抿着红酒，像是在掩饰什麽——但那笑，是发自内心的。
这时阿胖从牌桌那头晃过来，拎着一瓶高粱，笑得像是打算Ga0事情：「欸欸欸，我今天心情好，要灌醉人！」
「灌谁？」有人起哄。
「沈晨心啊，这位小姐今天感觉放开喝，来来来——」话还没说完，他已经举起高粱要倒酒。
晨心笑着举杯，像是早预料到这一招，杯口一送，乾脆俐落：「好啊，你倒，我就喝。」
「可以喔！」阿胖眉毛一挑，豪气开倒。
清亮的烈香洒进她的酒杯里，现场顿时一片起哄：「哇——高粱耶！晨心，这杯下去你今晚就封神了啦！」
「她可是沈晨心耶！」佩华笑说，「只会脸红，不会倒的啦」
晨心端起杯，笑得眉眼弯弯，对着阿胖说：「那你要陪我喝，一起乾杯。」
鼓噪声更大了，气氛热得像快要把天花板掀开来。
但景琛没有吵闹。
他站在人群边缘，手里还握着刚才没喝完的果汁，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杯高粱，她喝得很爽快。
他知道——她以前从不这样喝。
不是不行，是不敢，自己一个人，醉了也得自己收拾。但今晚，她敢放开来，因为——她知道，他在。
夜里十一点，阿胖家的聚会慢慢散场。有人等老公来接，有人直接叫车，景程也喝了点酒，最後由他跟晨心一起搀着已茫的佩华走向景琛的车。
晨心脸sE微红，语气还算正常，一路跟大家道别上车。只是她一坐进後座，便靠着车窗躺了下来，笑着在车上闲聊几句，语尾已经带着一点微醺的懒。
先送佩华回家时，两姐妹又抱又搂，难分难舍地说着暑假再见，像回到学生时代，情绪满满。车子重新启动时，车内安静下来，晨心坐回车上，靠着窗边，闭上了眼。
回到社区时，景琛停好车，先一步下车，绕到後座帮她开门，晨心睁开眼，坐起身，下车的时候步伐还算稳，只是眼神微微涣散——那不是醉到不省人事的样子，而是刚好过了那个界线，一种有点放松过头的慵懒。
她一脚踏出车门，顺势抓住了车门边缘，像是习惯了要有个依靠。
景琛没有多说，拿起她的背包，顺手一揽她的腰，她没有闪躲，也没有多想，只是任由那只手扶着自己，靠过去了一点，脚步自然地跟上。
景程看着两人，一眼就看出她喝得差不多了，但他没说什麽，只是挑了下眉，笑着挥挥手：「早点休息喔。」
景琛点头：「嗯，晚安。」
他们一左一右走进社区，背影在微弱的路灯下拉出两道影子，一深一浅，交叠着，没有多说话，却安静得刚好。
景程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背影，心里其实早有几分明白。从除夕开始，到今天的同学会，他就隐隐觉得——有些什麽变了。不是明目张胆的亲密，也不是刻意维持距离的疏离，而是一种自然的默契。像是彼此的节奏已经对上了，什麽都不用说，却能刚好搭得起来。
他记得，那杯高粱一端到晨心手里，她没犹豫地喝下去，而他哥，只是站在旁边，什麽话也没说，却整个人都绷着，像是下一秒要随时接住她。
有些事，不用问出口，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那不是朋友之间的反应。
更不是哥对朋友的「朋友」。
他转身慢慢的走回透天区，心中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好像小时候最熟的两个人，绕了一大圈，终於走回彼此身边。而他这个做弟弟的，看着，心里反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