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心咳了一整夜。
不是那种感冒初期的乾咳,而是那种卡在x口的闷咳,咳完还会头晕、想吐,像整个人从肺里被翻过一次。
早上醒来的时候,天才刚亮,身T一动就觉得不对劲,全身酸痛、冷汗微微渗出来,像从一场不太乾净的梦里醒来。
她m0了m0额头,有点烫。去客厅cH0U屉拿温度计测了一下——38.5度,她盯着那数字看了一会儿,没太多表情,只是「嗯」了一声。
奕辰前阵子得了流感,上周才慢慢好转。她大概就是那时候被传染的。原本以为吃点感冒药、撑一撑就好,结果不但没好,反而越来越严重,昨天上班时,一个客户听到她咳嗽的声音,还皱眉提醒:「这症状不太对喔,你要不要去看个医生?」
可偏偏周一奕辰的课排的b较满,中间卡着,她根本排不出时间。
就这样又多撑了一天。
早餐还是得做,奕辰要上课,她把J蛋打进碗里的时候咳了两声,手不小心抖了一下,蛋壳掉进碗里,她也没捞出来,只默默搅进蛋Ye里。
她照样送奕辰去学校,路上脸sE苍白,嘴唇乾得发白。
奕辰看着她,关心地说:「妈妈你也要多喝水喔!」
她笑了一下,说:「没事,等等去看医生就好了。」
她一边握着方向盘,一边想着早上约访的客人,脑袋却像泡在水里一样——嗡嗡的,什麽都听不清楚。
把奕辰送进学校後,她坐在车里等红灯的时候,打了通电话给主管:「襄理,不好意思,我今天人不舒服,去看个医生,先请半天假。」接着再打给约好的客人,告知自己的状况,改别的时间。
她语气一贯平稳,听不出疲惫,也没有丝毫病人的软弱。挂掉电话後,她靠着椅背闭了闭眼。车子打方向灯转了家里附近那家诊所,心想不过就是感冒拖太久,拿点药压一压应该就好了。
没想到,医生才把听诊器放在她x口听了几秒,眉头就皱了起来。
「沈小姐,你的肺听起来积水蛮明显的。」
他语气变得严肃,「这已经不是感冒了,很有可能是肺炎,而且听起来有点严重。」她没出声,只是微微坐直了一点,像在努力听清楚。
医生继续说:「我帮你开转诊单,直接去署桃做进一步检查。现在过去还来得及,X光、cH0U血、检查会b较快一点。」
他看了她一眼,语气多了点迟疑:「你有家人陪你来吗?」
她摇摇头,声音平静:「没有,我自己开车来的,等等我会坐计程车过去。」说完还勉强挤出一点笑,像是怕让谁担心。
到了医院,她直接被安排进急诊。医师听完她的症状,再看了X光片,没什麽犹豫,就说:「这状况需要住院观察,我帮你安排病房,先在急诊等一下。」
晨心点了点头,没多问什麽,只是低声说了句:「谢谢。」
趁着等病房的空档,她拿出手机,拨了通电话给妈妈。那头很快接起,传来熟悉的声音「喂?」
她语气平稳:「妈,我今天去看医生了,医生说要住院观察一下,应该几天就好。奕辰今天放学後,麻烦你们帮忙接一下,可以吗?」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语气也紧了:「住院?怎麽突然这麽严重?」
她笑了笑,语气不疾不徐:「没什麽事。医生说不是大问题,只是发烧拖太久,想观察一下b较保险。你们不用担心,只是这几天要麻烦帮我顾奕辰。」
像是怕对方多问,她又轻轻补了一句:「等我住进去再跟你说房号。盥洗用品我自己买就好,你别特地来,免得被我传染。」
挂掉电话後,她没马上收起手机,而是顺手点开对话视窗,画面停在景琛早上传来的一行讯息:
【你今天有b较好吗?】
她其实想回的,想告诉他自己现在已经在医院、医生说要住院观察,但他人在新竹,这时间应该还在公司里忙。
讲了,只是让他担心。
况且,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生病就自己看医生,自己排检查、回诊、拿药?既然这样,那些小事,不说也没差。她心里衡量了一下,又像只是累了,懒得思考。
最後,她只是把手机放回口袋,低头咳了几声,x口传来一阵闷痛,她皱了下眉,靠着椅背坐回去,闭上眼,静静等着。
醒来时,窗外已经昏h,晨心被安排在两人房,原本有要求单人房,但医院说房满了。
隔壁床是一位老NN,由外籍看护照顾着,传来偶尔的谈话声与咳嗽声。她想,也好,有个声音,晚上b较不那麽害怕。
她伸手拿起放在床边的手机,萤幕亮起,几通未读讯息,还有三通未接来电,她还来不及点开,电话就响了。
是景琛。
她顿了一下,接起来,「喂?」话音刚落,又咳了两声。
「你还好吗?怎麽都没回讯息?」是他的声音,有点焦急,又压得很低。
那一刻,她心里某一处被碰了一下,不重,却让人忽然说不出话来。
她本想像平常一样说句「没事」,却又乾咳了起来,还没说话,他已经察觉了不对。
「你声音听起来很不好,你在哪里?」
她沉默了一下,语气有点沙哑:「我在医院。」
那头安静了几秒。
「哪间?」
「署桃,刚住进来,肺炎,医生说要观察几天,没什麽事的,不用——」
「你住哪一栋、几楼、几号房?」
她怔了一下,「你现在不是还在新竹吗?」
「我刚下班,开车不过一个小时,等我一下,我过去。」
她本来想阻止,但听见他语气坚定得没留空隙,
最後她只是轻声「嗯」了一下。
挂掉电话後,她把手机放回床头,望着天花板出神。帘子被拉起,护士进来帮她量T温、换点滴;不久後,医院的晚餐也送到了。隔壁的老NN看她坐着发呆,请外籍看护帮晨心拉好餐桌桌板,她低头望着餐盒,整天没怎麽吃东西,理应饿了,但却毫无胃口。
汤还热着,她却只是发着呆,没动筷。
这时,病房门被敲了两下,随後轻轻地被推开。
她转头,就看到景琛站在门边,还穿着刚下班没换的衬衫,戴着口罩,眉头微微皱着,眼神落在她脸上,像是在细看她有没有消瘦、眼神有没有浮动。
「嘿。」他说。
他静静走进来,语气不轻不重,「你T验了孤单的最高等级——一个人住院,感觉还行吗?」
她抬眼看他,想笑,却咳了几声,声音哑哑的,「不,最高等级是一个人手术。我去年已经T验过了。」
去年三月,她动过一次手术,子g0ng肌瘤,一直都知道有,但那时候医生说增大的速度太快,再拖下去可能会让出血量愈来愈严重。她安排了微创手术,住了三天,没告诉太多人,也没让爸妈来照顾。
那是她第一次真正T会到「一个人」的感觉——不是生理上的孤单,而是心里某一块空着、也没有想开口填满的那种静默。
他没马上说话,只走到她床边,静静看着她,低声说:「那这次,不要一个人。」
景琛陪她吃晚餐,她胃口不好,只吃了一些,看她慢慢吞下药,又轻手轻脚地帮她把被子盖好,让她靠回枕头休息。
在晨心刚闭上眼的时候,他弯下身,低声问:「我先回家一趟,你有没有需要我带什麽?」
她睁眼想了想,小声说了几样必需品,指了包包摆放的位置,他一边点头,从柜子拿起她的包包,翻出钥匙——「我知道怎麽走,不会乱翻东西。」他轻声说,语气里有笑。
说完,他把钥匙收进口袋,捏了捏她的手才转身离开,脚步一样轻。
晨心再次醒来时,病房的帘子被拉上,小灯温温亮着。
他坐在椅子上,穿着乾净的浅蓝sET恤和牛仔K,看起来刚洗过澡,看着一本翻到一半的书,整个人沉静安稳。
那一瞬间,她忽然想起——原来,有人陪着,是这麽温暖的事情。
「你妈妈刚刚有打来。」景琛轻声说。
她拿起手机回了个电话。妈妈问她晚上要不要人陪,她语气平稳地回:「不用了,状况很稳定。」说话间,电话那头传来奕辰的声音。她换了语气,温声安抚:「妈妈没事,你要乖乖听阿嬷的话,好好睡觉,好吗?」奕辰应了一声,语气还是依依不舍,才肯把电话挂掉。
她收起手机,刚咳了一下,景琛就靠过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他没立刻开口,只是静静地陪着她几秒,才问:「要不要擦个身T?」
晨心点点头,他起身拿着带来的脸盆和毛巾,走进厕所装水。她从行李袋拿出换洗的内衣K,他再回来时,小心地扶着她起身,护着点滴,一步步陪她走到厕所。
等她坐稳後,他轻轻帮她关上门,「我在门口,有事叫我。」
水声轻轻落下,她坐在医院的塑胶椅上,身旁是折叠好的病服与换洗衣物。白sE的墙壁、泛h的灯光、一点点水气在空气中蒸腾。
她举起手臂,慢慢擦拭着身T,动作轻,这样擦澡的动作,她不是第一次做。去年开刀住院那几天,也是自己一个人,一手拖着点滴、一手拿着毛巾脸盆,默默完成所有日常。
没有人陪,没有谁等她。也没有谁问她:冷不冷、会不会痛、要不要帮忙。但今天不一样,门外有个人,静静站着,没说什麽,也没多问什麽,却让她的心安定了不少。
他没有cHa手,也没有逞强替她做什麽,只是待在那里,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擦到最後,她忍不住停下手,静静坐着,低下头,看着自己泛红的手腕。眼睛有些热,但她没有哭,只是深x1了一口气,把Sh毛巾放进脸盆,换好衣服,轻声说了一句:「可以了。」
门外的景琛立刻回应:「好。」像是早已在门外等着那句话很久了。
门开了,他站在那里,伸手扶了她一把,陪她慢慢走回病床边。她躺下,他替她拉好被子盖上。他回头将脸盆收好,回过身时,看她正靠着枕头坐着,视线落在窗外夜sE,一时出神。
「你先躺着,我去装点热水。」她点了点头,安静地望着他走出病房,几分钟後,一切都静了下来,只剩下隔壁床外藉看护的手机声以及病房外偶尔传来的脚步声。
景琛走回床边,倒了杯水,低声说了一句:「我刚刚问过护士,她说你今天晚上还会继续烧,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没再多问什麽,也没离开,就那样坐着,靠在陪病椅上,把手机调成静音,转成夜间模式。像是准备陪她度过一场没那麽舒服的夜晚——
但这一夜,她却一点也不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