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荏苒时光的晨与景 > 《第三十九章》理想的人
    晚上八点,景程家的灯光全亮着。

    楼上传来孩子念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数学指导、偶尔的叹气;浴室里,晓慧正帮小的洗澡,一边喊着「不要乱动!」;客厅电视播着晚间新闻,叶爸爸坐在沙发上转着台,一边对着新闻内容碎念。

    厨房里,叶妈妈打开盖着的盘子,把晚餐特地装起来留给景琛的菜端出来,又从电锅里盛了一碗热饭放上桌。

    「你今天回来得晚,菜都快冷了。」她一边揭开菜盘,一边舀了碗汤放到他面前,语气虽然带着点念,动作却熟练得自然。

    景琛把包和钥匙放到一旁,洗了手过来坐下:「嗯,今天新竹那边有点事耽搁了。」

    母子俩闲聊了几句,大多是景程孩子学校的事、哪个亲戚最近发生了什麽事,没什麽特别。

    饭吃到一半,手机响了。

    他扫了一眼来电显示,嘴角微微一动,接起来。

    「嘿。」

    声音不疾不徐,语气温和,带着一点轻松的笑意。

    「我刚到,现在在吃饭。」

    「没事,你吃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夹菜,动作自然得像是习惯。

    「他身T好多了吗?明天可以去上课吗?」

    叶妈妈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没提对方是谁,但她听得出来,那不是工作上的语气——那是一种关心,一种习惯在意,一种带着情绪份量的语调。

    她心里忽然有些闷。

    不是气,也不是排斥,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像是站在某扇门外,看见里面亮着一盏灯,温暖又安稳,但她却不确定,自己要不要走进去。

    沈晨心。

    这个名字,她早在很多年前就听过。那时候他们兄弟俩还在读国中,饭桌上三不五时会提起这个nV孩的名字——不是刻意提,而是那种藏不住的日常里自然滑出的熟稔。她记得,那时她还笑说:「听起来感情很好嘛,还会一起玩猜歌游戏。」

    那时她没多想,只觉得孩子有个聊得来的朋友也挺好。直到有一天,她在整理景琛房间时,在cH0U屉最里面翻到了一个小纸袋——

    里面塞满了纸条,一张张摺得整整齐齐,全是他们传的。她打开几张看,全是些琐碎的日常,却也透着一种……她说不出的情绪——像藏在作业本下方的私语,安静,却很近。

    她当时慌了。

    联考前的节骨眼,她怕景琛分心,怕那孩子一向的自制会因为感情动摇。於是她做了件现在回头看来有些狠的事——她找了导师,交出了那些纸条,拜托老师处理,拜托老师「帮忙提醒他现在该做什麽事」。

    她说不清,当时是出於什麽样的心情。只是那天景琛回家後,脸sE沉得吓人,从玄关进来,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

    门一关,就再也没开。

    她记得那晚她在厨房煮宵夜,锅铲在手里发热,手心却是冷的。

    後来她没再提过那件事。景琛也没问,她就当作自己做的是「为他好」,但心里始终有个小声音提醒她——那天,他是真的伤心了。

    後来,偶尔国中的同学来找他们兄弟,她也见过沈晨心几次。

    一个长得甜甜的nV孩,个子不高,讲话很有礼貌,总是带着淡淡的笑容,不张扬,却让人印象深刻。

    一直到快三年前,她搬来这个社区——景程说,那房子其实是她早就买好的,也是她当年推荐景琛也可以考虑买这一区。只是她没住进来就结婚了,房子一直租人,後来离婚了,才带着小孩搬回来住。

    她和景程、晓慧熟,所以时不时会出现。

    有时送一本银行出的月历,有时是客户做的什麽东西。没什麽目的,也不刻意,就是朋友间那种很自然的来往。

    晨心看起来很,个X温和,和谁说话都不疾不徐的,看她一个人带小孩,忙着安排补习、打球、才艺,常常一早就急急忙忙出门,傍晚才拎着袋子回来,却也不见得狼狈,反而很有自己的节奏。

    孩子很乖,却不是那种Si板听话的模样,眼里总是亮亮的,像是对生活还有很多期待的样子。

    有几次,她在社区中庭看到他们母子俩在聊天、玩球,或只是坐在椅子上说说话,那画面让她突然有点出神——

    那不是一对被生活追着跑的母子,而是……真正有「在一起」的感觉。

    後来慢慢地,她们也亲近了些,会聊天,晨心也会问她怎麽炖汤、怎麽煮药膳。她常想,像晨心这样的nV孩,不该一个人,她应该可以得到很好的归属。

    她一直是这麽想的——

    但那天,看见晨心出现在景琛的屋子里,手里端着咖啡壶,两人靠得亲近,态度自然,虽然立刻说了个合理的理由—打赌输了,欠一顿早餐。

    可她了解自己的儿子。

    景琛的神情与态度,怎麽看都不像只是为了一场玩笑——那不是单纯朋友之间会有的样子。他的眼神不是轻松,也不是客气,而是一种……温柔里带着心疼,甚至还藏着一点小心翼翼。

    那一瞬间,她心里还是震了一下。

    不是讨厌她,也不是看不起她。

    她知道这个nV孩子好,有礼貌,做事也细致,对奕辰更是耐心十足。她从来都不是那种会乱批评人的妈妈,只是——

    她还是忍不住会想,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这种感觉很难解释,不是有敌意,而是一种母亲特有的矛盾。喜欢她,但又不想承认「就是她了」。

    但转念一想,景琛以前交过的nV朋友,也没真的让她放心过。

    大学那个,太娇气了,一点小事就生气,景琛那时候放假回来,还常常半夜打电话哄人,哄得自己像欠她似的。

    後来又交了一位,她倒是满喜欢的,气质好,说话也有分寸,只是……後来也不知道为什麽就分了,好像是nV生自己提的。

    当兵那个,她见过一次,长得甜甜的,但总觉得太黏,讲话也总是黏着「宝贝这个、宝贝那个」的。後来景琛工作,两人聚少离多,自然也就没了下文。

    在一起最久那个,是景琛在大陆工作时交的,她没见过,不过那几年她也催得b较勤,但他总说不急,说对方事业忙、他工作也常飞,後来分分合合好几回,她也就不再多问了,但她心里清楚,那种感情——强求也没用,他要是不想定下来,再好的也留不住。

    现在回头想想,她不敢说晨心就是最适合他的那个,但她看得出来,晨心在他心里,是不一样的。

    那种不一样,不只是眼神或语气,而是他整个人……变得沉静了。不是没脾气,而是有分寸了。不是讨好谁,而是愿意为谁稳下来了。

    景琛讲完电话,收了碗筷,走进厨房洗碗。

    她在一旁挑菜,顺口问他要不要吃水果。他边冲水边说:「不用了,家里还有。」

    她这才又想起——

    上个礼拜,她去过他家一次。

    几个月前,应该是三月中那阵子吧,景琛忽然跟她说,他交了nV朋友,没说是谁,也没提细节,只淡淡地提醒:「假日有人在,记得按门铃,免得吓到她。」

    她听了是愣了一下,但也没多问什麽。

    那次是因为有个包裹要退货,景琛请她帮忙拿一下,家里的摆设一样整洁,没什麽变化。

    但她一走进厕所,就看见洗手台边多了一个牙刷、一小袋旅行保养组,还有一条叠得整齐的毛巾——是nV人的东西。

    除此之外,没什麽特别「nV朋友」的痕迹。没香水、没化妆品堆满洗手台、没衣服晾在椅背,也没多一双nV鞋。

    只是「偶而会来过周末」的样子。

    她当时没说话,只是照着原本的目的帮忙、顺便把刚买的水果放进冰箱。

    一打开冰箱——她愣了一下。

    一盒一盒的保鲜盒,不同的水果,洗好、切好,小份量,刚刚好一人吃的整齐摆着。

    还有小包装的蔬菜、几份真空冷冻好的r0U类,整整齐齐,分得很清楚,看得出是替「一个人住」这件事,打点得很细致。

    她那一刻才忽然明白——

    她的儿子,正被一个人,好好地照顾着。

    不是浮夸的Ai、不是甜言蜜语堆砌的情侣样子,而是从一日三餐、日常细节里,慢慢累积出来的那种在意。

    那种安静,却深深扎根的关心。

    等景琛回他自己的住所後,她把挑好的菜装进袋子,放进冰箱里,也顺手把厨房的灯关掉,走回客厅。

    电视播着夜间新闻,叶爸爸坐在沙发上换着台,景程也从楼上下来,一边滑着手机像是在回讯息,晓慧在楼上陪小孩睡觉,家里恢复了平常的节奏。

    她坐下,拿起遥控器把音量转小一点,没头没脑地开口:

    「景程,你哥交nV朋友了,你知道吗?」

    景程微顿了一下,没抬头,只是淡淡地说:「他没说,但我大概有猜到。」语气不惊讶,也不多问,像是早就预料到的事。

    她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麽,只是继续看着电视,神情平静得像没听见刚才那句话。

    她原本想问的:他们在一起多久了?那个人是晨心吗?你觉得这样好吗?——那些话,在嘴边绕了一圈,又默默咽了回去。

    她知道,这些问题说出口,只会显得自己太在意。

    客厅的气氛一时有些静默,没多久,景程忽然又开口:「我劝你别管太多b较好,我真的觉得……他们很适合。」

    他这句话说得不重,却像在桌上放下一个小小的提醒。

    她没有立刻反应,只是继续盯着电视画面,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了两下。

    景程顿了一下,补了一句:「哥的脾气你也知道,一不高兴,Ga0不好以後真的一个人过了。」

    说完,他自己也没再多说,继续滑着手机,看着脸书上的短影音。

    坐在一旁的叶爸爸,一边转着遥控器换台,一边淡淡地说了一句:「这年头,自己过也不稀奇啦……但有个人在旁边陪着,总是b较好。」

    叶妈妈没有回话,只是微微转了个头,看了他一眼,然後又把目光移回电视。

    她没说出口的是——她知道,她早就明白,说多了没用,问多了也没必要。

    他都四十了,不是年轻小伙子,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会选择谁,怎麽过日子,她这个做母亲的,也只能在旁边看着。

    也许不是她心中最理想的模样,但他看起来安稳、自在——那也就够了。

    她低头喝了口茶,凉了,但没皱眉,只是轻轻放下杯子,继续看着电视里热闹的画面,像是把所有情绪都安放好了。

    静静的,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