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孤雁与日 > Cater32
    一听到禾韬然三个字,穆文昊彷佛被雷劈中,整个人蓦地僵住,连呼x1都仿佛停滞了一瞬。他怔怔地瞪着凌雁翔,脑中一片空白,只是张着嘴,却吐不出半个字来,本来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化为乌有。

    凌雁翔却浑然不觉,仍未完全清醒,丝毫没察觉穆文昊的异样,自顾自m0索着下床,四处张望,想找点水喝,绕了一圈却什麽也没找到,最後又回到穆文昊面前。

    这次他终於发现了穆文昊的异样,却一时也想不明白这人怎麽讲句话就变得跟座冰雕一样的冻在那儿。

    凌雁翔抓抓下巴,m0到些许冒出头的胡渣,却懒得细想。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昏睡之前都发生了什麽,满脑子都是断裂的记忆碎片,但哪哪都对不上,脑子都被自己给糊成一团,哪还有余力去分析穆文昊到底怎麽了。

    他最後乾脆一PGU坐到对方身边,语带委屈的说:「渴了。」

    只见那人又彷佛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大梦初醒,手忙脚乱地从旁边的柜子里抓出一壶凉水,匆匆倒满一杯後,莽撞地将杯子塞进凌雁翔手里。

    凌雁翔看看杯子,又抬头看看眼前的人,问:「你怎麽回事?我睡着的时候发生什麽事了吗?怎麽话也不说一句?」

    他喝了一口水,却见对方仍是一语不发,目光闪烁,神sE古怪得很。

    「没什麽。」穆文昊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水壶盖,指尖不自觉地摩挲着壶把,心头怦怦直跳。他从没想过,自己真正站到凌雁翔面前时,竟会如此不堪——连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都做不到。

    他不由自主地瞥了凌雁翔一眼,後者已经喝完水,正举着空杯子等他发话。

    穆文昊於是低下头,索X又替他倒满一杯,试图用这个动作堵住他的嘴:「这里是琼都郊外、礼部尚书的私人招待所。叶观疏与他有些交情,所以礼部尚书愿意收留千影山庄的人都暂住於此。」说完,他还乾巴巴的评论道:「没想到叶观疏居然能和堂堂礼部尚书扯上关系。」

    「喔是啊,」凌雁翔倒是不意外,「我知道他俩有交情,好像跟户部尚书也不错的样子。」

    穆文昊一愣,下意识地追问:「你知道这事?」

    凌雁翔耸耸肩,说:「知道啊。」接着他将杯子放到一旁,接着又懒洋洋地往床上一倒,顺口问:「对了,施楷呢?」

    「刚看他和赫连子炎去厨房了。」穆文昊原先计画好的话,到了嘴边却怎麽都说不出口,最终只能憋出一句:「你既然醒了,感觉好些吗?」

    凌雁翔坐在床边,微眯着眼,大病初癒的苍白肤sE让他显得文弱秀气,但他只是不轻不重地说:「禾韬然,你没事吧?你看起来很不对劲。」

    「我没事,我没受伤。」穆文昊僵y的回答,可他终究是待不下去了,生怕凌雁翔再追问,立刻抢话道:「我去叫顾东懿来给你把脉。」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仓皇跑出房间,一出来刚好撞上吃饱喝足回来的施楷。

    施楷一见他就要发作,却见穆文昊身形一闪,竟直接施展轻功逃了个无影无踪,这轻功身法快得离谱,b起面对敌人时快上许多。

    施楷眼见追不上,马上冲进房里,只见凌雁翔衣衫凌乱地坐在床边,神sE凝重,正盯着穆文昊消失的方向,虽然脸sE仍显病态,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像刀。他慢悠悠地转头,看向施楷,语气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交代。」

    意思是:现在什麽情况,给老子半个时辰内讲清楚。

    这时,顾东懿提着药箱和王清匆匆赶来,刚到门口,就看见施楷如临大敌一般的冲出凌雁翔的房间。

    另一边,叶观疏听说凌雁翔醒了,便负手悠哉地朝他房间走去。没想到刚到门口,看见两个罚站的人影,都是满面愁容的样子。

    「咋的了这是?」叶观疏问道。

    「不咋的,」听到叶观疏的声音,施楷也没多想的回答:「顾东懿在里头给人把脉,换药。」

    回答完,他这才抬眼一瞧,见是叶观疏,瞬间想起几日前大厅里,那人嘴角噙笑、得意狡猾的模样——一副小人得志的表情。

    施楷自然不爽禾韬然欺骗自己,也厌恶他那层皇族身份,但说实话,禾韬然从未对他不利,生活中处处照料,武学上也从不吝啬指点。他是个直来直往的人,谁对他好,他便回报以诚。当日虽怒不可遏,事後倒也没那麽火大了,只是心里仍有疙瘩,不愿再与禾韬然多做接触。

    可叶观疏却是当着他的面,把凌雁翔当成谈判筹码,他也看得出禾韬然眼中的暴怒与挣扎。从他们的对话、事後和赫连子炎经过一番讨论後,他才渐渐g勒出当今宣华国的皇室轮廓,他们从对话里隐约猜测——禾韬然根本不想cHa手政治,因此叶观疏等人才会用这种手段,b他上位。

    ——哎,皇室成员,哪个有自由可言。当时赫连子炎当时冲着施楷微微一笑道:幸好我当时有选择溜出来,不然哪还有机会遇见你。

    施楷脸顿时一热,便不说话了。

    「你脸在臭啥?」叶观疏见施楷目光越发Y沉,却丝毫不以为意,他在门口张望了一下,看见顾东懿正揪着凌雁翔的耳朵一番念叨,後者则连连求饶的画面,立刻就把脖子给缩回来了。

    这下门口的罚站队伍就变长了,可没人愿意先开口说话。

    「这个,叶观疏,你不和楷楷聊两句吗?」赫连子炎终於受不了,乾咳一声,缩了缩脖子,有些尴尬地看向另外两人。

    谁知这话一出口,直接点燃施楷憋了一路的火气。不等叶观疏回应,施楷便怒气冲冲的瞪着叶观疏道:「叶观疏,我敬你是庄主,,也承你的情,这些年你照顾了我和雁哥,我都记在心里。你当真觉得你这麽做妥当吗?你——」

    「这麽说吧,」面对施楷的火气,叶观疏依然表现的云淡风轻:「你说,你生气是为了你雁哥对吧?你为他打抱不平、为他这几年吃的苦愤恨不平。可现实就是,光凭感情推动不了任何事,尤其对我来说,我本就是个商人,商人逐利,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可以说我自私,说我冷血,但等过几年你再回头看,或许就会明白——人不是非黑即白,很多事,不过是权衡利弊後的选择罢了。」

    叶观疏瞥了施楷一眼,见他神sE微微松动,倒是赫连子炎露出一副「心有戚戚焉」的表情。这人平日里吊儿郎当,实则b施楷看得通透,毕竟是皇家出身,见过的世态炎凉b施楷多得多。

    叶观疏继续道:「你自己掂量掂量吧——是要放下对皇室的怨念,帮你雁哥找到解药,真正救他一命?还是继续逞一时意气,白白放过这个机会,等着哪一天,他被毒素侵蚀得痴呆?」他微微一顿,语气忽然变得锋利:「施楷,你自己清楚,凌雁翔是什麽样的人。如果他发现自己有痴傻的迹象,他会怎麽做?」

    施楷脑海中闪过那年凌雁翔收到家人被灭门的消息时的模样——那双盛满愤怒与悲壮的眼睛,像是燃烧的火焰,可他依然强撑着笑意,在施楷面前演了一场戏,安顿好他後,才独自回琼都执行暗杀。想到这他一时噤若寒蝉、心下一片冰凉——

    如果有一天,凌雁翔察觉自己意识混沌、行为失控——他一定会想办法甩开所有人,独自等Si。

    不行、绝对不能!

    那与皇室、与文亲王合作?

    一想到这,他心中埋藏多年的恨意便如虫噬骨般乱窜,啃咬得他又刺又麻,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狠狠掐进掌心,骨节发出咯咯作响的声音,却仍旧无法平息那GU撕裂般的愤怒与纠结。

    最後是一双温暖的手轻轻覆上他的拳头。

    施楷一抬头,正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睛——赫连子炎静静望着他,目光温柔而真挚,带着一种难以动摇的坚定。

    叶观疏早已不知所踪,不知是他方才出神时离开的,还是有意不告而别。四周只余下微风吹动树叶的声音,而赫连子炎的声音轻柔却稳定地落入他耳中:「楷楷,无论你做什麽选择,我都会支持你。我会倾尽所有资源,助你一臂之力。」

    「子炎,我……」施楷微微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一直以为,赫连子炎只是个怀着少年英雄梦的王子,贵不可言,却对市井百姓充满好奇,才会混迹江湖,与他们同行。然而此刻,他才发现,这少年不仅有意气风发的热血,还有着b任何人都更坚定、不畏风浪的信念。

    「你想怎麽做?」赫连子炎轻声问道。

    话音刚落,房间里头就传来凌雁翔一阵低哑的咳嗽声,接着是顾东懿喊施楷进来帮忙,施楷来不及回答,只得丢下赫连子炎匆匆跑进屋内。

    赫连子炎看着施楷匆匆进屋的背影、看着他忙前忙後,对凌雁翔关怀备至的模样,他意识到——凌雁翔对施楷而言,远b施楷自己想像的还要重要。

    施楷曾说过,他出身农村,幼年因瘟疫失去双亲,是凌家收养了他,救命之恩,自是没齿难忘。但更难得的是,凌家不仅给了他一口饭吃,还将他当成亲生骨r0U,教他读书识字,栽培他成才。据说凌夫人疼他疼得不得了,舍不得他跟着家族商队押货,恨不得将这孩子留在身边,护着、宠着。

    施楷本以为,自己在凌家,只能是一个侍奉少爷的下人——伺候的对象,自然是凌雁翔。可谁知,凌家待他如亲子,凌雁翔更是把他当亲弟弟,好吃的、好玩的,总要拉着他一起分享。

    还记得第一次跟着凌雁翔执行任务时,他兴奋得整夜未眠。他早就向往与凌雁翔并肩闯荡这花花世界了。只可惜凌夫人心疼他,总是不肯放行,唯恐他在外头磕着、碰着。而那次,凌夫人终於松口了,他高兴得忘乎所以,甚至没注意到凌家夫妇临行前凝重哀戚的神sE。

    而第一次自己作主上路的凌雁翔,也是毫无察觉,拍着x脯对爹娘说绝对不负众望。

    但,这第一次,也成了最好一次。

    赫连子炎静静地看着施楷在那儿焦头烂额,抓着顾东懿、指着又在咳血的凌雁翔问个没完没了。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在下颚处凝成一颗晶莹的水珠,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

    赫连子炎歪了歪头,心里竟生出一丝莫名的欣赏。觉得这人怎麽连焦急的样子,都跟努力时一样,让他看得百看不厌呢?

    他歪头到另一侧又想了想,他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忍不住露齿一笑。然後,他什麽招呼都没打,直接转身离开了。

    他很快在某个角落里,刚从凌雁翔房间逃出来的穆文昊。

    此刻的穆文昊,正靠在走道边,双目空洞的望着天边,浑身散发着一种失魂落魄的气息,仿佛灵魂都还留在那间屋子里。

    找到目标後,赫连子炎深x1了一口气,作势理了理衣领,挺直腰背,昂起下巴,大步走上前去。穆文昊依旧呆呆站在那儿,对眼前突然投下的Y影毫无反应。赫连子炎等了一会儿,见对方仍毫无察觉,索X猛x1一口气,然後——用力地、极其刻意地咳了几声。

    把穆文昊吓得整个人抖了一下,这才发现眼前有个人正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盯着自己,他只好强打起JiNg神,迎上那双眼睛。

    「怎麽了吗?」穆文昊在揭露自己身份前,实际上对赫连子炎都是Ai搭不理的,很多时候还是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但遭到施楷冷战好几天後,此刻但凡有人用过去那种态度和他应对,他都会为之感动,并且珍惜万分。

    「诶、是这样的蛤,」赫连子炎搓搓手掌说:「我是没做过节度使,也不是很懂这些国家之间的谈判斗争,但我毕竟是未来的匈奴王,我就是……见习见习。」

    穆文昊嘴角微微cH0U了cH0U,根据过往的经验,他总觉得赫连子炎接下来要说的,肯定又是什麽荒唐至极的话。果不其然,只听赫连子炎一本正经地继续道:「是这样的,我认为那日千影山庄庄主叶观疏说得对,这皇位就该是你来坐。所以,我愿意代表匈奴国——」他抬手抱拳,语气郑重地对穆文昊道:「协助三皇子推翻太子。」

    此言一出,穆文昊神sE微滞,但这次很快回过神,脸上那一瞬间的震动收敛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朝堂上惯常的沉稳与冷静,那种不怒自威的威严气场再次浮现……虽然这对整日在大人物里打滚惯了、脸皮堪b铜墙铁壁、还怪不会看脸sE的赫连子炎来说,根本算不上什麽,他就是那种看见老虎醒了,还要凑上前去拔胡须的人。

    穆文昊淡淡地道:「这事确定是你自己就能作主的?为什麽突然愿意加入?可是被叶观疏给说服了?」

    「喔这倒没有。」赫连子炎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他有尝试说服楷楷。」

    穆文昊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跳:说服施楷,跟说服你不是一个意思吗?穆文昊对叶观疏的盘算早已心知肚明,却不打算浪费口舌去解释,只是顿了一顿,才悠悠地道:「你和楷楷说过这事吗?」

    赫连子炎愣了一下,歉然的看着穆文昊说:「痾、这个,我没想到,但这事我得要他同意是吗?」

    穆文昊摇了摇头说:「你是匈奴王子,自有国家领导权,唯一的问题,就像你说的——兵权在你父亲手里,你是否真能参与,还是个未知数。你不必过问楷楷,但你总得问过你父亲吧?」

    说完,他瞥了赫连子炎一眼,接着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眼见赫连子炎露出满脸茫然的表情,他只好耐着X子再问了一遍:「为什麽突然愿意加入?」

    「喔喔喔!」赫连子炎忙不迭地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答案:「当然是、为了两国之间的利益!对对对,这事要是成了,你们必得给我们匈奴国点好处。我想想……要啥好处呢?贸易?土地?」

    穆文昊又是好笑,又是无语。他就没见过这麽荒唐的谈判方式,但也没打算趁火打劫,反倒语气平静地道:「这是台面上的好听话,台面下的呢?」

    「噢这个,」赫连子炎依然带着开朗的表情,脸颊红彤彤的,毫不掩饰地说:「因为我喜欢楷楷,我想让他开心。」

    穆文昊挑挑眉毛,神sE虽然狐疑,但明显b刚才缓和了许多:「你加入我方,和楷楷有什麽关系?何况楷楷当日的态度你没看见吗?还是说,你连他的情绪都没Ga0明白?」

    「我怎麽可能不知道!他超生气的!」赫连子炎重重地点了点头,语气理所当然地道:「但要救他哥,还是得靠你们。我虽然不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但也听了个七七八八。我想楷楷心里是明白这道理的,只是他说不出口,也跨不过自己内心的那道坎。他做不到的事,我来帮他做就是了。」

    闻言,凝视着赫连子炎片刻,然後微微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幸好楷楷有你。」

    「那是自然!」赫连子炎傲然道,说话间还将x膛更挺起了几分,显得自己特别可靠。

    穆文昊看着他,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几分:「但你的谈判技巧还是要加油,不然匈奴国迟早被你败光,你去写家书吧,我也会写一封,并且建议匈奴王请国师给你上上课。」

    「啊??不是,哪有人这样恩将仇报的??不是吧???我就是不想上课才逃出来的诶!」赫连子炎闻言大惊失sE。

    「那没办法,说要让楷楷开心的人是你,你不得加油一点吗?」穆文昊耸耸肩,表情远b方才轻松了许多,嘴上说着不饶人的话,嘴角的笑容却是怎麽也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