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很大。
Sh气渗透墙角、窗缝,水声像是从地底窜出,拍打着程瑶的耳膜。
画册静静躺在她书桌上。距离她「写下自己」的那一笔,已过了整整三天。
三天里,它什麽也没说,也没再翻页。像是进入了冬眠状态。
但她知道,它没Si。只是在等。
她也在等。等下一笔被召唤,或下一位亡者来到她梦中说话。
可什麽都没有。
直到今天凌晨三点十三分,画册自己翻开。
她被翻页声惊醒,走到桌前,看到那页空白,页角出现一行字:
「笔录者失序。笔迹遭窜改。请立即追查以下案件:」
「Si亡笔录第14笔——h绍l之Si,遭重写。」
「落笔者:未知。」
「状态:已由‘跌落Si亡’改为‘被扼颈致Si’」
「主T影像失真,原画者权限暂冻结。」
程瑶背脊发冷。她记得第十四笔,是画册刚到手时,她最早记录的Si亡之一。当时画下的是一名从yAn台坠楼的年轻男子。
现在,画册说有人更改了笔录?
画册右侧页缘,浮现一枚焦黑手印
那不是她的笔迹,也不是替代者的风格。
「这是谁做的?」她低声自语。
下一秒,画册翻开新页,出现一个陌生的署名:
「落笔者:祀骨人」
「身份验证:否」
「笔者级别:拒绝认证」
「目的:夺权编纂。重写Si亡之书。」
她再次打开记忆笔记,那本她从“少年预Si者”手中接过的草稿本,翻到最後一页,竟多出一行:
「如果你读到这里,说明祀骨人已开始动笔。那不是你能阻止的存在。」
「他是遗忘之王,旧笔者遗骨所聚,专夺他人笔权,篡改亡者命途。」
「但他无法创造,只能偷取你笔下的人。」
「若你再落一笔,将自动与祀骨人进入‘笔权对决’状态。」
「准备好,就开始吧。」
程瑶的手指紧紧按在画册上。
「笔权对决」?
这不再是单纯的记录与见证了。
她要与另一个笔者一个偷走她作品、窜改真相的存在展开Si亡对决?
画册再次翻动,页面瞬间变黑,像是有墨从纸缝渗出,画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h绍l。
但不是她当初画下的那张。
他的脸肿胀、紫黑、嘴角裂开,眼睛张得老大,颈部有明显勒痕。
她颤声:「这不是我画的……这不是他原来的Si法!」
画册冷冷吐出一行字:
「确认:祀骨人已窜改第14笔。」
「笔者程瑶,是否提出抗辩笔?」
她的手已经握紧画笔。
「我不允许别人重写我见过的Si亡。」
她猛然划开空白页,画册震动。
画页浮现出一道光圈,一笔一笔自动铺陈出旧笔记细节她曾画下h绍l坠楼那晚的影像:他穿着球衣、眼神迷惘,脚踩在yAn台边缘……
但那画面忽然破裂,一GU「黑笔」划穿画页,将那画像一刀抹掉,换成被掐住颈部的画面。
祀骨人的「笔迹」开始反抗。
画册跳出系统提示:
「笔权对决启动。规则如下:」
「1.双方各据一笔笔录。」
「2.每段记忆互揭一段,影像由画册自动b对。」
「3.谁的记录更贴近‘真相’,谁取得笔权。」
「4.判定者:Si亡本人意识残影。」
画册页面从中一分为二。
左页,是程瑶当年所画,h绍l双脚踩空、悬在夜sEyAn台的画面。
右页,则是祀骨人画出的版本:房间内,一双黑手掐住h绍l的颈,背後窗帘掀开,一张无面纸人脸浮现……
程瑶深x1一口气。
她提笔,在左页角落补上一道笔痕那晚楼下的保全室监视器角度,她画出一张模糊画面,里面录到一个影子从後方靠近。
这是她当年没画进去的部分。
那时,她以为只是风。但现在,她忽然回忆起那影子站在yAn台内侧。
画册微微震动。
下一行浮现:
「第一回合b对结果:笔者补笔有效,接近真相。」
「祀骨人回笔:无效窜改缺乏目击佐证。」
画面忽然颤动。
一双苍白手从画册缝隙中伸出,抓住画页边角。程瑶猛地後退。
一个身影从黑页中爬出纸人。面无五官,身形扭曲,背後拖着数千根断裂的画笔。
他不是笔者,是笔迹亡者。
而他开口的声音,像来自千纸之墓:
「你的画,没有我的诅咒真实。」
「我要夺回属於我Si亡的版本。」
画册自动点燃一角。
一行红字从火焰里浮现:
「第二回合:画出Si亡者的最後一句话。由其意识残影自判真伪。」
画笔悬浮在空中,等她出手。
画册中央燃起的红焰,在页面上画出一道焦黑的分界线。
左右两页分别亮起各自笔者的对抗画面,第二回合即将展开。
画册提示再次浮现:
「第二回合:请双方笔者绘出h绍lSi亡前最後所说之话,亡者意识残痕将自动判定真伪。」
程瑶手指冰冷。她记得那晚的画面断裂在yAn台外的坠落声,但他最後说了什麽?她不记得了。当时只关注他坠落的姿势与画面构图。
而现在,她必须「回忆那句未曾听见的话」。
画册开始震颤,纸面出现一圈圈晕渍墨痕,像是意识池在翻搅。
忽然,一道极低的嗓音从纸缝中响起。
那不是程瑶的声音。
那是h绍l的残存意识。
「……我不是自己跳的。」
这句话,如骤雷劈在她脑海中。
她睁大眼,猛然提笔,在纸上写下:
「我不是自己跳的。」
同时,她也画上h绍l当时脸部的细节——嘴角微微张开、左手似乎想抓住yAn台栏杆,但未能成功。
画册震动的频率降低了一瞬,像是亡者意识认可这一笔。
但下一秒
右页,「祀骨人」的笔迹出现。
那是一张极度扭曲的脸,表情狰狞,嘴角满是血。他画下h绍l临终前咬破自己舌头的画面,并在旁写道:
「你们谁都不想知道我真的为什麽Si。」
画册的页面忽然发出低鸣。
像有什麽东西要冲破这纸面世界。
然後
页面中央,浮现一行字:
「b对完成:第二回合,程瑶胜。」
「祀骨人画面含过度夸张、自创叙事。已偏离亡者真实意志。」
黑页扭曲。
那纸人再次露出形T,但这次他身上的笔痕开始剥落,露出其中一个真正的人脸影像。
那是一名曾经出现在程瑶梦中的笔者——眼神疯狂、下颚骨断裂、双手涂满墨水。
她忽然明白了。
画册页面强制开启第三段影像:
一间画室内,一名年轻男子疯狂地画着无数人的Si亡瞬间。他笔法熟练,但表情空洞,彷佛不是在创作,而是为了某种仪式。
画册左上角浮现标示:
「纪录档:初代失笔笔者——岳漠。」
接着是旁白式的文字叙述:
「岳漠,曾为第一代笔者候选人,因在任内多次编造笔录、窜改已Si者背景与语境,导致数起真相灭失、历史混淆,最终被画册排斥。」
「他於画室,遗骸之墨,化为纸魂,成为祀骨人之始祖。」
「其目标:重夺笔权,将所有Si亡转化为被创造的故事,实现永不湮灭的虚构亡者国度。」
画面结束时,祀骨人张开双臂,像在呼唤黑页的千纸笔者们:
「来吧,我们可以不再受记忆限制!让他们活在我们的叙述中,不必承受被遗忘的痛苦!」
程瑶手心冒汗。
「他想用虚构的笔,篡改整个Si亡世界的历史……」
「他在建立一个伪造记忆的冥界。」
画册自动展开选项。
「笔者程瑶,是否开启最终对决:落笔第41笔。」
「此笔将以自身笔权为代价,画出祀骨人的Si亡笔录。」
「警告:如失败,你将被纸魂吞噬,永不回归现实界。」
她看向画册,又看向画室外的清晨微光。
记录与创作,一线之隔。
她也曾经想过,画下一个不那麽痛苦的版本。
画母亲是睡梦中安详离世,而不是被痛苦的肺癌折磨至Si;画那个小学同学只是转学,而不是遭遇家暴後跳河身亡。
但她终究没有动笔,因为她知道
「记下真实,是笔者唯一的誓言。」
她提笔。
画下岳漠之Si:他坐在画室中央,被自己重复书写的笔迹活活吞噬,画册自行焚烧,灰烬在空中缓缓落下,如无名骨灰雨。
画面落成的瞬间,祀骨人仰天尖叫。
纸人身躯崩裂、墨笔断裂、无脸之面裂开,露出其中岳漠年轻的脸,他紧咬下唇,只吐出一句话:
「如果能用虚构,换他们一场好Si,不可以吗?」
程瑶看着他消散,眼里有泪。
她明白了。
祀骨人不是恶魔,而是太多「看不下去的笔者灵魂」堆叠而成的纸灵。
他们曾想留下美好,但越是美化,就越离真相而远。
画册缓缓阖上。
浮现一行字:
「笔权争夺结束。真实仍在。」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雨停了,清晨第一道光洒落进来。
画册彷佛睡着了。封面改为一行金字:
「骨祀:记忆,不该被重写。」
她转身,打开书柜,把画册收进最深的cH0U屉。
然後,她重新坐回画桌前,铺开一张空白画纸。
不是为谁而画。
只是,为了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