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卿时其实都有些不确定自己怎麽按照命令坐到沙发上的,只记得湛屿渊那句努力放轻的安抚,还有在回过神来轻轻扫过头顶的温度。
像是十八年前,刚去到他家的她还没办法适应,半夜会抱着枕头坐在房间角落哭,而他在路过听见了,就敲敲门喊着「小时」然後问着她能不能进来。年少的他不像现在满身戾气,而是猫着腰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只跟现在相b偏小的手会温柔地m0上她的头。
——「别怕,小时。」
相似的话语重叠,可男人最後说的却是「别怕我」。他们是从甚麽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或许是从那个他们都别无选择的分离开始吧。
「在想什麽?」
男人的声音突兀地打断了飘忽不定的思绪,她反应过来时湛屿渊已经拿着碘酒跟棉花bAng安静看着她。
「转过去,拉着衣服,我看看伤有没有发炎。」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已经明显放软了些。
几乎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顾卿时极其配合地转过身,双手拉着衣角掀起背後的布料,卷成一条之後用手臂压着才不至於滑落。斑驳的伤痕在洗澡之後边缘都泛着白,有一些红,但看着是没有发炎的迹象,她的T温也是正常,这让湛屿渊下意识松了口气。
生理食盐水、碘酒,还有一些擦伤用的药膏,这些是湛屿渊能找到家里还算有的好药了——明天一定要出去买点药,这些根本不够,他想。
指尖在医药箱里的绷带滑过,最後还是给她先用无菌纱布垫隔,才轻轻缠上几圈绷带,末端用胶带固定好,让她睡觉时可以放松一些。
「……以後不准再去那种地方了,顾卿时。」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压抑着甚麽难以说出口的话语,心头酸胀,但还是沉沉地开口:「敢再像当年那样转身离开,我就把你关起来,哪都别想去。」
背对着他的人只是轻轻身T打颤——在听着他说以後不准去那种地方,明明是凶狠无b的话语,但在耳里却有如天籁??如果可以的话,她也不可能再回去了。
那个恐怖的地方剥夺了她跟真正的家人在一起的日子,甚至天人永隔,曾经欣喜的、快乐的回忆都不复存在,相依为命的两人彷佛终於在深渊挣扎相会,才获得一丝喘息。
「不会了、再也不想回去那里了。」
顾卿时微微转过身,看着低垂眉眼又抬起来瞧她。被Y郁垄罩的男人孤寂,像是被流放边域的囚犯,在对方回过眸时才窥见一丝光明。
「我只想要跟渊哥哥在一起,一直、一直。」她重申着:「所以别不要我,哥哥……」
柔软的掌心轻轻覆上男人握紧的拳头,然後一点点把对方用力的劲给卸除,让那只大掌平铺,两人掌心相贴。被她这样温柔对待的他也不由得有些僵y,只是看着顾卿时那双低垂顺目的琥珀眼,最後还是没说甚麽,抬起手环过她纤细单薄的肩,拉进自己的怀里,动作生涩又小心。
「我没有不要你,以後……别再让自己受伤。」
两人的身T倏然靠近,男人身上带着菸草香与还没退去的姜汤气味侵入她的呼x1空间。那双锻练肌r0U去打伤他人的手臂此刻小心翼翼地环过她的肩颈,避开了那些在背上的伤痕,他的下巴抵在她发顶的重量有些沉但依旧轻微。
沙哑带着命令的话语有些强势,但却让她在反应过来後忍不住弯起眉眼,笑得开心。指尖也缓缓伸出抱着他的腰,乖巧地闭着眼埋首颈侧,感觉到两人身上相同的沐浴rUx1ang气时忍不住放轻了呼x1,像是有点担心散开那GU气味。
这个拥抱来得太迟太迟,跨越了整整彼此都不在场的十三年,即使还有许多事情未明,但此刻就像谁也不会放手那样深刻铭心。
「好,渊哥哥。」她的声音也放软了些,带着依赖与亲近,先是附和,但後续依旧忍不住讲出心声:「我想我会努力不受伤的,但如果哥哥要把我关起来,我也会很开心??」
那句傻里傻气的心声被听见时,湛屿渊都要被气得想笑,脉搏乱得像坏了的钟摆,鼓噪不安。指尖一把捏住她的後颈像要桎梏住猫,但又再想起她的伤处时放轻力道。
「少说这种傻话,我才不是甚麽好人。」
察觉到她的呼x1撩过颈间,他忍不住有些焦躁地顶弄唇环——自从七年前的那场意外以後,他其实就没有跟人这麽靠近过了。
於是他主动拉开距离要站起身,却在衣角被轻轻扯住时低头,目光落在那只小手与那双看起来还带着不舍的眼里,他下意识啧了一声。
「放手,去把那该Si的姜汤喝完,否则明天感冒就有你好受的了。」
男人恶狠狠的话语总是激不起她的慌张,毕竟十三年里她在那个地狱看过的所有人,每一个几乎都b他还要更加凶恶,甚至不会有这样带着对她的怜惜。
但还是在他的脸彻底黑掉之前松开了抓着的衣角,看向对方走往厨房的背影,也乖乖站起来整理好衣服,才迈开步伐跟着人走到厨房。看见他重新盛来带着温暖的姜汤,微微x1了x1鼻子,最後依旧是认命默默伸出手捧着碗靠近唇边。
再次仰头饮下姜汤,那个湛屿渊记忆里还会皱起眉头带着委屈的nV孩穿越时空,可十三年後的她只是微微动了眉头,随後就毫无抗拒地喝得乾净。
她不再要糖,但那份男人不明说的心意就像糖一样,滋养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