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科幻小说 > 风雨中无畏奔向你 > 第八章 由你揭下真相的面纱
    自那天帆希离开後,除了这几周频繁处理翻拍电影的会议讨论,我几乎不会在其他时间点见过核灵少年,但每每透过讯息询问工作事项,对方却总是秒回,彷佛从未下线,而这名捉m0不透的核灵,只要遇上我想询问有关深核,或是出自帆希口中,那些我听得不明所以的话的时候,帆希屡屡闭口不谈,像是整段内容被自家主子封缄,不在线下见面就默不作声。

    这一天,我走进云星映画的会议室,动作不再如初来乍到时的生涩,自然地和坐在主位,目前身分为导演的老李、座位对面的设计师打招呼。

    老李对我颔首,「早啊,小林。」他上下打量着落座的我,「这几天观察後,感觉你的JiNg神b待在之前公司时好啊,果然以前的工作不适合你吗?」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不知应该做何反应,总感觉在背後议论前公司不太好啊……

    「或许吧。」此时,我身後传来一道温厚的嗓音,来者依旧保持风度翩翩的形象,对在场众人敬了个九十度的礼。

    我转过头,和经纪人装扮的帆希互望一眼。

    帆希在我身旁的位置坐下,保持着敬业的笑容,继续和老李说:「依我个人看来,沐宸似乎b较适合演艺类工作,您也知道,无论事情绪表现,还是肢T动作,沐宸都了如指掌,打从一开始就拿手的不得了,或许这才是发挥他与生俱来天赋的最好选择;相较之下,他以前的工作环境对他来说或许还是太压抑了。」

    语落,他朝在场众人点头致意,还不忘朝我露出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抱歉,是我来晚了。既然现在人都到齐了,会议可以开始了。」

    我接下他的笑容,很快就意会到对方刚才的那段夸赞中,肯定话中有话。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我逐渐m0透这位以星探身分接近我的核灵,在没有自己饰演的角sE妆容下,真正难以捉m0的X格。

    如果说深核是一个在世界各地巡演的大型剧团,其成员则是剧团中的演员。

    这些演员将世界当成自己的舞台,不论身旁注视自己的是同事、工作人员,亦或是前来观赏演出的观众,他们都恪守自己的职责,将自己彻底融入角sE,在与人们互动的演出中压制「本我」,让自己处於能取得平衡的「自我」状态,而在长期的训练之下,深核的「演员们」便在自己的潜意识中种下这样「超我」的种子,在离开作为观众的人类注视前,必须以自身最完美的演技骗过所有人。

    本我,是指内心最原始的慾望与冲动,驱使人本能地听从自己内心的想法,不受理X和道德约束地追求满足与快乐。

    自我,是指自己在「想要」和「现实」中取得平衡的自己,让自己保持面对当下状况最理智的想法。

    超我,则是自己心里会说「应该」和「不应该」的声音,它代表道德良心,是潜意识也知道的「正确」。

    而帆希在面对众多人类时,将自己维持在「自我」状态下,扮演出众人认可的角sE,好让自己披戴着「演员」的面纱不会在聚光灯下被层层揭开。

    当演出结束,他就会在我面前展现出只有身分是「演员」的本我,不会隐藏、不是别人,在我面前摘下那层面纱,底下的才是真正符合他内心的「帆希」。

    此时,正在扮演「兰帆希」的他则是处於自我状态,促使与他对话的设计师和前辈不会对他「演员」的身分起疑。

    这场会议主要是在确认翻拍成电影的角sE初稿,而我则是以演员的身分参与会议。

    我听着设计师和老李的对话,一边浏览设计初稿。

    设计师将我的故事主角配合封面cHa图,唯妙唯肖地画了服装草图,正中下怀般与我脑海中主角的外形重叠,甚至错觉似的感到眼熟;草图之後则是书中凌散的角sEX格的整理。只能说不愧是大公司的专业人士,无论是统整还是设计,完美二字简直对这些设计师不足挂齿。

    「简报上的是目前主角的设计图,我整理了墨宸在故事中提及的外型描述,尽量符合作者所述的外貌。」设计师切换投影幕,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下一一介绍。

    我望着萤幕,余光不禁意瞥见正盯着自己的目光。

    我转过头,不解地看向帆希。

    「如果各位没有意见,那麽主角的外型设计将会以此定装。」设计师边环视众人边说。

    我看着身旁的帆希举起手,声线不带一丝随意:「我有意见。」

    设计师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本书的作者有在先前的讨论中提到,这本书的类别为科幻类,若是在角sE的服装上添加科幻元素,是否会更贴切作品主题?」帆希口条清晰地发表建议,口吻平稳得俨然一名资深演讲者。

    设计师如梦初醒般重拍了下桌面,对帆希的提议充满佩服,「对对对!你不说我都忘了,设计的时候一直把自己卡在作者给的外貌设定,完全忘了把镜头拉到整个世界观。」他激动地站起身,「谢谢你,兰先生,虽然是刚转职的星探,但你真的很专业,谢谢谢谢!」

    不只设计师的惊醒和老李一脸五T投地的讶异,我更是吃惊地望着自家经纪人。

    连我自己在写故事的时候都没想到,帆希不愧是深核的,观察力这麽优越!

    但对我笔下的角sE了解如此深刻,他是重复看了几次啊?

    设计师动手在笔电上敲下键盘,「我之後改好的版本会再给你们确认的,那关於角sE的其他部分,各位还有建议吗?」

    在场另外三人摇头表示。

    老李转而面向我,「那麽,角sE部分没问题的话,今天会议就到这里,剩下的表现就交给小林了啊,你可是现在公司出了名的怪物新人,我想你不会有问题的,加油喔。」

    「啊,好的,谢谢前——」话音卡在句子中段。现在的老李和我从事的是不同工作,应该不适合用前辈称呼。「谢谢导演提醒,我会努力的。」我改口道。

    不久後,我提着帆布袋,和帆希共乘电梯下楼。在离开公司前,我从背後叫住绅士气质的帆希。

    我迈着腿走到他身边,身高和少年T型有差异的帆希现在拥有一双长腿,一步的步伐相当於我的两步,想要追上还是满吃力的。「欸,帆希,你之前说过下班会来我家,和我把剩下没说完的故事说完,结果到现在都还没来。」

    帆希停下脚步,独自在我面前时的他不再拘谨,轻佻而随意地开口:「怎麽?几天不去你家就孤单寂寞地想我了?你现在已经落魄到只剩那个墨北凌Ai你的程度了?」

    我倏然住嘴。

    啊啊啊啊!这家伙的口气怎麽这麽欠揍啊!虽然他说的好像没错……不对,他就是在骂我!

    我微微垂下脸,怒瞪着对帆希的误解发出抗议。他凝望我片刻,伸手在我额上弹了一指,「虽然我本来是打算开始拍摄时再去,不过算了,看在你缺乏关Ai这麽久的份上,我就提早和你回去吧。」

    「唔……」我摀着额头发疼的位置,直到带着帆希回到家,才惊觉核灵居然又碰到我了?

    我关上家门,转身就对一进门就坐在沙发上的帆希问道:「你刚刚是不是碰到我了?为什麽?」

    「还能为什麽。」他转身背对我,在自己身上打理一番,再次转过身时已回到原本的样貌,「你看看自己啊,只要你处於这种状态,理所当然能触碰到核灵。」

    这种……状态?

    闻言,我赶紧低头检查自己的身T,不出所料,即便隔着衣服布料,我的身T散发的幽幽光芒依然透过布料,肆意妄为地包覆在我身上。

    我惊叫出声:「啊——你为什麽不早点说!」

    帆希疑惑,「为什麽要早点说,你也没问我啊。」

    「你不早点提醒我,就容易被路人当成怪胎啊。」我反驳道。

    「你本来就是怪胎。」

    「……」

    说话这麽伤人g什麽啦!但会傻傻把核灵带回家,又无缘无故信任对方的人,说是怪胎似乎又不为过……

    我抬起手,看着自己手心手背散着的光芒,暂且放下对帆希的不满,疑惑地问道:「那我要怎麽样才会恢复?」

    他慵懒地靠着沙发伸了个懒腰,「时间到了自然会恢复原样,反正这不影响你,先去做饭呗,我饿了。」

    「……」

    我头痛地扶着额,「怎麽会遇到你这麽厚脸皮的核灵啊……」

    然而帆希对我嫌弃的表情不闻不问,天经地义地回嘴,「来者是客啊,喂饱客人不就是你作为主人的工作吗?」他半眯着眼,享受着头上的空调吹出舒爽。

    我还是第一次接待不把自己当外人的客人,除了帆希嘴欠的程度,我似乎还低估了他脸皮的厚度。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将东西随意放在玄关旁,走向客厅旁的开放式厨房。

    我弯下身,在冰箱内翻找食材,「你要吃什麽?」

    见我真的答应自己无理的要求,帆希连忙站起身,像个孩子般轻快地跑到我身旁,「随便,你煮什麽我都吃。」

    我扬起眉,「真的假的?你看起来就是叛逆期少年,不要对我煮出来的东西嫌东嫌西的喔。」

    帆希哈了口气,「啧,就跟你说随便了,而且我是核灵,哪来的叛逆期。」

    「哦,那我随便煮了喔。」我从冰箱内拿出几样食材。

    自称客人的核灵没有指定餐点,我便随意煮了两人份的家常菜。

    几分钟後,我端着碗盘走向餐桌,并呼唤坐在沙发上把玩着银条的少年过来用餐。

    我和帆希面对面坐下,他的视线扫过桌上菜肴,抬眼望向我,「看起来勉强能入口,不愧是你啊。」

    预想中的批评没有落在我头上,我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居然没有数落我?那我就把第二句当作夸奖罗。」隔着饭桌,我伸手在帆希头上r0u了r0u,将对方当作自家孩子般宠溺,「谢谢你啦。」

    被措不及防的m0头杀打乱阵脚的帆希顿时愣住,再次开口时语无l次,「什、什麽啊,我……我又没有夸奖你,不要自己过度解读!闭嘴,吃饭!」

    我宠溺地笑了,看着眼前与深核之间难得的平静,埋藏於深处的回忆似乎隐隐触动着我,彷佛此刻这一幕早在过去就已上演在我的日常中。

    饭後,我将数量不多的餐具清洗完毕,随後坐回沙发,望向身旁摆弄银条的核灵。「在你和我说重点之前,我可以问一个之前就好奇的问题吗?」

    帆希心不在焉地嗯了声。

    我拖着脸,将目光转移到少年手中的银条上,「你们为什麽都戴着这个银条呀?不会看不到吗?」

    语落,帆希抬起头,似乎对我的问题感到意外,「……什麽啊,我还以为你要问其他重要的事,结果居然只是好奇这种微不足道的道具?」他停下玩弄的动作,将银条朝向眼部的一面对向我。

    遮盖眼部的银条内并非漆黑一片,反而像监视器萤幕般,分割成许多细小的画面——而其中的画面则是以帆希的身T为原点,三百六十度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井然有序地排列在银条萤幕上。

    「这个东西没有正式名称,我们都把它当眼镜在戴。」他说。「深核成员的大脑在团长的改造下,进化为可以在短时间内x1收并接收指令的器官。这个银条是在战斗时,用以替代我们视力的道具,但说实话,平常都靠第六感战斗,并作为现在深核最强成员的我,接受到这东西的帮助实在不多。」

    「是喔。」我点点头。「那你刚刚在玩什麽?」

    此话一出,帆希蓦地僵在原地,与我对望的眼神变得僵y。

    「没、没什麽……」他从我眼前将银条收回身旁,冷冷地望了我一眼,随後无可奈何地叹着气,「……算了,反正你迟早会知道。这个东西有类似投影的功能,可以把过往的记忆画面呈现在上面……我刚刚在看以前和……」

    他咽了口气,别过脸,「……和我哥以前的回忆。」

    「嗯?」只是这样?

    看他一连串的表情,我还以为是什麽难以启齿的事呢。

    帆希将银条放回桌上,转过身,在沙发上盘起腿,「别浪费时间问这些不重要的事。」他面对着我,语气回到最初的轻佻,「在我继续说下去前,你先告诉我,为什麽你会对墨家那个孩子情有独锺?你小时候身边明明有那麽多朋友,为什麽对他特别偏心?」

    「……墨家的孩子?北凌吗?」我不解,为何帆希总是不肯好好称呼北凌的名字?

    「嗯。」

    我苦笑,有些困扰地搔了搔头,「……这不是很好的回忆呢……但如果我不回答,你是不是就不会继续说下去?」

    帆希坚定地点头,「对,别废话,快说。」

    「唔,好吧。」

    我垂下视线,心情也跟着目光的坠落缓缓下沉。

    我自小就无父无母,长达十八年,都是在阿姨的凌nVe下成长。

    学校对我来说就像避风港,一天二十四小时中,我能有十几的小时躲避阿姨的魔掌已经是万幸了。

    对於一个没有上过幼稚园的孩子来说,想在陌生、无依无靠的新环境中找到朋友简直是第一大艰难的考验。

    十几年前的夏天,刚上小学的我带着紧张与解脱的心情踏进自己班级的教室。

    我环顾四周,发现一些新同学适应得很快,在早自习响铃前就已和刚交到的朋友玩在一快儿。我跟着老师的指示,在陌生的环境找到自己的座位。

    尚未和其他同学打成一片的,或独自看书,或盯着黑板发呆。

    我不安地低下头,与墨绿sE的桌垫面面相觑,侧耳听着周遭传来的嘻笑声,顿时觉得自己和这个班级格格不入。即便如此,在我自认为这个只有充满喧嚣与殴打的世界中,居然还存有一块和平之地,就算此处不欢迎我,未来也会成为我唯一能放松的地方。

    我低垂着头,不知还要忍受旁人的欢笑声多久才会正式开始上课。不知缓慢流淌的时间过了多久,我落在桌面上的影子突然多出另一人的身影,温厚的稚nEnG嗓音如风一般轻盈,徐徐吹进我耳中:「早安。」

    我猛然抬起头,正好和坐在前方的男孩对上视线。

    「早、早安……」我不知所措地打招呼,因紧张而结巴的话音细如蚊蚋,甚至不知道音量是否足够来者听见。

    「你叫沐宸吗?」男孩朝我露出柔nEnG的笑容,指着桌上的名牌问道。

    我大力点头,由於在小学前完全没有学习过任何知识,因此对眼前男孩识字的技能感到佩服。

    男孩露出森森白牙,年幼的面庞如人偶般JiNg细美丽。「你好,我是墨北凌。」名为北凌的男孩含笑自我介绍,「我能和你当朋友吗?」

    我看着身边成群结队的同学,对於交朋友一事感到新鲜,於是大力点头,「好呀!」

    这时,迟来的上课的上课钟声打断现场的欢声笑语,随着导师走上讲台的步伐扬起静默的风。

    然而此刻的我并没有想专心上课的念头,一心只想和新交到的朋友谈天。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上课时好学生模样的北凌在钟声敲下的同时,转身面对我。

    「沐宸,你家住在哪呀?」男孩笑着趴在我桌上。

    我有些拘谨地往後挪了挪身子,「学、学校旁边。」

    北凌歪了歪头,「那你平常是不是都很早来学校呀?」

    我点点头,「嗯。因为我和阿姨住在一起,阿姨常常一大早就把我扔出家门,让我自己来上学。」

    「扔出来?」方才北凌还带着笑容的脸庞瞬间僵住。

    正当我以为自己说错什麽,想改口解释时,北凌又问:「你阿姨不喜欢你吗?」

    我茫然点头,「她很讨厌我,姨丈也是。」

    趴在桌上的北凌瞬间坐直身子,脸上满是震惊,「很讨厌你?他们会打你吗?」

    「会啊。」我冷静地说,口气彷佛这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般,「每天都会打,只要我还活着就会打。」

    北凌摀住嘴,像是想把即将脱口的惊叫压回心里,「你怎麽不和老师说?这是家暴吧?」

    我小小的脑袋充满疑惑,对家暴一词感到不解,却清楚知道自己要是告状了,之後的每一天会发生什麽,於是朝北凌摇头,「我习惯了,而且不能告状。」说完还对他竖起一根食指,示意对方帮自己保密。

    北凌并没有因此放下担忧,眼底尽是心疼,「被打……会很痛吧?」

    「……一点点。」事实上是非常痛苦,但我担心自己一旦将实情说出口,只会增加的北凌担心。

    他抓住我细小的双手,放在自己心口,用着在我的世界中罕见的温柔道:「我会保密,但你如果会痛、会想哭就要来找我求救,好吗?我是你的朋友,会保护你的。」

    被握住的双手传来男孩的T温,我愣然地接受由对方的暖意,如血迹的包围中,唯一没被wUhuI沾染的纱布,轻轻包覆我支离破碎的心。

    我望着男孩真正想守护自己的眼神,不禁热泪盈眶,彷佛许久未能找到愿意接受我的温暖就在眼前。

    一天过去、两天过去,班上逐渐有许多同学和当时的北凌一样找我搭话,在得知我的情况後心中满是不忍,一个接着一个,许多人都带着同情和我成为朋友。

    但我不需要同情,我自认即使自己只有七岁,幼小的心灵却没有他人想像中的脆弱。

    我习惯日日夜夜的殴打与怒吼,心中为自己建起的壁垒早已高而坚强,不是几次的尖声怒骂能摧毁的。

    我不需要同情,接受他人的同情,相当於承认自己的不幸、自己的脆弱,我宁愿这些朋友像旁人,在坚强的背後为我鼓励,给我安慰,但不要怜悯。

    我认为自己能活到现在就已经是幸运,而这几年家庭带来的伤痛不过是人生必经的历练,没什麽好同情的。

    我笑着接受所有人的同情,却不曾将这份同情带回壁垒内满是疮痍的心里。它不是药膏,不会治癒我的伤,只会让我认为自己很可怜、很可悲,导致好不容易筑起的高墙崩塌,在他人同情的同情下逐渐变得脆弱。

    从入学到毕业,我所结交的朋友都是因为不忍心而想尽力帮助我,给予我自己的恻隐之心,为我冠上需要同情的脆弱标签;唯有墨北凌和他们不同,他不是将反效果的药剂涂抹在伤口上,而是带着鼓励,陪我将高墙筑的更高大,更不容易摧毁。

    在众多的八方来客中,只有他是真心想朋友的身分与我肝胆相照,会从天涯聊到海角,从梦想聊到各自的秘密,而非像其他人那般,与我的话题总是围绕在对创伤的关切中。

    只有他给的友情让我感到温暖,其余称为朋友之人带来的同情,不过是他们内心认为应该对弱势做出关怀的虚情假意,我感受不到真切,也总会猜测他们背後是否在谈论我、讥笑我,甚至嘲讽我的过往,只有对真正能谈心,会接住随时坠落我的北凌敞开心扉,迎接他带给自己的希望。

    我低着头,隐忍着想夺眶倾落的泪水,不敢猜测帆希此刻的眼神,深怕对方听了我自私推开他人关Ai的过往会感到反感。

    「所以,对你来说,那孩子才是唯一能照亮你内心深渊的光?」

    预想中的嗤笑与批评没有落下,帆希的语气宛如平时问话的平稳,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我看着身上还未散去的光芒,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笨蛋,抬头。」前方传来帆希无奈的叹气声。

    我抬起头,正想伸手抹掉盈眶的泪水,却在动作前被倏然帆希拉进怀中。「你的情绪忍了二十三年,在我面前就别演了,想哭就哭,不要等一下我说完後才哭得淅沥哗啦的。」

    我趴在他肩上,在一段安抚中,好不容易憋回去得泪水总算翻涌,大颗的泪珠落在衣服布料上,毫不犹豫在浅sE衣物上印出深sE的水渍。

    「你觉得截至今日,愿意给你Ai的人只有墨北凌?」帆希一边安抚着我,同时问道。

    「嗯……」泪水淌过唇边,我模糊的回答闷出鼻音。

    得到答案的帆希反而沉默了,半晌後才开口:「可是,Ai着你的人一直都不只他……」他的手抚过我头顶,动作轻盈得宛如在触碰易碎品。「我好想你,我等你很久了……」

    闻言,我的心口彷佛被这句话揪紧,没来由地涌出酸楚,哭出刺痛的眼眶不断流下苦涩的泪水。

    「我也……很想你……」

    这句话并未经果大脑思考便脱口而出,回答的内容也非我内心的想法……

    就像内心深处牵引着我发出声音。

    拥着我的帆希蓦地愣住,停在我头上的手跟着停下动作。

    他停下动作,拍了拍我的背,「……好了,哭够了吧,坐好听我说。」

    我听话地离开满溢温暖的怀抱,被帆希乱七八糟抹了一把脸。

    「别哭了,听我说。」帆希随手拿了一张面纸,将挂在脸颊的泪水带走,「刚刚问你墨北凌的事,只是要确认他在你心中的地位……算了,这个现在说不到。」

    他仰头思考,似乎在计算今天要述说的过往要在哪里打住。

    帆希沉Y片刻,而後缓缓开口:「你应该还记得,战争时我对你做了什麽,我在你T内注S过抑制剂,你当时或多或少有x1收到其麻痹人T的作用。」

    我回想当年凄惨的战争,帆希不知何时将麻醉药剂注入我T内的画面不到一秒便清晰地在脑海中回播。

    「那个抑制剂的作用是为了抑制你现在的状态,避免一段时间会不受控制,正常来说,抑制剂的功能能持续几十年,但被困缚在你心里的生命似乎很顽强呢,连我亲手条配的药物都能抵抗。」语毕,帆希冷笑一声。

    我疑惑地挠头,「被困缚在我心里的……生命?什麽生命?」

    帆希指着我发光的身T,「我是深核第二个诞生的核灵,曾经有个哥哥,也就是失控的第一位核灵,而那为核灵现在正在你T内,至於你为何会变成这样,则是因为他已经冲破抑制剂的效果,正和你的意识平衡地分享身T主控权。」

    ……核、核灵?!

    我面sE一白,震撼的事实扰乱大脑的思考,「……核灵?……在我T内?」

    帆希冷冷点头,还不忘上前补上一刀,「而且是能力最强的。」

    ……最强的……核灵?

    看着我大惊失sE地僵住表情,帆希用早已预料到我会做何反应的表情g起嘴角,「不要这麽早就被吓到,後面会吓到你的过往还有很多。」

    「从抑制剂开始说起吧。」他漠视早已呆住的我,继续说下去:「我在深核的定位是药剂师,主要是调配各种药物提升其他成员的能力,战斗值为零,只能用毒药对付深核的敌人,所以身上备着各种药剂很正常。我当初注S在你T内的抑制剂是刚研发就带上场的,自然会有不少副作用,你在大学生了场重病,就是抑制剂副作用导致。」帆希拿起桌上的智能管家,在上头按了几个按键。

    我眉头一蹙,想起因病卧床、被痛苦缠绕的那段时间,当时每一晚病痛带来的折磨令我度日如年,「你怎麽知……不对,原来我生重病的罪魁祸首就是你?」

    疾病带来的痛楚绝非短短几年就能遗忘的,害我当时如此绝望的幕後黑手就在眼前,现在不骂,更待何时!

    在我即将破口大骂前,帆希一脸认真地cHa嘴:「要是没有抑制剂,你十六岁就会像现在这样核灵化,在没人安抚的情况下就会彻底变成虚影,不及时踏风滞空,你便会穿透地表,垂直下坠,你要吗?」

    对喔……

    我收回责骂,「那我是不是该视你为救命恩人?」

    「不然呢?」帆希没好气地噘嘴,「要是没有我,你肯定活不到现在。」

    态度好差……

    第一次遇到如此没大没小的恩人,我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谢意,只能听着帆希在叹气之後继续说:「以你的状况,你原本的身T就已经算半个核灵了,你可以把现在的状态当作T内的核灵取代你的身T,说直白点,就是彻底核灵化,完完全全变成真实的核灵。」见我瞠大着眼差点吓晕,帆希连忙抓住我的双肩,稳定我的重心。

    「你最近会感到莫名的刺痛,偶尔的瘫痪,就是内在核灵在作祟,他会随着你的情绪起伏在你T内躁动,情绪起伏月视激烈,越有可能导致瘫痪,不久後就会核灵化,而这样的规律会因为时间久了而出现不稳定X,即便你的情绪正处平稳,也会突然出现异变,如果不及时冷静下来,身T的控制权则会被核灵夺走,引发失控,但若能和核灵的意识保持平衡,便有可能在双方同时清醒的时候保持镇静,简单来说,你T内的核灵就是一颗不定时炸弹。」

    帆希眯起眼,以端详之姿打量呆愣的我,「但现在看来,好像出现变异了呢。」

    我一惊,「变异?」这听起来已经完全不是人类了啊!

    「对啊。」相b我惊讶的面容,帆希一脸平淡,「你今天没有任何瘫痪迹象就核灵化,看来你和T内的核灵处的很好喔。」

    「……」

    我一个弱不禁风的普通人类和曾经失控的怪物核灵处的很好?开什麽玩笑!这绝对已经不是人类了!

    帆希C作起智能管家,在一声哔声後霎时出现如萤幕般的虚拟投影。

    ……智能管家什麽时後有这个功能了?

    「好了,前面都只是预热,接下来才是今天要跟你说的重点。」他按下虚影中央的按键,下一瞬,萤幕般的虚影呈现出摆满课桌的场景,如影片般播放出我从未听说的过往。

    直立在桌面上的教室虚影g起我的回忆。

    眼前的教室正是我和北凌的国中校园,当时我已学会不随意透漏自家败面,在北凌陪伴下,身边迎来不少足以称呼莫逆的朋友。

    空旷的教室突然被一群人的吵杂填满寂静。

    我看着国中交情不错的同学围着面无表情的墨北凌,一路走到教室後方的空地,除了在空地停下脚步的墨北凌,其余几人或坐在置物柜上,或坐在无人的空位上。

    「砰!」

    一声桌椅倒塌的巨响乍然中断众人的笑闹声,取而代之的是坐在空位上的男同学粗犷的叫嚣,「哈,墨北凌,终於让我逮到你了啊?」男同学面露凶光,笑着不怀好意的招呼,「平常看班上一群人围着你,林沐宸也把你当珍宝在守护,一直都没机会对你下手啊。」

    墨北凌没被他的怒视吓到,彷佛早已猜到对方找来自己的目的,语气冷淡得宛如眼前之人不过路人一般:「周末把我找来学校,你想做什麽?痛扁我?」

    「哈,观察力很敏锐嘛。」坐在置物柜上的另一名男同学抬腿踢了墨北凌一脚。

    踢倒桌椅的男同学冷笑一声,起身走向面sE淡然的墨北凌,随後拽起他衣服领口,「要不是林沐宸这个倍受老师们宠Ai的家伙总围着你,我早想揍你了。」

    看到这里,我早已被震惊占据的表情染上惊恐。

    「为什麽?」墨北凌平稳的声线不带一丝恐惧,面不改sE地问。

    「还能为什麽?」坐在置物柜的男同学跳下来,一手搭在墨北凌肩上,「你个富家子跑来我们平庸的学校,不就是为了贬低我们,好抬高自己富二代的身分吗?」

    墨北凌无畏与两人对上视线,淡漠反驳道:「我没有。」

    见自己以武力威胁的对象丝毫不畏惧自己,拽着北凌衣服的男同学脸sE更加不悦,「哈,还没有咧,那你没事来读这麽穷酸的学校g什麽?就为了陪那个穷人家的林沐宸升学?这他妈根本是瞎掰。」

    搭着墨北凌肩膀的男同学也跟着帮腔:「就是说啊,你也不想想林沐宸他们家那副穷酸样,作为他的青梅竹马,你不应该出钱带他读高等学校吗,来这破地方除了以自己家世显赫的背景讽刺我们,还有什麽理由!」

    听见找碴的同学在我身上贴上标签,墨北凌脸上总算有了一层怒意,他微微拧眉,平淡的口吻挟带愠怒:「林沐宸的家境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也并非穷酸。」

    「还敢顶嘴?」墨北凌身前的男同学举起拳头,「反正今天找你就是要扁你,你们别看了,都过来啊,早点动手早点完事。」男同学指使身旁看戏的小弟们围上前,众人纷纷露出等待此刻已久的怒光,将墨北凌团团围住。

    即便墨北凌面sE不彰,作为未来回顾往事的旁观者,我抓着衣摆的手不禁替他捏出冷汗。

    墨北凌重叹一口气,在男同学挥拳之际别过头,反手扣住对方脖颈。

    「感动林沐宸一根寒毛,相当动我全身,既然是你先找上门的,那就当我正当防卫。」男同学被掐紧的地方逐渐泛红,墨北凌额角冒出青筋,丝毫不打算减轻力道。

    被反制的男同学痛咳出声,伸手示意小弟们先朝墨北凌动手。

    我看着身高高过北凌的男同学被压制,不禁对墨北凌的力气感到惊叹。

    墨北凌冷眼扫过在场众人,燃着愤怒的眼神炽烈地回敬众人的凶光。

    其他同学朝墨北凌挥拳动武,却一次次被躲开。墨北凌抬腿横扫包围自己的同学,其力道显然不小,方才还大声嚷嚷的同学们跪倒在地,抱着膝盖痛呼出声。

    然而墨北凌却未就此停手,上前又给众人补上一脚,目光冰冷得毫无悲悯,彷佛在看一群Si人,「今天不跟你们计较,你们想在其他人面前霸凌我、排挤我都可以,但要是感对林沐宸有一分不敬,我就不手下留情了,自求多福。」

    随着墨北凌离开教室的背影,以虚影呈现的纪录片段就此中断。

    我盯着黑屏的虚影发愣,即便画面已经黯淡,墨北凌冷漠而愠怒的表情仍令我过目不忘。

    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何时发生的,只知道这群对墨北凌不怀好意的同学们,在整个国中生活都一直以朋友的身分在我身边周旋。

    我见过那个眼神,是七年前第一次遇到帆希时北凌流露的戒备。他从未和我吵过架,面上的温柔一成不变,这几年来我甚至没有亲眼目睹他发火的样子。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原来平时温驯的北凌不是不会生气,而是只在袒护我时才会变得尖锐。

    「在那之後,墨北凌就天天遭到同学们的排挤,偶尔你请假没去上学,同学们就更变本加厉地以言喻辱骂他。」帆希滑过萤幕,画面场景改变至一间明亮的房间中,两位少年并肩坐在床缘,「我问过他如此看重你的原因,理由和你同学说的一样,只因为他是富家孩子,在就读幼稚园时就不断遭受同学排挤,而你则是第一个答应成为他朋友的人,就算知道他们家底雄厚也不曾抛下他……」

    帆希垂下目光,眸中透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说你在家里得不到家人的关Ai,所以把你当作自己的弟弟在疼,你哭、你笑,你的每一个情绪都牵连着他,你肯定不知道他以前发生的事,因为他总是户在你身前,替你挡下每一刀……」帆希的音量逐渐减弱,声音若有似无地因情绪而颤抖。「……在你T内的核灵,以前也是这样在乎我……」

    我伸手抚m0他的头发,明显感受到内心正因他这番话而不住悸动,「不只以前,你哥哥到现在也很在乎你啊。」他迷茫地望着我,我微微一笑,「你说我和T内的核灵是共存的关系,因此我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你和我说的话,他都有听到。」我轻轻将他垂在脸庞的发丝g到耳後,「他很想你喔。」

    帆希依旧低垂着眼,「……我、我才不想他!这家伙说不会离开我,又擅自离开深核,我才不会想这种人……」

    「……你刚刚自己说想他的……」

    「闭嘴!别管我。」他抬眼瞪向我,在虚影萤幕上按下按键。

    萤幕上的过往在时间的洪流中逆向奔驰,帆希靠在身边少年肩上,装作自在地摆动双脚,面上表情却溢满忧郁,「你真的想离开深核?人类对我们的排斥你又不是不知道。」

    h发少年随意扬起微笑,赤红的双瞳满是对帆希的溺Ai,「我当然知道啊,而且我能伪装rEn,只要不和他们有肢T接触,就没人发现得了。」

    赤瞳少年的声线和我如出一辙,我乍然一顿,惊得向前挪了挪身T。

    萤幕中的帆希g弄衣服下摆,没有因为少年的话而扫去脸上的Y郁,「那你想离开的原因是什麽?团长对我们又不是不好,而且你之前答应过我,会永远陪着我……你要背叛约定?」

    少年轻笑一声,「没有呀,我想带你一起走。」他将倏然瞠大眼的帆希搂得更紧,安抚似地上下搓r0u帆希手臂,「至於原因嘛……只是很单纯地想出去看看,我想以人类的身分在这世上走过一遭。」

    「想出去就和团长说啊,她又不会禁止……」帆希闷闷不乐地盯着地板,显然不接受少年的说词,「虽然我愿意跟着你,但一直留在这里过习惯的生活不好吗?」

    我望着萤幕中语气不再尖锐的帆希,不禁有些惊讶。

    少年望着深黑的窗外,叹了口气,「不一样,我想过的是不被监视的生活,不是现在需要你特别断了监视系统的生活,团长虽然把我们当亲生孩子般宠溺,但几乎没给过我们yingsi,平常连睡觉都要被关注的生活,我已经腻了。」

    帆希猛地抬起头,似乎不太理解,「你想要自由?做梦,你跟了团长几百年,她才不会轻易放你走。」帆希重重在少年头上拍下手,「你是她最强的武器,要是你溜走,就算天涯海角她都会把你抓回来,再说了,你就算离开深核,身上的监视和定位系统很快就会出卖你。」

    「你不是有办法暂时摧毁系统运作吗?」少年理所当然地反驳。

    「那也只是暂时啊。」

    少年一把捧起帆希的脸,「但你是帆希啊,团长手下最强的药剂师,突破系统监控对正在进步的你来说肯定不在话下。」

    「唔……」

    「拜托。」少年真挚地恳求一脸冰冷的帆希,「陪我走,我不想你分开,你也舍不得我离开,对吧?」

    帆希为难地点点头,踌躇片刻後才缓缓出声:「那你要怎麽从团长眼皮下溜走?」

    「最坏也只是打一场。」少年自信地耸耸肩,「我实力b她强,再加上有你在,分分钟就能打败她。」

    「你居然这麽狠心抛下自己亲生母亲。」帆希的口气逐渐转为一贯的轻松,「算了,随便你。」

    他挽起少年手臂,亲昵地在他肩上蹭了蹭,「等成功後,你也不会离开我吗——」

    话还没说完,简约明亮的房间骤然被破门而入的呼喊声打断。

    「帆希——」

    大剌剌冲进房间的nV子扑上帆希,连同少年一起抱进怀中,「你们在聊什麽?你怎麽黏着哥哥呀?」

    被抱住的帆希瞬间炸红了脸,一把推开身旁的少年,「谁、谁黏着他!是哥自己要抱我的!」他使力推了推年在自己身上的nV子,「团长,我拜托你下次先敲门,突然冲进来是想吓Si谁!」

    团长松开拽着帆希的手,幽紫sE的瞳孔盯着帆希,眼瞳中的漩涡状彷佛要将帆希藏在心底的秘密掏出来,「欸,帆希,你的心跳很快,脸也很红喔,哥哥对你做什麽了吗~」

    帆希红着脸跳下床,连忙为自己澄清:「你、你不要擅自脑补,我们只是在聊天!」

    「欸~是吗?」

    「你赶快出去!我们要睡觉了!」帆希灰蓝的瞳孔写满不悦,推桑着团长离开房间。

    团长翻了个眼,亮着金属光泽的眼白令人不寒而栗,「嘁,什麽嘛,孩子长大了就不和妈妈撒娇,感觉你们昨天还只是个孩子呢。」

    帆希急得跺脚,「够了!你出去!」

    「好啦好啦,知道了。」团长转过身,幽紫sE的双眼眨了一下,再次睁开时已染上交错的冰蓝与深红,漩涡的瞳孔同时改为同sE的闪电状。她轻盈地捧起帆希涨红的脸颊,在上面轻轻印下一吻,「晚安啦,两个宝贝们~」

    帆希没好气地甩门,在门後补上一句:「谁是你宝贝!」

    萤幕暗下,过往的片段到此中断。

    沙发上的帆希板着脸,声音早已冷却,「後面不重要,我截掉了。」

    我坐回原位,有些纳闷地问:「刚才那个少年是你哥哥,发狂的核灵?声音怎麽和我那麽像?」况且他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很难和发狂二字联想到一起。

    帆希点点头,「如果我说是因为他正在你T内,影响你的声线,你信吗?」

    这怎麽想都不可能啊。

    「不信。」

    「那就等下一次,原因我下次再说。」他站起身,拍拍我即将褪去光芒的身T。

    「时间还很早啊,你现在就要走了?」

    「我累了。」他简单三个字说出重点。

    帆希冷冷瞥我一眼,戴上银条後走向玄关。「别想太多,我今天只是来蹭饭的,你想知道的重头戏还在後头。」

    我无语,「……你做事还真是随兴。」

    「彼此彼此。」他摆手,「和你T内的核灵一样罢了。」

    帆希拉开大门,同时转头跟我说:「今天讨论角sE设计时,我提出的建议就是按照我哥以前的模样,既然他的灵魂寄宿在你T内,就由你负责把他饰演好——」

    「帆希——」

    正要踏出房门的帆希被甜美的嗓音叫住,声音的主人随即将他扑倒在地。

    「靠!」被压倒的帆希怒骂。

    我吃惊地看着眼前突然发生的一切,一时语塞——刚刚影像中的nV子正压在帆希身上,冰蓝与深红交织的瞳孔散出理直气壮。

    她是深核的团长?

    「……呃,帆希?你没事吧?」我犹豫要不要上前扶起少年,正巧和团长对上眼。

    我感受到一阵寒意窜过心底,内在涌动的灵魂似乎不欢迎来者,制止我想走上前的冲动。

    团长盯着我,从帆希身上爬起身,闪电状的瞳孔在一次眨眼後变回漩涡状。「哎呀呀,是沐宸耶,好久不见!」她轻盈地走到我面前,露出俏皮的微笑,「快跟我走,上次见面是几个礼拜前吧,哎呀,都怪帆希,害我这期间都不能出手绑架你。」她一脸无辜地摊开手,彷佛自己没说错什麽,一派轻松地对我发出叹息。

    我身周逐渐黯淡的光芒再度大盛,封闭於T内的核灵不断以意志呼唤我逃跑。「……绑、绑架?」

    「团长!」帆希从地上爬起,一把拉住团长绑在耳旁的辫子,「我还没和他说完,你不要动他!」

    头发被扯住的团长失去重心,重跌在地,「吼,帆希你g嘛,又不是只有你能和他说话!说什麽要让他找回记忆,主动加入深核,未免拖太久了,久到我都当上保镳,成功接近墨家那孩子了!」

    ……保镳?

    墨家的孩子……墨北凌?

    对喔,罗泽兰和墨家有世仇,这麽说来,深核是想报仇吗?但……墨北凌有什麽保镳?

    帆希无奈对方是自己老大,无法上前甩上两巴掌,头痛地扶着额,「我知道,但你不要在林沐宸面前说这些,你现在刺激他的大脑,到时候害他因情绪波动毁坏r0U身怎麽办!」

    「那就直接加入深核,把他改造成以前十全十美的核灵啊。」

    「……」

    我望着眼前母子在耳旁喋喋不休,听两人拌嘴良久才敢开口:「……你们还记得我在这里吧?」

    帆希冷眼瞟我,拖着团长就要离开,「烦Si了,你这家伙会想离开深核肯定是因为团长老是毫无节C。」他白了个眼,低头对无理取闹的团长说:「团长,你够了,我下次就会让他想起过往,这期间你一样不准对他设陷阱。」

    「啧,罗嗦的孩子。」她站起身,瞳孔形状逐渐改变,「知道了——让我和大儿子叙叙旧都不行,帆希对哥哥的占有慾越来越强罗~」

    帆希不奈的口气多了一丝怒气,拉着团长走到半开着的门扉前,「你闭嘴,快滚!」

    我惊愕地看着帆希将自家老大轰出门,不禁失笑,一段没经过大脑的话忽然脱口而出:「帆希,你长大了呢。」

    帆希闻声回头,见我大力地摇头,表示这句话并非本意说出的,愣然半秒,随後露出浅浅的微笑,含笑朝我做了个口型。

    我站在不远处,看见他难得而清晰的柔笑,以及不再隐藏於锋芒之下的想念,对此回以一个笑容。

    「哥,我很想你。」

    天际的粉sE渲染着紫sE,傍晚时分的yAn光西斜,缓缓躺进夜幕的怀抱。

    我点开和剧组成员们的群组,设计师传来的主角立绘尽收眼底。

    淡hsE的短发、赤红的眼瞳,上衣与短K的设计神似深核团长的穿着,画面和下午流淌在往昔水波中的核灵少年身影重叠在一起。

    设计师:「林演员和兰先生确认一下,若没问题就会把这一版当作设计定稿版本,送交给造型部门,下周再安排林演员试装。」

    我扫视图片上的妆造设计,心想如果这就是帆希想要复刻的角sE,或许就能正式通过了。

    不出多久,群组里便收到帆希同意的回应,我也跟着回覆赞同。

    讯息传送成功的下一秒,帆希同时在单独的聊天室中传来讯息:「定稿後就是你经历过的流程,行程会因为你饰演的角sE变得紧凑,下一次去你家,或许是在拍摄结束後,大概两个月左右。当然,如果这段时间存在你T内的核灵帮你忆起过往,就直接通知我。」

    我:「哦,那如果我在家突然核灵化怎麽办?」

    帆希:「反正不会发狂,你和核灵能达到平衡。」

    我:「……」

    在我即将结束对话,阖上手机时,平日这个时段总在忙碌的墨北凌恰巧传来讯息:「沐宸沐宸,WindRaining官方放公告了,墨岚这个月会回国拍戏,就是之前我和你说的云星映画,饰演的是翻拍作品的其中一位主角。」

    墨岚?

    墨岚要回国了?

    真的是来云星映画拍摄?

    我抑住即将爆发的兴奋,指尖迅速在键盘上敲下回应:「真的吗!他要演哪一部?」

    如果刚好和我的档期一样,说不定就能在公司偶遇了!

    踏入影视界的初衷就能实现了!

    墨北凌:「是大名鼎鼎的作家最近出版的新书喔。」

    我的双眼为之一亮,「谁呀?跟我说嘛,说不定我也认识。」

    墨北凌:「你当然认识啊,墨宸。」

    我发着光的双瞳一愣,不解之下继续打字:「什麽呀?怎麽突然称呼我笔名?」

    墨北凌:「因为墨岚这次拍的电影作家就叫墨宸啊,林、沐、宸。」

    我充满雀跃的内心霎时一寒。

    平时总是迟钝大脑此刻正在飞速运转,敲击键盘的手指随之停下。

    什麽意思?

    直觉告诉我,这次北凌绝对没有在拐弯抹角,若是以字面上的意思来看……

    我从书桌旁翻出这一次的角sE分配表,先前认为即便知道演员名称,也不知道各位演员前辈是谁,因此还未仔细确认过饰演其他角sE的演员各有哪些人。我仔细看过资料上的每一位演员的艺名,在饰演主角的演员栏中瞧见熟悉的两个字——

    墨岚。

    我伸出颤抖的手指,不敢置信地滑过冰冷的纸面,彷佛印有自担艺名的纸面正在指尖下灼热地跳动。

    ……不会吧?真的假的……

    墨岚居然饰演我作品翻拍的角sE?

    为了追星而主动踏出的第一步,居然在第二步就得到勇气的回应……

    我连忙在聊天室中输入不可置信的疑问句,下一刻却意识到不对。

    网路上出现翻拍作品的作者笔名并不奇怪,但如果墨北凌进而查询饰演这出戏的演员们,不就会搜寻到我的痕迹?

    我小心翼翼地在文末输入第二个疑问:「……那你有查过这部戏的主演名单吗?」

    忐忑的心情随着墨北凌下一秒的回覆沉落谷底。

    「当然有啊,林沐宸小弟弟。」讯息上的文字与萤幕的冰冷交织在一起,静静流入我指腹,「饰演这部戏主角的演员居然没有告诉我自己在云星映画当演员?我的青梅竹马怎麽对挚友变得这麽冷漠呀,呜呜呜。」

    我的心一沉,反应过来时早已按下通话键。

    「大明星林沐宸小弟弟,怎麽没和我说你换工作了呢?是交到新朋友,对我的感情冷漠了?」

    电话传来墨北凌撒娇似的抱怨声,我哭笑不得,赶忙柔声带哄地解释:「没有啦……我本来想等达到一定的人气後,把这件事当作惊喜跟你说的,结果被你先发现了……」

    「原来如此啊。」听见我焦急的解释,墨北凌失笑出声,调侃我的动作却依旧没停,「我还以为你不Ai我了呢。」

    「……欸、欸?才没有!」我啼笑皆非地哄劝道。「北凌不要因为太久没见到我,就在国外胡思乱想。」

    「那你说声你Ai我。」

    「……欸?」

    怎麽才一个月不见,墨北凌就变得会撒娇了……压力太大吗?

    我点开视讯镜头,朝看不见墨北凌面容的手机甜甜一笑,「我Ai你,练习要加油喔。」

    漆黑的萤幕没有回应,沉默逐渐蔓延,半晌,清脆无波的声音才划破寂静:「你也是,拍戏加油。」

    切断电话後,世界再度恢复宁静。

    自家竹马总是掺着暖意的嗓音在这次通话中毫无波澜,若不是有什麽心事,就是墨北凌正在隐瞒一件未曾告诉过我的事实,而这个找不到时机点着陆的事实,似乎就要破蛹而出。

    这阵子墨北凌的行为总是透着不熟悉的反常,调戏我时不再像往常语带玄机,说话虽然直白不少,但字字句句似乎都隐含言外之意,见我对此没有反应,他也不会催促我思考其中的含意……

    就像他心中藏着某件迫切想告诉我的事,却又不希望我太快知道。

    透过帆希作为旁观者间叙事者的身分,我已经知道不少自己未闻的事情,而这些事皆一次次突破我对过往的认知,彷佛从另一面关注着我的人生,难不成北凌也有诸如此类的事实想和我说?

    ……嗯?

    墨北凌和……罗泽兰.帆希?

    墨家和罗泽兰家……不是有世仇吗?

    我恍然大悟,瞬间敲醒思考过度而昏昏yu睡的脑袋。

    目前寄居在我T内的生命,正是来自深核的第一位核灵,而深核中部份像帆希那样天生的科技生命,无一不属於团长手下的生命造物——罗泽兰的後代。

    我按耐住大脑混沌的思绪,努力让自己的思路保持清晰。

    如果将第一位核灵视为组成我生命的一份子,那麽……我T内是否也存在半个罗泽兰的血统?

    和墨北凌家存在世仇的血统……

    推测出的震撼在脑中形成暴力的激荡,每一下都落在我因脆弱坍塌的记忆废墟中。sU麻的痛觉流过全身,并驻足在纷乱的大脑中形成无形的黑洞,如漩涡般将零星的回忆拼凑聚集在洞口。

    眼上蒙着银条的nV子蹲在我面前,K裙之下白皙的皮肤被染上一道鲜明的腥红,往旁边一瞧,周遭环绕着坍塌的房屋,宛如置身废墟中央。

    「我」双手cHa着腰,由上而下俯视nV子,「我赢了,你答应过会回答我的问题。」

    ……赢了?赢了什麽?

    nV子叹了一口气,语气无奈,「唉,你真的好麻烦,好啦,要问什麽?」

    脑海中忆起的画面如幻灯片呈现在我眼前,播放的内容似乎是以「我」为视角望出去。

    我的记忆中并没有如此片段,由大脑传来的刺痛却不断提醒我——这也是被我遗忘的记忆之一。

    nV子绑着两条辫子的发型和衣着与今天下午突然拜访的团长一致,短短一句话的语气也如出一辙,唯有那双过目难忘的眼瞳藏匿於银条之下。

    ……她是团长?

    画面中的「我」并不畏惧眼前疑似团长的核灵,令我诧异的是,除却从对方银条倒映中望见脸颊上的血痕,「我」身上并没有尘埃以外的痕迹。

    「我」微微促起眉,随後听见团长开口补充:「不过只准问一个,要是把深核内部的事都告诉你,我们还要拿什麽混?」

    我感受到画面中的自己正在思考,而後吐出一串长长的问句。看到这里,我身周似乎漾起暖意,一种谜样的熟悉骤然填满我呆愣的脑袋。

    就像在梦中亲眼看见的画面正以现实的布幕重演,眼前的景象并非凭空的幻想,它的呈现正在与朦胧的记忆叠合。

    团长面上写着不愿,仍一一为「我」解开动过手脚的问题。

    罢工的大脑放弃接收来自记忆的解答,转而由T内的核灵为我记下这一切。

    记忆中的「我」似乎并不知道眼前的nV子就是深核的领导者,就着自己早已抹去对核灵恐惧的无畏,泰然自若地与nV子交谈。

    团长如实回答完「我」提出的问题後,对我做出邀请,期望我能带着T内的核灵回到深核,而抗拒以杀戮为日常的「我」表示拒绝,团长只好悻悻然地将我推出璃镜。

    记忆的回播到此结束。

    再清晰不过的往事g起回忆,一帧帧记忆在脑中一晃而过,零星散落的佚事在遗忘的黑洞里重现,宛如由几个月时长编写成的剧本正在看不见的舞台上演出——唯有团长的名字,始终没有浮出记忆的水面。

    记忆中空洞的那一段总算被找回来,一直若有似无的虚无在此刻全数化为乌有。

    烙印在记忆的痕迹随着铺盖的尘埃被扫去,团长所做的一切解释明确而深刻地填满心中的疑惑。

    原来这几天的疑惑早在几个礼拜前就得到解答了,但我为何会突然忘得一乾二净……

    我在书桌前坐定,将这几天帆希所说的往事和团长口中的解释连结在一起,扑朔迷离的思绪总算得到出口。

    首先是过去深核的战争。

    在第一次见到帆希时,他就明确地代表深核表示,那一场战争是「针对我的」。

    以战争当作地毯式搜索、即便掀了整个世界也无妨,一切的疯狂只为了找到寄宿在我T内的核灵,并将这缕强大的科技生命完好无损地带回深核;但由於我与核灵共存在同一具身T中,导致团长想连核灵带人,将两者一同带回深核。

    然而,我当时在恐惧中场生了极大的情绪波动,突然的核灵化造成计画被打乱:办公室中本来要将我带回深核的nV人没得逞;策画一切的团长则为了避免过去曾是深核最强的那缕生命,在未来会朝她举起反抗的旗帜,於是打算出手解决这个隐患。至於当时抱着我痛哭流涕的帆希……或许是出於担心,毕竟那位曾经百般疼Ai自己的哥哥,正因我的反抗走向二度Si亡的命运。

    第二,关於我核灵化後之所以能触碰到生命T,也许是因为这具身T的结构仍然是由人类的R0UT组成,「无法接触生命T」的规则在我身上则不生效;关於与团长交手时,她会对我能站在地面上感到如此惊讶,大概是把我的核灵化和他们的防御状态,这两者皆会使身T发光的现象混为一谈,导致的误会吧。

    接着是核灵化的发狂,此诱因是出於我的情绪过於激动,无法和核灵的意识达到平衡,身T主控权被单方面压制,全数落到对方手上,导致我的大脑无法对身T动作做出指令。

    最後则是我最近反常的状态。

    根据帆希的解释做推测,我平时莫名的放空、屡屡在不自觉中飘远思绪,却又能高效率地完成手边的工作,或许是拜那为核灵所赐,他的行动替我完成了停滞的节奏,也就是说,他和我是以共存的方式分享这具身躯,即使我的意识正在休息,他仍会代替我清醒。

    至於对拍戏的熟练,无论是表现出角sE的情绪,还是那些高难度动作,都是因为有擅於伪装、长时间与敌人战斗的核灵在背後加持,名符其实是「刻在基因里的本能」。

    这样一来,这几天充斥脑海的疑惑就得到解释了。

    我长吁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椅子上。

    迟缓的大脑在这一刻突兀地思考太多事,好不容易停下沉思,发热的脑袋却没有停下运作。

    我仰头凝视天花板,刺眼的灯光直直落入眼中。

    亲眼见过深核的团长後,一切疑惑终於寻到出口,现在只剩最後的问题了。

    WindRaining最後一次的演唱会,突然被深核搅局而被迫结束,那位不请自来的核灵则非普通成员,其正是团长本人。

    依帆希所说,如果只是搜刮璃镜,深核只会出动部分成员,有必要团长亲自出面吗?

    还是说,当时团长会现身,是为了找到我?

    在得到诸多真相的解答後,我和深核的关系已经不只是在战争中擦肩而过的平凡人与科技生命——

    我承载着深核最强大的武器,也算是与深核脱节的一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