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黑暗吞噬的昏厥像做了场梦,梦里是漆黑的、虚无的,却又真实存在,如同那个少年,虚假而实际。
再次醒来时,我身处白光环绕的空间,日光灯注视的座位区,桌椅倒的倒,塌的塌,只有沐浴yAn光的少nV完好无损。
这里是办公室?
我惘然地想站起身,出力时蓦然失去平衡,綑绑手脚的麻绳束缚在身,牢笼般限制想逃脱的身T。
听见动静的少nV悠悠转身,眼部同样绑着银条,貌似和少年是同一个组织的成员。促狭的笑声缭过梁柱,传入耳中,然而声音来源并非少nV,彷佛刻意设置的发声装置,毕竟空荡荡的室内只有我们无语的对视。
「林沐宸,初次见面。」四面八方传来人工智慧的语音,刚才的笑声就像幻象一般,消失得一乾二净,「作为背叛之人,你是否有意愿以新的灵魂回到深核?」
冰如湖水的平稳声线带走恐惧,眨眼间灰飞烟灭,接连而来的是满腔无名的愤怒。
我说不出怒火的源头,是因为北凌被关,还是自己被无来由的针对。
「正在等候您回答,请尽速做出决定。」
声音不停催促我,燃尽我最後的理智,怒吼喊道:「我听不懂深核是什麽!没来由就发动战争只是为了绑走我,那你们杀害诸多无辜X命是为了什麽?自作主张毁灭和平,又强调是针对我的战争,是想让我心生愧疚,臣服於你们吗?」
没有回应。
少nV沉默着与我对视,束手束脚的我同样凝视她,咬紧牙关,除了怒视无法做出其他反抗。
良久,少nV先有了动作,她趋步走向我,从腰间cH0U出匕首,抵着刀柄在我脸上摩擦。
为什麽不说话?
我躁动地想挣脱麻绳,但越是抵抗它越是缠紧。
少nV皱起眉,将匕首转了个方向,改以刀锋对着我。
「你、你要g什麽!」
我扭动着身T,想避开她的攻击,只见少nV拉着麻绳,一把将我按压在地,力道大得像要活活掐Si我。
我痛得乾咳出声,看着自己lU0露的臂膀被匕首侵入,撕扯的痛感转眼间遍及全身。
「放开……」我痛得流出泪水,声音乾哑,连张口都要耗费大量T力。
刀刃冰冷的触感由外向内延伸,血Ye汩汩流淌,T内的热度逐渐流失,黑洞般x1走尽数T力,将生命寸寸拖向Si亡。
绝望包裹空气,我在即将阖眼之前,隐隐绰绰感觉到自己身上汇集着大量的能量,像暖流,又像和煦的清风,托住我飘忽的意识。
我正想探究这GU诡异,身T的控制权在下一秒突然被夺走,强劲的力量使我痉挛,虽能管理视线的移动,大脑却完全不听使唤地擅自控制身T。
反抗的力气汇聚到被綑绑的双手,C控我的力量用力一拧,麻绳「啪」一声被彻底扯断。
我力气有这麽大?麻绳可是没有弹X的耶。
使唤我动作的中枢似乎不是大脑,而是外来的控制,彷佛此刻的「我」并不是林沐宸,而是埋藏的、分裂的另一个我。
他一手推开拿刀刻划伤痕的少nV,漂浮的身T扯下束缚双脚的绳子,将她踢向角落。
我肯定是被附身了,这具身T力气哪有这麽大,而且又怎麽会飘起来!
蓦地,他举起附着蓝光的手,往横躺的少nV脸上重重一cH0U,白皙的脸庞马上浮现绯红手印。
等等,蓝光?这不是那个少年身上的光吗?
我无法低头,仅能控制目光瞥向发光的身T。
居然真的在发光?
我瞠目结舌地看着他夺走少nV手中的匕首,随後伸手掐住她,绝情地刺穿对方左x腔,伤口立刻翻涌出鲜血。少nV难受地想蜷曲身T,他理所当然不肯收手,持着染血的刀刃疯狂在少nV身上补刀,自己浅sE的衣服也不免被喷溅的腥红渲染。
他似乎对现况还不满意,又出手朝她痛苦狰狞的面部一砍,看着遮挡双眼的银条滑落,底下那震惊的瞳孔瞪出痛苦,虚弱的双手吃力握向将要cHa入颈部的刀柄。
少nV痛苦的神情闯入心中不想杀人的理念,我极力想反抗放肆的力量,但两者太过悬殊,我想松手的动作很快遭到阻止,刺穿少nV脖颈的威力被我的抵抗激怒,换来喷涌的血河。
少nV张口想发出声音,温热的血红却盖过惨绝人寰的尖叫。
然後,就是一缕生命的消散,曾承载着生命重量的屍身无情倒落,躺上血泊。
我瞠着眼,任凭眼泪浸Sh上衣,双膝无力地贴上冰凉,滴落的泪珠融合血水,心脏跳动的频率逐渐加快了速度。
我……杀了她?
是我亲手夺走这条曾经完好的生命……
我所在的地方是办公大楼,其中一面墙为落地玻璃。从玻璃倒影中,我看见自己淌血的手臂,和流了满面的泪,身T却感受不到痛觉……不,甚至连握着匕首的触觉都不复存在,宛若置身一场恶梦,亲手碾碎一条X命。
此刻的我已夺回身T的控制权,强大的力量不再涌动,蓝光所剩无几,身躯回到最初的平静踏上地面,冷不防感到一阵失重,跪坐着的双腿忽然支撑不住身T的重量,继而失去平衡,压着溢血的伤口侧倒在少nV遗T旁。
我也要Si了?
垂落眼前的发丝模糊了视线,也模糊了我仅剩的一口气。
眼皮突然沉重,目光随之涣散,生命与Si亡在命运边缘僵持着,Si神却一下下推挤我,一下下b我跌入深渊。
生理和心理的痛楚遽然上升,cH0U出酸楚。
好痛……全身都好痛,呼x1也变得好困难……
我绝望地阖上眼,泪水透过眼皮的缝隙滚落,崩溃的内心正等待着Si亡托住自己。
茫然间,我听见杂乱的脚步声朝办公室奔来,失去判断的大脑却无法听出人数。
我无法抬头,吃力睁开的眼从模糊中看见刚才的少年蹲在身旁,而他身後还跟着另一个人。
视线迷离时,一阵温暖紧紧拥住我,不是熟悉的力度,更大力,更想念的拥抱绞痛了我的心,抱得我心底漫出悲伤。
抱着我的那人潸然泪下,靠在我身上泣不成声。
我想安慰他,想回应他,不料下一瞬,失血过多的R0UT终究支撑不住,意识在朦胧的疼痛中缓缓脱离躯壳。
不知火海吹出的烟雾笼罩世间多久,当我重新接触世界後,人事物早已残破不堪,宛若废墟的残骸没有尽头地延伸到天边。
我躺在病床上迷迷糊糊地张开眼,身边是各种仪表板和机械装置运转的杂音,还有……北凌欣喜的呼喊声。
我扶着额,难受地从床上坐起,晃荡的目光第一个飘向坐在床缘的挚友,「北凌……墨北凌?你没事吧!」
见我一脸焦急,北凌轻轻应了一声,而後把我紧紧搂进臂弯,「我没事……太好了,我真的好怕你被深核带走……」
深核?
我在脑中寻找这个差点被遗忘的名词,猛然间弹了起来。
我有些m0不清情况……不,是完全Ga0不清状况,R0UT承受了那麽重的伤居然没Si?北凌也没事?既然自称深核成员的少年是真的不打算杀害我们,那战争又是怎麽回事?
各种问题盘旋大脑,越是绞尽脑汁去想,昏胀的头就越痛。
最後,我放弃思考,身T依稀存残存当时的痛楚,我无力地想摀住手臂抑制疼痛,不妨瞥见包满纱布的身T。
嗯?我不是只有手臂受伤吗?怎麽被缠得跟木乃伊似的。
北凌劝慰地安抚我,像会读心般,在我开口询问前解释道:「还记得在我们逃进璃镜前,你给了我一包饼乾吧?」
我点点头。
「那时因为璃镜破碎,我被困在里面整整两天,就是靠你给的那包饼乾勉强维生的。」他m0了m0我的头,「所以算是你救了我喔。」
我靠在他怀里,感受他起伏的x口缓缓吐出一口气,「当时那个少年在第三天时突然跑回来,不知道用什麽方法修复了璃镜。他二话不说,一冲进来就喊着你快Si了,要我赶快和他走。」北凌轻哂,「我本来不想相信他,但他不给我选择的余地,抓着我就往外跑。」
我愣住,贴在他颊边的太yAnx隐隐作痛,缠了绷带的身T也克制不住刺痛。
原来当时救了我的不只北凌,还有那个少年吗……不对,差点害Si我的也是他啊!
少年,你才是害我命危的真凶吧!
良久,北凌松开拥我的手,继续说:「我本以为那是陷阱,拼命地想反抗,直到他对着我哭吼,说你把我当最重要的人,我却不肯在你临Si之际相信你曾经最看重的亲人。」
嗯,又是一句连在一起後就听不懂的话,我已经见怪不怪了。
他垂下睫毛,扣紧我相互交叠的双手,「我不懂那句话的意思,但我没办法无视他话里的无助,只好跟着他走。」
我不置可否,且意外地没有对这一切感到震惊,彷佛自己的生命曾被这位不知名的少年拯救过无数次,但我记忆中确实没有这个人……
「我们赶到时,只看到你和一个少nV倒在地上,少nV全身都是刀T0Ng的痕迹,而你身上则处处是子弹留下的窟窿,两个人都千疮百孔。我不知道少年为什麽要陷害你,之後又反过来拯救你。他当时一看到血W满面的你,几乎是崩溃地抱着你大哭,我担心他是想找机会伤害你,但又不忍心推开。」
子弹?我被子弹打过?
气氛瞬间变得静肃,短暂静默的空气彷佛过了很久,片刻,我停置的脑袋才终於意识到一点。
原来抱着我大哭的人不是北凌,而是那个排除在所有可能X之外的少年啊。
我们之间有过什麽渊源吗?怎麽一下说是亲人,一下又想对我不轨?
北凌抬手把我垂落的发丝g到耳後,「他哭了很久,後来才命令我把你带到医院,自己则留在原处,说是要确认少nV是否还有生命迹象,不过她看起来似乎已经无法挽救了。」
他抱着我,重重叹了口气,充满热意的吐息留在我肩上。我抬起缠满绷带的手,安慰似的轻拍他的背。
「我看不出他背後的端倪,就像真心害怕你Si去。」北凌缓和了情绪,语调沉稳,「虽然一开始的确对我们有敌意,但看在你的命算是他捡回来的份上,我才能稍微原谅他。」
我难以相信,不过这话是从深信不疑的竹马口中得知,使我不得不确信——那个少年并非真心想伤害我。
那他为何执意要带走我?
我转头看向窗外,外头和病房电视上的新闻一样,屋瓦倒塌的惨况满目疮痍,人类拚命建造的国家在战火冲刷後只剩零星希望,到最後,这零星的希望也将燃烧殆尽,迈向式微的衰落。
我躺回床上,直视冷白的灯光,「他当初说要我去见他们团长,还用这场战争威胁我……我以为他是敌人,可是看到那双眼睛时,却又觉得自己好像曾经认识他,只是那段记忆被大脑擅自删除。」
闻言,他顿了一下,偏过头任由寂静弥漫,和我说了句「已经两周了,战争很快就会结束」,而後坐在一旁,静静陪着我。
原来昏睡两周了。
我不敢想像绷带之下的皮肤两周前是什麽样的景况,这样的重伤竟然还有苏醒的可能,好b当时的Si里逃生,都是命运编织出的奇蹟,成为灵魂的防坠网。
一阖上眼,少年的哭声和冰冷的眼神再度浮出脑海。
我百思不解,为什麽他口中的团长坚持想把带我走?
诞生十六年来,印象中我没有和任何人结过仇,应该没有人会恨我到为了追捕我而发动战争。
我沉Y着,存心讨厌我,恨不得我Si去的人……
霎时,漆黑的记忆里闪过一个人,自始至终都不情愿与我活在同一片土地的人——阿姨。
b起姨丈,阿姨更恨不得我去Si。
我对一岁以前的事情没有太多记忆,是在长大後辗转得知:阿姨早在领养我时就百般不愿,听闻是被强迫、被威胁,迫不得已才勉为其难收留我。
我一头雾水,从以前到现在都是,难道阿姨本身就讨厌小孩子?可若当时拒绝收养我,我也会被安置在孤儿院,否则那个b得他们不得不接受我的原因是什麽?
假寐片刻,北凌轻柔地拍了拍我,示意我起来看枪声交战的新闻。
外面Pa0火连天,记者和摄影组还要冒Si出去,真是辛苦了……
我坐起身,视线停在床前的电视。
新闻里,记者在枪林弹雨中报导,下方用醒目的亮红sE写着两个字,明亮的鲜红尽显它的可怖——深核。
据记者转述,「深核」这个名称是敌方其中一位眼戴银条的团员亲口所说,成员们都是近乎无敌的存在,身T的每一寸皮肤都刀枪不入,无人可以实际触碰到他们,颇像近期崛起的科技产品「虚拟投影」,莫非其中的每个人都不是真实存在的人类,而是没血没r0U的科技生命?
喀一声,拍摄现场的镜头一晃,画面坠落,仰天纪录的摄影机还倔强着转播两名不请自来的深核成员。
一位成员猛然跑上前,挥出的刀面随即在记者身上拉出长长的血痕,另一人则在一旁讪笑:「没血没r0U的科技生命?你们可真能瞎掰,又不是所有人都是虚影,夸大不实的新闻是要被检举的,你们不知道吗?带着你们对深核的妄想去地狱吧。」
说话的成员抬手一挥,始终不语的成员点了点头,接着砍出响彻云霄的尖叫,挣扎的、痛苦的,带着两条生命消逝在战火之中。
深核。
虚拟投影。
我皱起眉,将两个词汇植入记忆,半晌後才赫然反应过来。
和办公大楼里的少nV一样,他们同样戴着标志X的银条,如果不是巧合,那她不就是货真价实的成员?
既然是虚拟投影的生命,又是如此骇人的团T,居然就这样被我亲手解决了?
枪火喧嚣了好几天,步入止息的鼓噪总算在这天停止一切喧闹。深核团长下令撤退,战火熄灭,随风而来又随风而去,短短两周便夺走数万人的生命,以黑暗吞没人们努力打造的世界,灰烬摧残生灵,不少沃土在狼烟摧残後变得贫瘠。
这证实了战争的的确确是为我开火的——若现在的我还完好无损地站在外面,深核恐怕会继续不止息地蹂躏这个世界。
他们不是为了杀害我,而是像那位少年那样,想把完好无损的我带到团长跟前。
年少时的我并不知道,深核和自己究竟牵扯了多少无法斩断的关系,更不知道,和他们一次的见面,在未来发生了什麽更震撼人心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