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那天之後，刑事局混乱了好一阵子，冯伟翔就是秃鹰的事在局里闹得沸沸扬扬，他的落网也牵扯出了许多涉案的警方人士，造成不小动荡，整个警界从上到下一阵混乱。
陈璟殉职的事因此被忽略，这让韩靖瑜松了口气，如果有人问起，她还真不知该怎麽解释，说是被冯伟翔杀的？那只会招来更多的问题，她一点也不想再提起那个人。
原以为媒T会有些捕风捉影的报导，没想到一切平静得不可思议。
一定是莫凯薇他们做的吧！
果然，人X都是欺善怕恶的，像大众传媒这种乱源，还是需要恶人来治。
她cH0U空去了看守所一趟，曾经敬重如父的男人，竟是夺走自己亲生父亲X命的凶手，十恶不赦的毒贩。
沉寂的这些年，只为了培养、安cHa自己的势力，让那些违法g当能更顺利、没有阻碍的进行。
她见识到了人X的狡诈、凶狠，电视剧「痞子英雄」里的那句「最深的黑暗，往往来自最光明的地方」，血淋淋的在眼前发生。
在停车场那一夜的种种历历在目，卓悦、陈璟、冯伟翔、莫凯薇、真相、谎言，是非黑白刹那间全被打乱。
最无情的冷酷，是相信二十多年的亲情，只是为了名和利而演出的戏；最承受不起的温柔，是即便被伤透了心的Ai人，在最後关头仍不顾一切的舍身；最荒谬可笑的现实，是她自小奉为圭臬的光明磊落，竟是由一群和警察水火不容的恶人身T力行。
等一切风波都平息，已经是三个月後的事了。
卓悦也这麽消失了。
不是没找过卓悦，能用的方法，她都试了，讯息不读不回、电话打不通，去过两次的房子人去楼空……
若不是那条紫sE的围巾，她真的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场梦，卓悦是她想像出来的人物。
她把围巾放在沙发上，披在椅子上，或是丢在床上，却没想过将它收起，好似收了，卓悦就再也不存在了。
原来，她也会怕失去。
破案的功劳算在她身上，让她一连升了两级。因为那天现场，只剩她一个人生还……她觉得可笑，如果大家知道揪出秃鹰的，其实是帮黑道，会有什麽想法？
「黑道真的都很坏喔？」
「我以为也有好的黑道。」
每当她看着自己桌上名牌的阶级觉得讽刺时，卓悦的话总会在耳边响起。
「好的黑道」和「坏的白道」她都碰到了，这世界，看来真的不是非黑即白。
以前的自己，真是好傻好天真。
又一个加班到深夜的周五，就算没了秃鹰，案子还是办不完。
天气渐渐回暖，但日夜温差大，加上她早出晚归的作息，每天都还是长风衣加上围巾，她可没空感冒。
看了看表，今天还算早，不用赶最後一班捷运，如果卓悦还在，会吵着要来接她吧？
说她不了解卓悦，好像也不对，至少，她知道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卓悦会有什麽反应，不过不管是什麽反应，总离不开那令她想念的笑。
是啊，她想念卓悦。
事情发生的如此措手不及，Ai情才刚发芽，就被狂风暴雨无情摧残，她不敢去细想彼此间还剩下什麽。
当陈璟将手铐铐上卓悦双手，那沉重的声响，像是一道栅栏，分隔了两个世界，一黑一白，她在白，卓悦在黑。
她记得自己愤怒的控诉，卓悦受伤的眼神；也记得在车上，卓悦最後握住她手的温度；更不会忘了卓悦向她开枪时脸上的歉意与不舍。
利用她受伤，冯伟翔闪神的瞬间，制造同伴可以行动的空档，虽然只是短暂几秒，却足够扭转局势，在那样情况下还能有如此判断力，她先前真太小看卓悦了。
独自往捷运站走去，一个男人朝她走来，警觉X的停住脚步。
「韩警官，方便借一步说话吗？」对方先开口，语气彬彬有礼。
韩靖瑜认出他是那天替她包紮伤口，名唤「阿高」的男人。
顺着阿高伸手的方向看去，一辆黑头车停在路边，思考几秒之後，她朝车子走去，阿高替她打开车门，没多问什麽，上了车，车子开到信义区着名的酒店。
阿高领她到了顶楼，气派的总统套房，一阵檀香扑鼻而来，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直觉告诉她，是卓悦的父亲。
「韩警官，坐。」男人招呼她在对面坐下。
「您好，您是卓总管，卓悦的父亲吧？」韩靖瑜主动问。
「是的，在下卓凛峰，卓悦的父亲。」卓凛峰朝她伸出手，韩靖瑜握住，跟卓悦的手一样暖。
「卓悦……她还好吗？」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太失礼了，怎麽样也不该是自己主动提问啊！
「哈哈哈！你果然很担心她，」卓凛峰豪迈的大笑，「放心，她复原的很好，上礼拜已经回医院上班了。」
听到卓悦没事，她就放心了。
可是，卓悦为什麽不来找她？
「靖瑜……」卓凛峰突然开口，「希望你不介意我这样叫你。」
「不介意，总管请说。」
「别跟着他们叫总管，叫叔叔就好……怎麽说，韩磊也是我们兄弟，抱歉，他过世之後，我们理当好好照顾你……」卓凛峰语带抱歉的说。
「叔叔别这麽说。」她不敢想像如果自己是被这群「黑道」养大，现在会变成怎样？
会不会，她跟卓悦……
「韩磊的事，是我跟大哥心里永远的痛……当时如果我们坚持跟他一起去，一定能在那时就制伏姓冯的，只是韩磊坚决不肯……」
「容我冒昧问一个问题，您抓秃鹰的目的是？」这个疑问一直在韩靖瑜心里，警察抓毒贩，天经地义，但黑道抓毒贩，为的是什麽？一起合作分一杯羹？还是想铲除异己垄断整个黑市？
「你果然还是把我们当坏人啊！」
「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韩靖瑜连忙道歉，自己今天是怎麽了？老是问出一些不得T的问题。
「你觉得呢？」卓凛峰反问。
韩靖瑜决定别再多说，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韩磊也问过我们相同的问题，不明白我们为什麽要大费周章抓他，我们又不碰毒，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不是很好吗？」
听到卓凛峰说他们不碰毒，韩靖瑜更疑惑了，怎麽可能有不碰毒的黑道？
她的反应似乎都在卓凛峰意料之中，轻轻笑了笑，「靖瑜，你觉得，坏人b较怕的，是警察？还是黑道？真的能掌控媒T的，是政府？还是财团？」没有接续之前的话题，卓凛峰问了两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韩靖瑜立刻明白他想说什麽。
「靖瑜，你要知道，法律能保护的，往往不是那些最该被保护的人。」
卓凛峰的话让她无言以对。
的确，如果法律真能保护善良的人，那麽就不会有那麽多冤狱，也不会让那些该受制裁的人依然逍遥法外了。
「知法犯法，知法玩法的人bb皆是，如果不能以正当途径让他们付出代价，那这样，以暴制暴的非法正义，真的是错的吗？」
卓凛峰停顿了一下，像是给韩靖瑜时间消化他说的话。
这些事，对像她这样嫉恶如仇的警察来说，是没办法一下子就接受的。
「我们虽然被大家说得心狠手辣、无恶不作，但我们的不义之财全都是从不义之人身上拿的，用也不全是用在自己身上，我们做的，对得起天地良心。」卓凛峰振振有词的说。
韩靖瑜却想到陈璟和h队长。
「至於我们不碰毒，也交代下头的人不准碰毒，任何违反这条规定的人，都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卓凛峰重重的叹息，「毒品毁了无数家庭，包括我们兄弟俩的。」
这话让韩靖瑜吃惊，所以卓悦……
「想必小悦都没有告诉你吧？也是，这孩子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卓悦她……」韩靖瑜开口，发现不知从何问起。
「小混混Ai上青楼nV子的电影，看过不少吧？」卓凛峰慢慢靠回椅背，朝一旁伸手，阿高立刻恭敬放了杯茶在他手中。
再使个眼sE，韩靖瑜面前也出现了一杯温热的茶，虽然时间已经不早了，可是她却还不想走，想听卓凛峰继续说，关於卓悦的事，也想弄清楚心里的疑问。
「小悦和凯薇的妈妈是姊妹，从小因为父亲嗜赌，欠了大笔的债务只好把两人卖了还债，但事情怎麽可能这麽顺利？赌债只会越滚越大，一旦入了火坑，就别想再出来。我们是在刚踏入这个圈子，还是人家手下小弟时，跟大哥去找乐子的时候碰上她们的。」卓凛峰脸部的线条柔和了下来，韩靖瑜脑中浮现卓悦第一次到她家，安静靠在她肩上听她说话的模样。
「在那种地方待久的nV生，会为了追求金钱、名利而迷失自己，只要能讨好那些在她们身上洒钱的男人，她们愿意做任何事，那是没有看过的人无法想像的，那是个只要有钱，你便是神的世界……」卓凛峰眯着眼睛说，记忆回到多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