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莱平时驻守於野战医院,这里为第二线,日常生活繁忙,他不常听闻伊扎克的音讯,然而根据前线的消息战况似乎并不乐观。
同样被指派来的还有曾在大学任职的达摩尔教授,他专攻外科,然後似乎十分欣赏克劳莱。
有空时他就试图和克劳莱进行学术交流,他为人很古怪,总是顶着一头油腻的鬈发加上厚重的镜片,但是似乎是业界有名的天才。
「科学本来就是对於道德和1UN1I底线的挑战,自古以来没有科学家能够抗拒那样挖掘的本能,就算和平主义的诺贝尔也是如此,依然发明了矽藻土zhAYA0。」
那次他们两个轮班解释并肩走向食堂,达摩尔教授不由自主的侃侃而谈,克劳莱的思绪却早已飘远。
「他们有自己的信奉,但始终想追求科学的真谛??我也是如此的。」
「嗯,我能理解。」他心不在焉的回覆道。
「克劳莱,你很优秀,非常的优秀,我对於你有很高的寄望。」教授的双手落在克劳莱的肩上,力道有些重,克劳莱不动声sE的试图摆脱但是教授并未松手。
「我接下来告诉你的事很重要不能传出实验室。」
教授像是紧攒着潘朵拉之盒,想要分享於众,却又不敢声张。
「我需要你发誓。」
克劳莱认定十之教授是多虑了,自以为研究惊天动地,实际则不然。
他轻巧的点头,故作严肃的开口。
「嗯,我发誓。」
教授满意的点了点头,他领着克劳莱到实验室,床面上则躺着一具大T此时用白sE床单笼罩,教授走上前掀开床单。
屍T是个年轻的士兵,肺部中弹被取出并且缝合,左脚处也有一道缝线接连断裂的腿。屍T已经解除屍僵,肌肤表面还有点点屍斑,Si亡时间初估也有十几个小时。
「捷克?霍兰,二十三岁,初次征战牺牲,踩中地雷炸断了左腿并且肺部被残余的弹片穿透,送到军医处时已经不治身亡。」
教授阐述眼前男子的Si因,他的语气略感兴奋,彷佛眼前目睹的并非Si亡而是一场奇蹟。
「克劳莱,你怎麽看?」
克劳莱不确定教授想要寻求什麽答案,但他依旧开口。「Si因很明确,大概是失血过多和创伤X血x?」
「没错,在这样的战场若是没有急救便是难逃一Si,无论医疗再怎麽先进也难以挽回。」
教授将手滑过屍T,似乎是错觉,但是屍T些微动了一下。
「而若是我说这样的生命常规,可能将被扭转了呢?」
他的口吻充斥希望,这次并非错觉,身後的屍T开始cH0U搐,克劳莱没有出声,在实验室的冷光下他瞪大双眼见证原先已经是Si屍的大T开始蠕动。
从x口逐渐起伏,他的指尖在铁制的平台上律动,如同被一条无形的细线C纵般,屍T缓缓坐起身。他的动作依然不大协调,他白布从他身上滑落。
最後他睁开双眼,淡sE的双瞳像是失去灵魂的sE泽,那眼里仍然充斥着茫然。
逝世的捷克坐在手术台上,尽管皮肤依然惨白,但是看起来与活人无异。
「这是什麽?」
克劳莱乾涩的开口,达摩尔教授的手落在捷克肩上,然後将头凑近,他的笑容如孩童般无邪灿烂。
「屍人,是我研究的专科项目。」
「他复活了吗?」
「不完全,」达摩尔教授第一次显露出挫折,「我研究的屍人有几个致命缺点??他们只能存在七日。」
「七日?七日後他们会怎样?」克劳莱瞥了眼捷克,後者正在扭动关节试图寻回丧失的平衡感,达摩尔教授也蹲下身开始帮他萎缩的肌r0U按压。
「腐坏,从眼睛塌陷然後Ye渗出,我试过无数方法都无法延长期限。」
捷克已经可以成功起身,他仍然如出生幼鹿般蹒跚前行,但是很快就找回生前都诀窍。
七日後注定的二度Si亡,克劳莱的手不自禁的战栗了起来,那是否过於残忍?
「他??还是他吗?」
「什麽意思?」
「他还有没有保持原先的自我意识?」
「那就是另一个缺点,就我目前的研究进度,他还不拥有意识。」
「那这样的屍人有什麽意义?」
「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克劳莱,我看过你的毕业专题,灯塔水母生物学构造研究对吧,就算稍显稚nEnG,但我认爲你的理论基础应该足够,只少了实际的实验支撑。」
克劳莱的视线再度转向捷克,短短数分钟他已经重拾原先动作里的从容,基本上看上去和活人无异。
仅仅二十三岁的他,踩中地雷的那刹那他脑中浮现的会是什麽?是未和家人言明的告别吗?是朋友最後的嘻闹吗?又或是恋人最终的耳语呢?
当弹片穿过他的肺部,炸飞他的左脚,他还有机会奔向自己所Ai之人吗?
没有,人生是一张单程票,错失的风景,便永远无法寻回了。
然而??Si亡若是一个可回朔的节点,那麽未来可以被书写。
他可以拯救!
不必担忧裘斯区兄弟姐妹的Si生,也不用害怕每一次见到伊扎克都可能是最後一面,他不用因为躲在战线的後方而罪恶感和恐惧,他可以救活战场上珐罗多斯的士兵们??他有机会改变这一切!
「教授,我们这是在创造奇蹟吗?」他喃喃自语,他首次感受到教授的振奋。
「奇蹟?」教授笑了,彷佛他说了什麽可笑的词,「科学上不存在奇蹟,只有天才和无b的幸运而已。」
克劳莱的日常於往返野战医院和实验室之间,平常在战地医院轮班十二小时,一旦结束他便会前往达摩尔教授的实验室着手研究,直到JiNg疲力竭便在实验室的木椅上过夜。
他很清楚时间的宝贵,前线战况激烈,每分每秒都有生命的流逝,他没有多余时光蹉跎。
「军方向政府报告,政府已经决定投资!」
那天达摩尔挥动手上的电报,难以压抑兴奋之情对着克劳莱又叫又跳,克劳莱接过电报扫视,他也颤抖的露出笑容,「这样就有资金,还有增加的人手了!」
「对!克劳莱我怎麽跟你说的!我们能成功!你和我有机会改写人类的命运!」
他的目光停留在最後一个条件上,
「实验T??会再度送往战场?」
「嗯,对,毕竟现在兵力短缺,屍T也该善加利用。」
达摩尔教授丝毫不在乎的摆了摆手,他仍沈浸於获得认可的喜悦之中。
「但是,那些依然是屍T啊?要让他们Si第二次吗?」
「啊?反正他们也没有自我意识。」
「可是??」克劳莱没有宗教信仰,但他依然抱持着Si者为尊,达摩尔瞟了他一眼似乎并无法理解。
「总b送活人上战场好吧?」
他张嘴却察觉自己无法辩驳,并非他正值正确,但是如果派屍人上战场能够提前结束战役,能够确保伊扎克安全归回,那麽他没有反对的理由。
时间过得很快,连秋天的枫叶都坠落留下光秃秃的枝条,第一场白雪的坠落昭示着冬日的来临。
那天克劳莱在沙发上打盹时被猛然摇醒,同事告知他两百里外一个名叫普林区爆发大规模武力交锋,他们需要上第一线支援。
那是他第一次上战场。
他们坐上卡车将他们送到战场的边缘,趴伏在结冰的泥土上,他的右臂上缠绕着医护人员的红十字臂章,但双手仍然颤抖不已,他分不清是因为寒冬还是恐惧。
上方的飞弹在喧嚣,不远处传来炸裂以及枪声,又一阵轰鸣,随之传来的是被撕裂的尖叫。视野范围内全是鲜血,碎裂的砖瓦散落地面。克劳莱将身T压得很低在烟硝中匍匐前进,前方有两个受伤的士兵,他爬向眼前的身影,伤兵腿伤在根部血流不止,沾满泥泞的他见到克劳莱时呜咽出声。
「你会没事的。」他挤出颤抖的笑容,那是他的职责,安抚伤员的情绪,然而此刻他却不清楚那话语针对的是谁。
他将眼前的伤兵拖到一定距离,然後爬回原处拖动另一个伤员。
另个士兵也被烧得焦黑,他的腿部同样中弹,克劳莱为他绑上止血带,这种情况下分秒必争。
他喘息着拖曳另一个士兵,男人很沈重,压在他的身上匍匐前行时,结冻的K子来回摩擦大腿刮出一道道血痕。
他将士兵们安置在一处些微喘息,然後一阵风拂过,克劳莱猛然愣在原地。
眼前的士兵一个是我方的侦察兵,另一个则身穿斯洛哥军服。
两个焦黑的身影被鲜血混杂,刚才烟硝之中难以辨别。
斯洛哥人眼皮翕动,他的视线轮转在克劳莱身上,眼中先是充斥了恐惧,但在见到他臂章的红十字後又转为求助。
他的嘴唇嗫嚅了几下,克劳莱些微凑近。
「谢谢,谢谢,谢谢你??」
克劳莱倒退了几步。
他能够将斯洛哥的士兵留在原地,那麽无疑他必然会失血过多致Si。
克劳莱先将侦察兵背上,向回爬行,头顶上Pa0火飞越,落地刹那白炽火光接天,地面为之憾动。他们依然在交战,和斯洛哥人交战。
他没有理由冒险回去拯救敌方,他并非圣人,他不拯救也不会有人降罪。
他爬了数百公尺,心跳如鼓。没错,他只需要救下己方,反正这是战争,仅此而已??
然後他想起了伊扎克,如果他也同样这样战伤在敌方土地,他希望能够有个人将他拖回营地医治。
回到卡车边医护兵一起将男人抬上车,克劳莱咬了咬牙,毅然回过头。
见到克劳莱时斯洛哥人安心的闭上眼,他来回拖行了战场上的几十个伤员,直到夜幕降临,战火才稍微停歇。
里面有十五个斯洛哥军人,医护兵凝视敌方数秒,接着亦是不发一语的将他们搬上卡车。或敌或友,在医者面前他们都是伤员。
那日晚上回营後发现K子和皮肤因鲜血而黏在一起,克劳莱烧了锅热水浇淋,长时间冻伤的大腿因热水冒出丝丝白烟,克劳莱凝望着飘渺的烟雾,不知道伊扎克在战场的另一端是否也有热水可以解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