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七日恋人 > 告解
    伊扎克大步离开上将的办公室,一旁的士兵还在等候他下令。「召集飞行部队。」伊扎克交代结束就拔腿奔向停机棚。不久僚机队员赶到,听到解释後队员忍不住喃喃自语。

    「所有的战役里,我最不喜欢这个。」

    伊扎克没有回应,但是他确实感同身受。名义上他们是支援地面部队,然而职责却不仅仅於此。

    他们登上战机一路向南直行,今日Y云密布,像是昭示着即将来临的倾盆大雨。

    机翼划破强风,但是仍然能听到风声於机舱外呜咽。快抵达时他们下降高度,云层间被撕裂出一道口,自高空俯瞰时伊扎克见到了。

    珐罗多斯的士兵们正在攻击,他们在破碎的瓦堆和墙角间试图寻找遮蔽,浓烟在废墟之上翻腾,然而大批的屍人蹒跚前进。

    战况并不乐观。

    残存的士兵无几,他们连续开枪,子弹落在屍人的x口,大腿,和额前。血和碎r0U喷溅,但是屍人依然迈步,那种踉跄而蹒跚的步伐,像是Si者被迫在跳一支滑稽的舞蹈。

    那时士兵似乎察觉到自己离Si亡太近了些,正想往後跑的刹那屍人蜂拥而至。他被重重的屍T掩埋,没有武器杀敌的屍人用嘴和手撕咬士兵,惨绝人寰的尖叫响彻天际。

    无线电传来通讯的沙沙杂音,「他们来了!掩护我!」

    队友瑟缩了下,但是伊扎克没有退却。

    僚机里的队员向他传讯,他的口气颤抖。「长官,我们要掩护他们??」

    伊扎克的心口缩紧,面罩後他的呼x1沈重而急促,来不及了。他将手指移向板机,士兵已经没救了,那麽他们便不能将屍首留存。

    为了不让悲剧再度重演。

    他闭上眼,脑中却浮现出那双绿sE的眸。

    但是若有一天,他站在这屍群之中呢?

    那他是否还能正义凛然的按下那个钮?

    「长官?」无线电再度传来队员的呼喊。

    伊扎克深x1了口气,指尖终於压下。

    白sE尾焰撕裂空气,轰击声伴随着火光炸裂地表。zhAYA0脱离的瞬间,他仿佛能见到屍T埋藏之中怨怼的眼神。

    是绝望,是恐惧,以及深沈的背叛。

    伊扎克颤抖的指尖将炸弹一颗颗的投放,直到下方深陷火海。

    火焰在废墟中翻涌,然後如一张巨浪将屍群和士兵一并吞没。升腾的浓烟遮蔽了视野,却掩不了凄厉哭喊。火光接天,烈焰在屍T间跃动,最後所有声音都没火海掩埋,留下燃烧时的轰鸣。

    火光映在他绷紧的嘴角,无人出声。

    他或许是英雄,但他并非救世主。

    何谓炼狱?

    或许不过至此吧。

    如果,此时站在火海的是他呢?

    又或是,应该与之燃烧的是我呢?

    僚机别开头,伊扎克却迟迟也不开双眼。他凝视着火海,直至双眼被灼烧的生疼。

    远方偶尔还能见到几道身影挣扎的爬出炼狱,然後下一秒再度被烈焰袭卷而去。

    火烧了彻夜,夜幕被火sE染成了深紫。

    机队掉头返航,无线电无人再语,只留下引擎的轰鸣,以及无止尽的沈寂。

    远方教堂的钟声似乎敲响了,那是昭示着午夜的鸣响。

    伊扎克忍不住想起了战地钟声里的经典名句。

    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你而鸣。

    第四日

    他不记得自己怎麽下飞机,拖动着沈重到难以前行的双脚,他觉得眼前的黑暗似乎正在悄然延伸,直到将自己吞噬。

    伊扎克甚至未察觉自己的脚步早已引领他来到地下室,他面对眼前厚重的铁门,首次感到犹豫。

    太多疑问充斥於喉间,让他一时之间不知从何倾吐。

    他阖上眼时还能见到燃烧的屍人,在烈焰之中挣扎着,蠕动着,在恶梦里他们的脸庞变成克劳莱的模样。

    虚实交杂,他已无法明辨何谓真实和虚假。

    以及他只知道,在面对这样的极端,或许他必须舍下理X思考追求本能。

    上将只有一句话是对的。

    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他回到牢房时克劳莱躺在床上仰着头,他额前的发因为重力而垂下,如柳絮般在空气飘荡。

    「你来了?」

    克劳莱问的稀松平常,丝毫不像关押的囚犯,反倒像是同宿舍来隔壁房玩的同学。大概是他的脸sE太过Y沉,他肃穆的坐起身。

    「怎麽了?」

    「你说,屍人是人吗?」

    对於他的提问克劳莱似乎仍然感到困惑,「什麽?」

    「我杀人无数。」伊扎克抬起眼,双眼内仿佛有什麽东西碎了,他的指尖仍然因为刚才的杀戮而微颤。「有活人,也有屍人。但是有区别吗?」

    有屍人,但更多是活人。

    有敌人,亦有己方的士兵。

    有哭着向他求饶之人,也有在睡梦中就被轰炸之人。

    手起刀落只有一瞬间,然而过後却是无数辗转难眠的夜。

    「有。」克劳莱的声音很轻,惊不动牢房内的一点尘埃。「屍人就是会动的Si物罢了。」

    「屍人没有情感吗?」

    克劳莱别开眼,「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找不回来了。生命如此,人X亦然。」

    伊扎克停留在原地没有在前行,cHa0Sh黏腻的空气彷佛蛛丝,困住他无法动弹。

    「只有活着,才有後话。」

    他再度总结道,过往的男孩也曾经如此说过。

    眼前的男人浅浅的呼x1,他的嘴角挂着一抹形似从容的笑,伊扎克无法想像他或许已经是Si人的现实。

    「你??是屍人吗?」

    克劳莱怔愣了一下,他没有逃避反倒伸出手,他的眼底的情绪近似於疼惜。

    纤细的手腕上有一道隆起的疤,在灯光Y影交织下格外明显狰狞。

    那是自残後的伤疤,伊扎克不自觉的握紧拳,指甲深陷肌肤。

    「战争结束,作为斯洛哥的恶鬼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被捕大概不是刑求就是作为战犯被处Si,那我不如自行一了百了??而谁知道呢,珐罗多斯的上层如此迫切想得知永生屍人的制造方法,甚至不惜一切。」

    他醒来时很快就明白珐罗多斯对自己做了什麽,或许是惩戒,对於复活上万个屍人的最终惩罚。

    不会跳动的心跳,不再饥饿的躯T。

    那时他想起了被遗忘许久的情感。

    罪恶感。

    他自愿化身厉鬼,因为他的宿愿耗上两个帝国的人民。

    他不後悔,但入地狱前的最後七天,他只想再见一次魂牵梦萦的他。

    而他见到了。

    穿着湛蓝sE挺拔军服,背着灯火,他的轮廓被灯光度上一层金边,好看的五官在背光处晦暗不明。

    克劳莱再度抬起头,此时伊扎克的表情无b温柔,他没有言语,迳自的褪去一直以来都穿戴的手套,那几乎成为他第二层肌肤。

    他卷起袖子,皮肤暴露於空气之下。同样的左腕上有一道长疤,横跨整个手腕,丑陋却真实。

    「那麽我想知道,是你复活了我吗?作为永生屍人。」

    克劳莱盯着伊扎克手上的疤痕无法言语,他第一次感觉从头到脚的血Ye凝结起来,伊扎克垂下眼睫,眼底像是灰sE的汪洋,深不见底。

    「我忘记很多。」伊扎克开口,他的口气十分平淡,像是叙述着今日天气晴朗,「但我知道我杀了人,杀了很多人。」

    克劳莱没有出声,那是他最怕的告解。

    「那些原先不该逝去的人,因为我的一个选择,我的一声令下而Si去。」

    伊扎克不记得的很多,但是只有这件事他永远会铭记。

    他的手不自觉的旋转着x前的勳章,那於他而言不是荣耀,而是提醒他所行的罪孽。

    战争期间伊扎克以他优秀的飞行纪录和参与的战役晋升的很快,不久就成为上尉,而战事也越演越烈。和斯洛哥的战役并没有想象中顺利,战线胶着,并且士气低迷,总统用尽其极试图扭转战况,但似乎总会碰壁。

    而於斯洛哥而言大概也是如此。

    斯洛哥的袭击愈加残忍大规模,大量送往医院的伤员,直线攀升的Si亡人数。

    曾有一度,伊扎克每日见到的Si人b活人还多,在引擎轰隆的战斗机里,依照无线电通讯扫杀敌人才变成日常。

    那一次他们前线作战结束才刚抵达基地,伊扎克托下面罩逝去额角的汗,无线电却再度沙沙的响起。

    「第一部队,回头支援首都,敌军空袭入侵。」

    伊扎克和队友对看了一眼正要回覆讯息,然而另一个频道闪烁的讯息却引起他的注意。他不自禁的按下纽,伊扎克打开音频的刹那,他浑身的血Ye都瞬间冰冻。

    裘斯区也同样遭遇敌袭。

    分明人口规模的远远及不上首都分毫,但是此刻也正惨遭攻击。

    伊扎克在C纵杆上的手颤抖了起来,周遭的同伴依然在等待他下令,无线电断断续续传来惨烈的战况,以及求救警讯。

    他可以选择调军拯救他的家园,那麽首都无疑会Si伤惨重,国家会为之重创;若是集中防卫首都,那麽裘斯区将付之战火,那里是他成长的过去,有他的家人和朋友??

    什麽是忠诚?

    耳边仿佛能听到教官的斥喝。

    家人面前,国家利益为重;恋人怀中,也就不可背典忘祖。

    战争之时,他可以作为家人,朋友,恋人,然而军人的身分却在此之上。

    第一次这份忠诚,沈重的他近乎窒息。

    无论哪个选择,伊扎克都无法回到过往。他的双手将浸染血腥,余生会背负无数人的牺牲。

    没有犹豫太久,尽管那几分钟也是度日如年。

    他做了正确的选择,为了顾及几千万人民,顾及大局正确的作法。

    打开无线电下令,众人纷纷坐回狭窄的机舱。战机沿着飞行跑道疾驰,轰鸣炸在耳膜上响如雷鸣。他推杆,机T猛然震动了下离开地表,他随之坠入无垠苍穹。

    数十家飞机朝向首都直驶而去。

    「一点钟方向有敌机。」无线电传来队友的警告。

    伊扎克骤然拔高,身T被重力压入椅背,血Ye往下流窜,他的视野逐渐蒙上一层黑雾,伊扎克咬紧牙关控制呼x1,将自己从晕厥边缘拉回。

    在首都的战役宛若地狱。长时间的飞行让他脑部缺氧,手臂颤抖。他的手指未曾离开过板机,枪Pa0扫S时座舱为之震动,弹壳向後弹出。他听不清自己子弹扫S的刹那,敌军机翼发出的清脆金属叮鸣,也看不到和敌人近距离缠斗时,他们驾驶舱里绽放的一朵朵血花。

    「长官!我被咬住了!」无线电里传来队友的呼救,伊扎克回过头,下一瞬间队友的被敌机SiSi缠住,黑烟自机翼迸发。那声音在耳机里断断续续,随着火光坠落而戛然而止。

    他握紧C纵杆,用力到指节发白,同伴的殒落,连屍骨都寻不回。脑中一闪而过的并非战术和对策,也不是来自教官的命令,而是那双绿sE的双瞳。倘若自己也殒落於此,他是否还能在另一个世界,与他相见?

    敌机再度出现於视线,瞄准,发S,Pa0火擦过敌人的机翼,金属碎片飞溅。

    他持续高升试图寻找其他敌机,遗留的任何惨党,烟雾和火焰在底下翻涌,直到无线电传来高音的哔声,「长官,扫荡完毕。」

    「压制完毕,撤退。」

    伊扎克开口语气乾涩,这一趟他们也损失惨重,四架飞机战损一半。

    离开时他瞥了眼底下燃烧的城市,爆炸的光影映照在驾驶舱的玻璃,刺的眼睛发疼。

    甚至没有停歇,他掉头赶往裘斯区。

    等待他的只有战後烟硝弥漫,还有屍T遍布。

    伊扎克在一座草皮上迫降,原先的翠绿在大火後变得焦黑藏匿着点点星火。

    他打开驾驶舱,迎面而来的却只有窒息的黑sE浓烟,耳边传来燃烧的噼啪声。他失神的步行在原先应该是街道的地方,此刻被军队弭平的空荡荡一片,除了四散的砖瓦,什麽也没有了。

    他认不出父母的屍骸,甚至连原先住宅都找不到。

    「有人吗?」

    他颤抖的开口,吐露出口的却只有一声呜咽。

    没有会送他面包的邻居,没有擅长修复屋顶的爷爷,没有曾和他上学的朋友。

    伊扎克茫然的走下战机,他褪去飞行眼镜,他走过小时候曾经跌倒的碎石坡,步行巷口夏日会结实累累的芒果树,他伸出手想要触碰树g,在他的指尖下化作不真切的一抹灰。

    一阵风吹过零星的战火燻的他一阵猛咳,烟灰和熊熊烈火燃尽了他的家园,什麽都没有了。

    在寂寥的大地伊扎克怔忡的跪下,然後他抱着头放声尖叫。

    叫的撕心裂肺,哭得椎心泣血。

    什麽都没有了。

    除了获得x前点缀他罪孽的x章,什麽都没有了。

    一道Y影笼罩他,克劳莱走到他的面前,他沈默的伸出手,他的拇指摩擦伊扎克手腕上的伤痕,尽管时光荏苒,那道伤疤仍些微拢起。

    「为什麽忘记了一切,却只记得这个。」

    克劳莱的声线彷佛在哭泣,泪水染Sh了他的面孔。他最终与他十指相扣,袖子滑落,里面露出克劳莱手腕同样位置的疤痕。

    顺着两道相依的伤疤,装点彼此的梦。

    成双成对,合而为一。

    「谁知道呢。」

    伊扎克低语,这是珐罗多斯英雄经历的真实,不被允许忘却的罪证。

    「所以,能告诉我了吗?」伊扎克轻啓双唇,他伸手拥抱怀里的人,这次不是请求而是邀约。「告诉我,我遗忘的一切。」

    告诉我吧,我们的Ai情,只属於我们的故事。

    当时失去家园的却不止是他。

    「为什麽?」

    面对克劳莱的质问伊扎克却没有气力回应,他像是被cH0U空灵魂般呆愣的凝视着蓝天,他的视线转向气得哆嗦的克劳莱,眼神却未焦距。

    「为什麽?什麽都好,为什麽要舍弃裘斯区!」

    如果仅能存活下一人,他自私的希望那是克劳莱,他庆幸他活下来,就算代价是非难的痛苦。

    克劳莱注视着眼前的男人,他勒紧了他的衣领,伊扎克淡sE失焦的双眸仍未真正落在他身上,

    他想勒Si他,但此刻他却是他仅存的唯一。

    最後那声质问化作一声呜咽,落在伊扎克耳中,却b原先的责备更为让人心碎。

    「我舍弃了裘斯区,所以战争结束了。」

    那是斯洛哥最後一丝的挣扎,直击首都和攻击零星的城镇,在首都战败後珐罗多斯大举推进战线,战争未了,但是一切都快结束了。

    「战争结束了然後呢?一切都没了??那我以後要怎麽活下去?」克劳莱徵求答案般追问伊扎克,可惜後者却没有答案。

    伊扎克的目光沦落到远方的天际,那瞳孔映着天sE泛着湛蓝,如果天国真的存在,那麽他的指令葬送了他深Ai的家园,将所有人都送至彼方。

    克劳莱哭了很久,他知道伊扎克正直正确,而亦是那份正确迫使他们失去一切。他的泪水像是没有尽头,而从头到尾伊扎克都低垂着眸,连一滴眼泪都未曾落下。

    克劳莱第一次觉得那淡sE的眼眸里,或许真的不存在人的普通情感。

    「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克劳莱抹了一把脸,沙哑的嗓音吐出的仅存恨意。「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不然我会杀了你。」

    他们不可能回到过往,没有夏日蝉鸣,没有嘻笑怒骂,一切都结束了。

    克劳莱转头就走,而那是他最後一次见到伊扎克。

    之後的那段时间他走访了很多地方。去了未曾造访的异国他乡,享遍各国料理和风景。他踏足不熟悉的鹅卵石上,聆听异国歌谣。只要不是过往熟悉的一切,他好像就能暂且忘记过往。

    有一日他走到了海滩,抬起头看到无边无际的湛蓝,蓝得耀眼,广得心慌。

    他们也曾经这样一起看海,那时夏日炎炎,暑气蒸腾着海面,上空战机炫技般的翻腾。他们曾经这样在海边畅谈着理想??

    而如今呢?

    理想破灭,Pa0火带走了他的家园,轰炸夺取了他的理念,战火之下,还剩下什麽?

    还剩下他,也只剩下他了。

    他发现自己会不自觉的找学他的背影,然而视线尽头却空有寂寥。

    那天夜里他骤然醒来发觉无法呼x1,悲痛如同一把利刃毫不留情的紮入他的x口,些微的动弹都是锥心痛处。他大口喘息,却无法x1入分毫空气。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仿佛如此便可以躲避那样的Si寂,宛若世上仅剩他一人??

    然後他想起那双灰sE的双眸,像是炸弹落下後灰茫茫的世界。好像能够容纳万物,又仿佛置身他处的一片灰。

    想到在珐罗多斯的某处有着他,同样失去所有,同为裘斯区活下来的唯一。

    克劳莱很缓慢的重新开始呼x1,空气再度涌入肺部,疼痛些微淡去。

    他无法轻言原谅,但是他必须承认,伊扎克的存在於他而言便是救赎。

    如今只有他,同样经历着这场疼痛。

    他再度踏上珐罗多斯国土时是六个月後,落地刹那却听到丧钟悲鸣。

    人们说珐罗多斯的英雄Si了。

    因为承受不住自责,自杀了。

    克劳莱眨了眨眼,他不认识什麽珐罗多斯的英雄,他只知道伊扎克?怀特。

    他迈开步伐,从走路逐渐跨大脚步,最终拔腿狂奔起来。

    他奔向属於他们的家,那是国家赠与伊扎克的一栋别院,门没有锁,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片空荡,别说人烟,连原先的家俱都处理乾净了。

    他在信箱内找到一封信,来自国立军方医院。

    克劳莱不记得自己怎麽到医院的,不记得刺鼻的消毒水让他难以呼x1,他不记得医生带他到病房入口。

    他只记得伊扎克平静的面孔。像是陷入沈睡般阖着眼,他的手腕处绽放着一朵鲜红的花,狰狞的伤口近乎入骨。

    他着迷似的盯着那入骨的伤痕,辗转难眠的夜,绝对不止他一人。

    像是自我惩处般,等待Si亡的伊扎克心里在想什麽?

    「伊兹,我来了。」克劳莱轻声说道,「虽然我来晚了,但是我来了。」

    那夜无月,夜sE无边,他趁无人发现之时带走了伊扎克。偷走伊扎克的过程出乎意料的容易,或许没有人在乎殒落的英雄,尽管那曾经是他们的心灵寄托。

    军校时期就曾埋没的研究再度被他重拾,他埋头於研究之中,唤醒伊扎克成为他唯一希望的寄托。此时的研究还不够完美??不过只要他研究成功,那麽他能够找回失去的过往。

    研究成为他生存的依据,近乎整整六个月克劳莱都未曾踏足出实验室。

    「六个月後,我成功了。」克劳莱轻描淡写的简述道,几个简单的字句,隐蔽了当时炼狱般的过程。

    他唤醒了伊扎克。

    然而当他眷恋的凝视伊扎克如沈睡般的脸庞,他的金发长了不少散落在脸侧,苍白的面颊不带丝毫血sE,不安涌上他的心头。

    但是,如果,伊扎克又想Si了怎麽办?

    没事的,还有他在,他这次会陪在他身旁

    然而他先前不也依旧去Si了吗?

    他见过太多了,在战场上奋力厮杀只为了存活,他们口口声声祈求克劳莱将他们背离战场,但是一旦离开了战场又一心求Si。

    克劳莱焦虑的来回踱步,他没有资格拿伊扎克的X命再度冒险,他的视野再度停留在台面上的伊扎克身上。

    那麽他必须创造出他存活的动机。

    幸福无法足够支撑伊扎克活下去,克劳莱很理解伊扎克,他知道只要拥有足够的义务和责任,伊扎克才不会从容赴Si。

    伊扎克最大的责任便是战争。在战场上保护同僚,战场外作为民众的心灵支柱。他或许活得痛苦,但依然活着。

    只有活着,才有後话。

    那麽就让他将这场战争延续下去吧。

    他可以投奔斯洛哥,战事已经要终结,但是只要克劳莱为斯洛哥制造屍人,这场战争势必延续下去。

    克劳莱知道自己此生的罪恶终究无法偿还,他离痴狂已经相差无几。

    因此今生,就让我为你疯狂吧。

    为了你我可以背弃整个国家,我能化身恶鬼,只要是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