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殇节节庆地点距离茱蒂安的房舍不远,他们决定步行去场地。大概是他们太过衣衫褴褛,茱蒂安提议他们可以穿她儿子的衣服。她大儿子身高和伊扎克差不多,然而衣服仍然显得有些宽松,伊扎克换上白sE衬衫和茶sE的K子,用皮带将K子系紧。小儿子的衣服倒是和克劳莱大小一致,只是风格显得花俏,他最後选中一个h黑和绿sE交杂的碎花衬衫然後套上白sE西装K。
「只能远远的看。」伊扎克警告道,毕竟他不清楚军方是否全面通缉,但不值得这样冒险。
他们两个人踏上松软的泥土走向亮着灯火的广场,补过眠的伊扎克脸sE看起来好很多。初春的夜晚略带寒气,蟋蟀的鸣叫夹杂着远处的人声生动不息。
又一声轰然巨响,一簇簇火光炸成万点繁星。
克劳莱兴奋的迈大步伐,却察觉後面的人并未跟上。
他回过头,伊扎克站在不远处握紧拳。他不常露出伧惶无措,但随着爆炸声不自觉的瑟缩。
克劳莱走回伊扎克身边捧起他的脸,那肌肤冰凉沁出一身薄汗。此时他的瞳孔扩张,呼x1急促,彷佛重临战场。
分明注视着他,但是双眼却穿越了眼前的克劳莱望向过往。
「好了!」他在伊扎克面前合掌,後者猛然的眨了几下眼。「跟着我一起呼x1。」
克劳莱用力深呼x1,手跟着上抬,伊扎克挣扎着配合,「对,接着吐气。」
他又长长的吐气。
他们又做了几次,逐渐伊扎克的呼x1缓和下来。他的掌心依旧冰凉,但是至少情绪平复不少。
伊扎克正要起身就被克劳莱压住後颈,他的额头轻抵彼此。
「看着我,只看着我。」
伊扎克抬起眼,青年撞进他的眼笃。又是一阵炸裂声,燃尽的烟火下坠,夜空彷佛被倾倒,将克劳莱眼底盛满了绚烂繁星。
「没事的。」
他的嘴型呢喃出无声字句,飘散於两人之间的空气。
流光溢彩间,青年璀璨的让他移不开眼。
直到最後一颗烟火隐去,克劳莱才先行移开目光,他抬头凝视烟雾弥漫的夜幕伸了个懒腰。
「抱歉。」伊扎克低语,他看得出克劳莱喜欢凑热闹,也喜欢朵朵绚烂的烟花,自己却扫了兴。
克劳莱打量了下伊扎克,他的脸sE已经不再惨白,「何必道歉?」远方传来隐约的笑语连连和音乐响起。「真正的庆典才要开始。」
遥远处的灯火斑斓,广场上人声喧嚣夹杂手风琴和小提琴的节奏,随着风飘进田野之间,两个亡命天涯的人却站在距离几十公尺外的田埂旁,深怕太过靠近就有暴露的风险。
克劳莱整顿了下衣领和将乌黑的头发拨到脑後。他面向伊扎克鞠躬,然後将一手负於背後。他些微欠身朝伊扎克伸出手,掌心面上作势邀请。
「这位上校,我是否能够邀请你共舞?」
以前在军校就学习过社交舞,由於军校没有nVX舞伴,当初连同nV舞的部分都需要学习来对跳。伊扎克天生就是完美主义者,自然也把nV舞的部分跳得从容而优雅。
克劳莱就不一样了,於他而言跳舞不是社交场所无趣的摆布,而是纯粹娱乐的一种。
伊扎克凝视着那雪白的指尖,云开见月,银辉沿着他的指尖流泻直至网住彼此。克劳莱的笑容柔软,绿sE的双眼里DaNYAn出隐约的期待。
彷佛着魔般,心牵引着他伸出了手。
两手相握,从此不再分离。
远处的乐声微弱但是也足够了,此时正播放欢快的小步曲舞。他们在田野边的月光下起舞,他们一下一下的旋转,衣摆随之飘扬。踏过草地时露水溅ShK管,风拂过稻梗,波动出一片金sE浪cHa0。
踩着随X的步伐,舞动彼此的节奏。脚下的软泥柔过鹅绒,怀中的人亦温暖胜夏日。两人离的很近,近到能听到彼此x口的心跳。克劳莱禁不住的哼唱,他埋头於伊扎克的颈肩,些微侧过脸便能见到满天星辰。
此时乐曲渐缓,伊扎克也放慢了步调配合他左右轻摆。
星光如同碎银般倒映在伊扎克的灰眸里,映得他平时冷静的神情也添了份柔和的光,克劳莱盯了一会儿,忽然低声的笑了。他的笑声很轻,转瞬於风中消逝。
「怎麽了?」
「知道吗?这是我第一次和你跳舞。」
伊扎克手臂收紧了些。
「但不会是最後一次。」
他承诺道。
夜风掠过,远方的音乐似乎又更远了。他们如偷渡於战争罅隙的舞者,在田野边轻轻旋转,直至世界只剩下彼此的脚步和心跳声。
无论宇宙浩大无垠,抑或是世间荒诞无稽。
我只愿与你共舞至天明。
第六日
隔日他们告别了茱蒂安,她很好心的提议可以送他们前往车站,克劳莱毫不犹豫的答应。红sE的卡车轰隆鸣响着在车站前停下,茱蒂安下车给他们两人一个拥抱。
「真的很谢谢您。」克劳莱握紧茱蒂安略为粗糙的手,她露出慈母的笑容,她r0u弄了下克劳莱的发。
「有空再来找我。」
克劳莱没有答应仅仅是报以微笑,毕竟未来没有担保,那麽不如留下一点空白的期待。
她又转向伊扎克端详数秒後开口,「你真的??跟伊扎克?怀特上校没有关系吗?有没有人说过你们长得很像?」
伊扎克流露一丝的慌乱目光朝克劳莱求助,後者强忍着笑意搭在伊扎克肩上,「别人也常认错,我们部队里人家都叫他小伊扎克呢?」
「是吗?」茱蒂安略为困惑的点头也接受了这样的说法。
火车站的广播已经开始宣告列车即将进站,她挥手向他们道别然後回到车上启动卡车,排气管喷张出几道黑烟後长扬而去。
直到红sE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尽头他们才提起行李迈步向月台。
「小伊扎克?」伊扎克扬起眉,他习惯克劳莱说谎不打草稿,但是不知道这称号是哪里来的。
「好啦,别生气,我知道你下面一点都不小。」
克劳莱回过头办了个鬼脸哈哈大笑,伊扎克的面容依然冷静但是他的耳根变得赤红。
他们一路走向月台的最深处,火车鸣笛自远方传来,硕大的铁制巨兽漆成墨绿sE然後以几条黑sE线条点缀,蒸腾着日光炎炎朝他们驶来然後在面前急刹住。
克劳莱拉开门踏上阶梯,伊扎克些微低下头跟着钻进火车内。
打开车厢门踏上红绒地毯,克劳莱正要坐下却被伊扎克拉起,他没有多余的言语但是紧绷的力道意思很明确,克劳莱很默契的没有多言跟着伊扎克继续向前走。他们走过一群穿着军装的年轻军人此时正在哄堂大笑,伊扎克压低帽檐没有给予他们多余的眼神。
他们穿越了五六个车厢,直到伊扎克停下脚步。
「就这里吧。」
一大清早的火车没什麽人,同车厢仅有在座位上打盹的孕妇和正在玩数独的老人。他们走到一个靠近紧急出口的座位坐下,伊扎克将行李塞到座椅下方,顺便掏出帽子递给克劳莱自己也戴上。
克劳莱难得没有抱怨,他认命的戴上帽子打了个哈欠,然後倚着伊扎克再度阖上眼。
yAn光穿透车窗静静洒落於座位,尘埃飘荡在空气载浮载沉。火车缓慢的开始行驶,窗外的风景快速交替最终模糊成一片,伊扎克没有闭目仅仅是盯着入口方向。
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克劳莱的呼x1变得平稳,伊扎克为他拨开眼前的乱发避免扎到眼睛,他调适了下帽檐,确保遮挡住直S的yAn光。
伊兹,你能做到客观公正,但如果逝去的是你的亲人呢?如果是你的双亲怎麽办?
他想起多年前克劳莱的提问。他向来客观公正,他选择了将利益最大化。那可以建立在牺牲他的一切为前提,也可以T现於遗忘人X作为终局。
又或是??是某天在战场上的你呢?
他低头看向他侧肩上的克劳莱,熟悉的重量使他安心。後者均匀的吐息,光斑在他的面颊跃动,偶尔双唇会呢喃着无声字句,然後又深陷沈睡。
他是否能够存留一些自私?
不用太多,一个人就好,能否让克劳莱留在他身旁?
他很清楚,在战争之下,人们会失去个TX。
而为全人类敲响的丧钟,能否为他们两人暂留片刻?
伊扎克叹了口气,他不习惯去筹划未来,因为没有必要,而且未来的发展,时常不在意料之中。
列车因为到站渐缓了下来最终停下。伊扎克瞥了眼窗外,熟悉的军人制服身影在月台穿梭,他些微倾身拉上窗帘,克劳莱并未被他的动作吵醒。
过了十几分钟後列车再度启动,此时车厢门被拉开,一个青年走进车厢在他们斜对面坐下。
他先是百般无聊的盯着窗外,不久就对於翁绿一片感到倦怠。他无聊的打量群众,视线转向伊扎克帽檐下的犀利眼神时,快速游移走。
他最终拿起座位前方椅背cHa着的报纸开始翻阅,报纸停留在一个页面上他猛然一滞,反覆似乎感到困惑一般。
他再次抬起眼,这次宛如无惧於伊扎克的瞪视。
然後再度低下头看报纸。
伊扎克心里猛然一沉。
可能是通缉令,青年的反应很明显了。
伊扎克不动声sE的摇了下克劳莱,後者并无反应,他又加大力道,他却依然熟睡。
青年此刻已经起身,他小心翼翼的走向他们两人。伊扎克僵直身躯暗自将手移向袋子里的手枪,若是最糟情况??
「那个??请问您是伊扎克?怀特上校吗?」少年的压低嗓音但却难掩住兴奋。
伊扎克因为他的口气一愣,男孩却将这样的反应当作肯定。
「我就知道!上校!我、我很崇拜您!」
「你认错人了。」
「怎麽可能?」他略为困惑的蹙眉,同时伸手拿取刚才的报章,指了指上面的报导,那是伊扎克前几日受访的照片。「这不就是您吗?」
伊扎克有些百口莫辩,少年依旧高昂的表达自己的激动之情。「您怎麽会在这呢?是要去处刑场吗?您问审了斯洛哥的恶鬼了吗?结果怎麽样?民众都很盼望您的裁决——」
克劳莱因为男孩的大嗓门而缓慢苏醒,他抬手想要拨开眼前的乱发,却意外碰掉了帽子。少年见到下意识的俯下身捡,然後递给克劳莱时又一愣。
伊扎克低下头凝视报纸上的两张照片,一张是伊扎克的访谈,另一张则是反战组织闯入攻击克劳莱时,拍下的剪影。
少年的视线也同样落在报纸上,这次他嘴唇颤抖。
伊扎克来不及抓住少年,他往後拔腿就跑。
他的手下意识伸向枪枝,但接着又放开手。
少年能跑去其他车厢报信,其他人可能还不会相信,但是若是传来枪响军人势必会往这里聚集。
伊扎克抓住克劳莱的手起身,另一手将行李甩到肩上。他大步朝更後面的车厢前进。伊扎克走得很急,几度克劳莱差点踉跄没跟上。
「快点。」
「等等。」克劳莱将後方车门上锁,就算一点的拖延也聊胜於无。
他瞥了眼外面高速移动的风景,伊扎克打开窗,然後将上身探出窗外,强风刮乱他的金发以及严肃的神情,不久他缩了回来。
「怎麽样?」
「距离下一站太远不大可能等到,但是接下来会转弯,火车照理而言会减速,有机会跳车。」
远方车厢已经传来喧闹还有急促的脚步声,伊扎克拉着克劳莱拔腿狂奔。他们一路奔向最後节的车厢。
猛然拉开车门,飒飒强风让两人几乎站不住脚,脚底下的车厢颤抖,乌黑的浓烟燻的他们呛咳连连,伊扎克用衣袖遮住口鼻。几道枪鸣响起震破玻璃,往回看已经能见度军人的身影。前几发仅仅是警告,伊扎克知道接下来的几枪会落在他们的双腿。
此时火车已经进入弯道,尖锐的煞车声刺入耳膜。
他们只有数秒时间,伊扎克提高音量。
「朝斜方向跳,听我指令!」
「不!」克劳莱高喊了一声试图掩过火车轰隆,他的眼神很坚定,「听我的。」
他等了数秒,伊扎克瞥向後方试图接近的士兵警告道:「克劳莱。」
在火车过弯前骤然减速,克劳莱大喊一声。
「跳!」
两人向车外跃出。
伊扎克蜷缩身T,落地刹那就失去平衡本能的翻滚,砂石划破肌表,他们在土坡上连续翻滚了几圈才停下。
过了几分钟才SHeNY1N的起身,伊扎克因为卷起的尘土而呛咳了几下,他抬起头,火车已经鸣笛远去。
克劳莱是对的,如果依照刚才伊扎克的节奏他们两人可能都会粉身碎骨。
四处张望试图寻找克劳莱的身影,不远处就见到他仰躺着面朝上。
伊扎克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克劳莱仍然凝望着苍穹,蔚蓝将他的眼眸都染上一层薄薄的透亮。他的眼珠转向伊扎克,然後伸出双手好像在祈求一个拥抱,任由他将自己拉起身。
「我这可是第一次跳车。」克劳莱似乎觉得荒唐的扬起嘴角。
「我也是,虽然跳过飞机但是火车倒是第一次??你怎麽知道什麽时候跳?」伊扎克忍不住问道。「如果真的用非线X速度来算应该跳得更早一点——」
「少爷啊,」克劳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不过b你更常搭火车。」
克劳莱伤的不重,肌肤些微擦破皮渗出点点黝黑的血丝。伊扎克低头检视自己的伤口,在yAn光下他的鲜血更接近泛着红光的暗红sE。
「距离多l克大概还有四五十公里。」
他望向眼前绵延的火车铁道,在抵达多l克之前他们依然有漫漫长路。
伊扎克很自然的背起行李,克劳莱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迈开步伐。
步向未知,踏入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