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烊後的声音总是很安静,只剩咖啡香还悬在空气里,假装着还算正常的日常。
铁门拉下,锁扣上,店里的灯只留一半。
二楼b一楼更安静。
曜宇在隔壁房间睡着,他还是睡得不安稳,翻身时会悄悄皱眉。
那种表情,看得我想起太多夜晚。
杨叔搬了一瓶威士忌上来,没问谁,要不要。
这里从来不需要问。
「你确定他能撑下去?这里可不是一般人能踏进来的。」杨叔低低地问。
我没回答,只看着杯里的酒。
几秒後,有人笑了一声,不知道是谁,可能是坐在一旁沙发的医生吧,
那个总是巧妙利用手术杀人的人,笑声里永远带着让人不舒服的冷意。
这的规矩是清理社会上的毒瘤,但那变态连一般人都杀,
但那是他自己的事,也没谁管的着。
「捡回来的东西啊……」他语气像在谈什麽废弃物。
医生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像在敲一颗还没麻醉的心脏。
阿宅头也没抬,手指飞快敲着键盘,手机萤幕的光把他脸照得发白。
他说话的时候,就像报出一个数据,而不是一条人命。
「他只是个学生,清掉最快。谁知道他会不会撑不住坏掉乱说话,到时我们一起完蛋。」
「放着不处理,真的不怕以後出事吗?」
杯子轻轻碰桌面,声音很小,却像敲在耳骨上。
我听着,其实不觉得意外。
这里的人讲话向来JiNg准,没有情绪。
但——坏掉嘛,这里还有正常人吗?
我慢慢喝了口酒,让喉咙烧起来。那种灼热能让人暂时不去想别的。
杨叔终於看了我一眼,像是代替所有人问出那句话。
「阿辰,你到底在想什麽?」
我笑了笑,很小的一声,像是在笑自己那天的荒唐。
我也想知道,为什麽我没杀他?
其实没为什麽吧,我就不想多杀一个,而且,他只是路过,什麽也没做。
反倒是——直接被我绑Si了。
哈哈,很有趣吧,换成其他人早就杀他了,还养在身边g嘛?
其实我也在想,为什麽是那个在山雾里瞪着我、骂着「你有病」的学生?
我本来以为自己早就Si了,Si在十七岁的那年。
但来到这後我才发现,原来我还没Si透啊。
每一次的枪响好像让我自己Si掉一点点,
像是个失血的伤口,不太痛、没感觉,但就一直渗血,哪天就这样没了呼x1。
可是他——是我唯一一次意外吧,谁知道那边会有人,
谁知道他没吓的逃跑,谁知道他——跟我说我不能这样。
我是不是一直希望有谁来阻止我?
但我还不能停下来啊——
我还没杀掉那个最想杀的人。
我叹了口气,把杯子里的酒摇成水旋,一口喝掉,
那灼热到几近痛的感觉,让我误以为自己好像还活着。
「他,我负责。」
我摇着空荡的酒杯,日光灯穿透杯底折S出光点在桌上不断凌乱着。
杨叔没说什麽,阿宅还在滑手机,变态医生哼的笑了一声。
负责。
谁都知道,在这里,负责是什麽意思。
这里的「负责」,不是养一条狗,也不是照顾一个人。
那是——如果哪天他出事、说错话、想逃,要亲手处理掉。
「负责」这两个字,很多时候意味着「亲手埋掉」。
这里不是慈善企业,跟本只是私刑同好会,只是包装的很好,不管怎样总要被牵连。
在这要嘛杀人,要嘛被杀。
但我却不太想让他、那像黑曜石般的眼珠变成纯黑sE。
那眼神太过纯粹,像我以前,我怕他像我一样,再透不出虹光。
他没必要承担这些,但他也走不了了,
那我也只能尽力保住他眼底那颗脆弱的玻璃不要碎裂。
「既然你都这麽说了,那就给他安排点什麽事做吧,至少,让他陷的深一点。」
杨叔叹了口气,像他也心软,可能年纪到了吧,他以前倒没这麽好说话。
我拿起那瓶酒要倒,他却伸手阻止我,我只好收回手。
楼下的冰箱压缩机突然响了一声,整个房间的空气都跟着震了一下。
其他人也没什麽话说了吧,兼差清洁工们的闲聊就到此为止。
我离开那间「员工休息室」,走到曜宇的房门。
门没锁,嗯,是没办法锁。
我直接开门进去,发现他没睡,或是——又从噩梦中惊醒了。
他转头看着我,那表情有一瞬间,像是在看什麽脏东西,嗯——我很脏啊。
他的眼里还有恐惧吗?好像没有了,只剩下疲倦,和一点像在挣扎呼x1的本能。
那让我更觉得,他不该待在这里。
他好像还有些半梦半醒着,我坐到他床边他也没骂我,只是像失语一样看着我。
「怎麽了?还没睡啊?」
他没平时那样尖锐,老实说我还真不习惯。
是还在想刚才递出的那张卡片或那杯酒吗?
曾曜宇,其实你没真的杀过谁,那天的板机——是我扣的。
你要活着,就不能太过乾净,至少,在这里。
我的手不知怎的贴上他的背,他还是什麽话也没说,只是任我把他收进怀里。
这是转化的过程,我知道,我也这样过,
先否认、再麻木,最後才能像没事那样笑出来。
但我真的没事吗?
他真的会没事吗?
我也不知道,谁管他的,等我离开,这些都不归我管了。
你就自己好自为之吧,除非你——能骗的了自己。
但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那晚扣下的第一发没有偏差角度,如果我那天没有拉住他,
他是不是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也不会……变成我的责任。
但那样的话,我可能也就真的Si了。
活着吧,曾曜宇。
至少——活到有一天,你能不用再靠骗自己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