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范恺晨都没有再问起要去陈亮耘家里吃饭的事,陈亮耘却一直有莫名的压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每当与他对到眼或打招呼时,她都觉得他眼中有GU殷切。开心和担心矛盾地在她心里交织着。
星期五晚上,她和魏文嘉窝在沙发里配着多力多滋,舒服地看完最新一集《不是他也无所谓》,趁着母亲心情不错,她才终於故作轻松地开口:「妈,礼拜天我可以找同学来家里吃饭吗?」
「好啊,哪个同学?」
「我想约张咏庭和范恺晨──一个你没见过的男生。」陈亮耘咽了口口水。
魏文嘉淡淡一笑。「没问题。吃义大利面好吗?」
周日的饭局没有陈亮耘预期的那麽紧绷。魏文嘉不想在初次来访的客人面前漏气,特意端出她的得意之作青酱蛤蜊义大利面、N油菠菜、凉拌J丝。范恺晨是个称职的客人,健谈又嘴甜,胃口也好,当其他人都已经饱到吃不下时,他都接手扫空,还恰如其分地展现意犹未尽。虽然魏文嘉没说,但陈亮耘能从她的眉梢眼角看出,她心里相当喜悦。
「阿姨,阿亮她人超好,最近我数学进步很多,都是她帮我的。」范恺晨说,又旋即补充:「我是指她平常会教我解题,绝对不是她帮我作弊的意思。」
魏文嘉和张咏庭闻言都哈哈大笑,陈亮耘却是心脏猛地一颤。
「她数学也没多好,国中好几次考不及格,我看到都要吐血。你下次还是问咏庭好。亮亮,」魏文嘉睨睨nV儿,「你也多学一下人家是怎麽读书的。」
「嗯嗯,好。」陈亮耘回得有点笨拙。
「没有啦阿姨,每个人有自己适合的读书方式嘛。」张咏庭忙笑着说。
陈亮耘瞟向母亲的脸庞,她正带着预备长篇大论的态势张开嘴,范恺晨却抢先高举双手说:「对,像我就是靠别人来帮我读书的啦。」大开大阖像在伸懒腰。
张咏庭率先笑了,陈亮耘也忍不住喷笑。幸好,魏文嘉尽管看起来有些不以为然,仍跟着莞尔。
气氛还是好的。
送走张咏庭和范恺晨以後,陈亮耘暗自吁了口气,却没完全止住忐忑。母亲是否从范恺晨无意间透露的资讯知道了什麽?尽管她八成早已知道──
「亮亮,恺晨那孩子不错,」魏文嘉下了评语,「以後可以常找他来家里玩。」
陈亮耘不敢置信地望着她母亲。
魏文嘉等於是默许了陈亮耘继续和范恺晨一起读书。
为何会有这样的转折,陈亮耘一直想不透。难道是范恺晨太讨人喜欢吗?这也不大合理,不符魏文嘉一贯的风格。但其实她也没花太多心思探究这个问题,与范恺晨相处不必再提心吊胆,才是目前最重大的事。
「你很妙。」饭局隔天,范恺晨这样对她说。
「怎样?」
「你在家里,跟你平常的样子不太一样。」他老气横秋地抚着自己的下巴。
「怎麽个不一样法?」
「好像突然变成一个畏畏缩缩的胆小鬼。」
「我有吗?」
「有,你有。」
「P啦。」她不理他了。
他没再缠夹,只抛下一个微笑。「你妈做的菜是真的好吃。」
范恺晨来家里吃饭,前几次陈亮耘还会找张咏庭、罗佩佳或其他三五个同学一起;後来他放学後越来越常可怜兮兮地说自己无处可去,在他半玩笑半恳求之下,好几次的图书馆之约就这样变成了蹭饭之约。夜晚的橘h灯火之下,一个男孩与一对母nV围坐在餐桌旁,对着一桌家常菜说说笑笑地就像是一家子。范恺晨不挑嘴,什麽都说好吃,魏文嘉做菜做出成就感,托范恺晨的福,陈亮耘近来也可以吃到变化多端的菜sE。
这阵子范恺晨家里有些什麽好东西,也会带一份来给陈亮耘,b如玫瑰柠檬塔、东海J爪冻,或是邻居阿姨送来的自制蛋hsU。课堂要分组做报告,T育课要分组打球,他都要找陈亮耘;假日一群人出去玩桌游,也要叫上陈亮耘。
范恺晨不讨厌和她相处,陈亮耘可以做出这个判断。但然後呢?目前似乎看不出他对自己还有没有些别的什麽。班上开始有人起哄,把他俩送作堆,他也都嘻嘻笑着不置可否,教人有点雾里看花。
「丢直球怎麽样?」关靖萱建议。
陈亮耘摇头,「要的话也要是曲球。」但这球要怎麽投,她还没研拟出对策。
那天图书馆停电休馆一日,范恺晨於是到陈亮耘家里做功课。魏文嘉加班未归,两人就在家里煮辛拉面加起司、年糕和几片菜叶,再打颗蛋,自制韩式部队锅作晚餐。
陈亮耘边吃边把玩着一条铂金项链,Ai不释手一般。范恺晨好奇问道:「这不是你妈的项链吗?」
「嗯啊,刚看到它摆在那里,」陈亮耘指着玄关的置物柜,「可能是今天忘了戴出门吧?我待会帮她收起来。」
「那你g嘛看个不停呀?」
「我一直觉得这条项链很漂亮,」她把项链递在范恺晨手中,回应他好奇的眼神,「但这材质太贵重,高中生不适合戴那麽好的,我也不敢开口跟我妈要一条。」
项链坠子是一条细长简约的银链,尾端一排细钻。范恺晨看完後说:「之前都觉得这条项链怎麽设计这麽单调?近看才知道原来很JiNg致。」
「喂,这条可是MOARA,一定的质感还是有的。」
「我哪会知道这些啊?」范恺晨把项链还给她,「那你和你妈眼光很接近罗?我看她天天都戴,应该也很Ai吧。」
「对呀,上次逛街看到一条手链,我们都很喜欢。但毕竟不便宜,妈妈已经买了他们家的项链,就舍不得再买手链了。她问我要不要,我说不用,欣赏过就好了。」
「为什麽不要?你妈都愿意买给你了。」
「不想让她花这个钱啊。」陈亮耘脑海中浮现当她摇头说不时,母亲脸上流露的赞许的表情。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妈妈当时心里一定是这麽想的吧。
「有没有照片?借我看看。」
「好像有……我找找。」陈亮耘拿起手机滑了半晌,找到图片後递到范恺晨面前。
范恺晨接过手机,萤幕上那条手链设计与魏文嘉的项链一样简约,缀着三颗排成一列的圆形钻饰,中间那颗较大、左右两颗较小,隔着面板仍闪耀着晶润的光泽。
他看了很久,才把手机还给陈亮耘。
吃完泡面已接近八点,魏文嘉还没回来。范恺晨便问:「你妈工作都这麽辛苦喔?」
「不一定,她说最近事务所的案量b较多。反正多接一些案件,也可以多赚点奖金。」
「你爸没有出一些赡养费吗?」
陈亮耘一怔,「没有。他……也有自己的家要养。」
范恺晨托着腮,若有所思地瞅她,「我可以好奇一下,你爸妈为什麽离婚吗?」
陈亮耘踟蹰片刻,还是答了:「我爸有小三。」
「啊,真惨。」
「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我才国小二年级。」
「现在是和当时的小三另组家庭?」
「大概吧。我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了。」
「你恨他吗?」
「恨吗?我不知道,」陈亮耘叹气,「应该说是气吧。小时候觉得他是个好爸爸,相处起来像朋友一样。後来发生这种事,我也很困惑。那段时间妈妈每天都在哭,每天都咬牙切齿跟我说,我爸有多可恶、多不负责任,从此之後那个男人跟我们再也没有关系。离婚以後他一毛钱都没给我们,我妈还为这个气了很久,说他在做收入不稳定的接案摄影,也没为了家庭找个正当工作,连离婚也拿不出钱来,没有担当,她当初就不该相信我爸,跟他结婚。」
说到这里,她眉眼间沉郁起来,「看到妈妈这麽辛苦,我也很怨爸爸,害得家里一直笼罩低气压。直到这几年才渐渐好了点,妈妈也不再提起爸爸了,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事实上他也很像真的从来没存在过,过了这麽多年,他一直对我们不闻不问,我也已经很久没听到他的消息了。」
范恺晨听得很专注,眼睛里水光幽幽。「那你妈妈还真是不容易,现在还可以把生活过得那麽好,外表也打理得光鲜亮丽的,状况很不错的样子。真是……真是……太让人佩服了。」
「对啊!」陈亮耘热烈附和,「我妈超厉害,我一直希望,我以後也能做到这样。」
范恺晨挂着微笑,伸出手来,在陈亮耘的头顶轻拍两下。
她喜欢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