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九点，开放区像微波炉一样一直「叮」。
有人把昨晚的论坛贴文整理成「时间轴」，还做了丑丑的红框重点；有人说朋友的朋友在餐厅看过「顾太太」；有人拍了公司楼下的黑车，说是媒T在等。
行政又发一封信：「提醒各单位，不回应、不代转、不对外评论。」
短短一行，大家却更忙着把嘴巴收起来。
舒言盯着今天的待办，把那些会卡住人的专有名词全换成白话，她不想再有人听不懂。
十点半，茶水间门口一阵SaO动。营运部的小敏手里还拿着x1管，偏偏往人多那边靠：「欸，上次活动那位穿白洋装的，是不是传说中的顾太太啊？」
空气里立刻浮出一个看不见的圈圈。几双眼神从圈外往里丢，像玩投篮。
舒言经过，脚步没停，只小小点头：「让个位子。」
小敏退半步，嘴角却往上：「我只是好奇，你别紧张啦。大家都关心嘛。」
「关心我就去做事，让我过。」她把杯子装满热水，背脊挺直，像拉了一条细线。
小敏看她没上钩，撇撇嘴，回到座位上继续x1手摇。
十一点整，会议室开门，部门例会。
顾骁远一进来，声音不大，却让整间会议室立刻安静下来。
他随手把笔放下：「今天三件事。第一，版本分成三阶段，研发跟品保各自盯好，不要互相踢皮球。第二，下周一要开对外说明会，资料今天就收齐，晚一分钟都不算。第三，外面的八卦到此为止，谁再讲，我就直接处理。」
语气不重，但每一句像扣上锁，让人不敢多说话。
小许憋不住：「副总，投资方那边会问——」
「投资方只看成果，不看新闻。」他用笔敲了一下桌面，「现在开始，谁有空聊八卦，表示手上的事情不够多。」
这句话像丢了一袋沙，吵闹感当场沉下去。
散会後，人cHa0往外挤。温沂靠过来，声音压低：「午休过後公关要你过一遍话术，郑馨会来。」
「好。」
她刚要走，背後传来冷冷一声：「林舒言，留下。」
会议室只剩两人。窗帘半拉，光线切成几块。
顾骁远把一份纸放到她面前：「投资方Q&A你先写一版，字要白话，两页内。」
「收到。」
他盯着她两秒，像是在衡量她的状态：「明晚有家宴。」
她心一下漏掉：「……需要我准备什麽？」
「你不用出席。」
他说话很平，但她还是听见某种重量落地的声音。
「好。」她点头，可脑子同时在转：那张照片里的新娘，到底是不是她？他为什麽一直不说？
他像是看穿她在想，却没打算解释，只补了一句：「有人在等你失手，先把今天的事做好。」
「了解。」
她起身要走，他又叫住她：「等一下。」
她回头。
他从cH0U屉拿出两包小小的喉糖，丢过来一包：「开会前含一颗，脸sE好看一点。」
她接住，笑了一下：「知道了。」
他没跟着笑，只「嗯」了一声，像是把今天的谈话收起来。
——
午休过後，公关郑馨来到她的座位，拎着一杯无糖绿，整个人像刚打完仗：「我快被那些专有名词Ga0疯了。还是你写得好，讲白话就不怕被记者断章取义。」
舒言笑了笑：「那我再帮你把稿子简单一点。先说我们在忙什麽，再说做到哪里，最後才补一句对八卦的态度，这样最安全。」
「行。」郑馨点点头，「还有，记者一定会问顾太太，我们就统一回公司不谈个人私事。到时候你别露脸sE。」
「我知道。」
郑馨看她一眼，像是想拍拍她的肩膀，最後只说：「你最近很辛苦。」
舒言笑笑：「没事，我还撑得住。」
下午两点半，一则大字报在某个匿名版上冒出：「顾氏明晚家宴，顾太太会现身？」
同一则文，很快被几个娱乐帐号转发。底下留言长出一排一排的眼睛。
三点半，温沂传讯：「我在一楼大厅，等你五分钟，下来一趟。」
她搭电梯下去，看见温沂站在玻璃门内侧，指了指外面：「外面多了两台车，应该在蹲人。」
「我走地下室。」她把背包带子又拉紧一点。
温沂点头：「我叫警卫盯一下，你要出去记得戴口罩。」
「了解。」
五点，资料全部交出去。她人有点空，坐在座位上发了三十秒呆，起身收拾。刚背起包，电话打进来，是小橙：「我在你公司後门，出来。」
「你来g嘛？」
「带你走人。」小橙语气很神秘，「坐我的小h。」
她从地下室门出去，钻进一台计程车的後座，小橙戴着bAng球帽，眼睛亮亮的：「我今天运气很好，刚好请到下午假。」
「你这样跑来，公司不会说什麽？」
「抓得到我再说。」小橙一踩油门，车滑出去，从另一条巷子拐走，「而且我今天有正事。」
「什麽正事？」
「搬家。」
「蛤？」
「我租屋处天花板爆水，整片掉下来，房东说要整修，叫我先搬走。」她指指後座一大袋行李，「先寄放你家，我住客厅就好。」
舒言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你受伤没有？」
「没有，差一点而已。现在我需要一张地板跟一个朋友。」小橙说得很自然，「放心，我很会煮面。」
「……好。」舒言忍不住笑出来，笑完又觉得鼻子发酸，「刚好，我也需要人陪我吵架。」
「吵赢。」小橙握拳，「我嘴大。」
「是嘴y。」
她们对看一眼，一起笑了。
——
回到出租套房时天sE全暗，巷口豆花店还亮着，香味飘进楼道。
小橙把行李放下，第一件事是把窗帘拉得Si紧，又把门上的猫眼贴一圈纸胶带：「避免有人蹲在对面偷拍。」
「你好像很专业。」
「我只是不想看你上新闻。」
她们分工把东西简单整理好，小橙把盥洗包塞进浴室，回头就去烧开水：「我煮泡面，你切萝卜糕。等一下看新闻，我要盯顾氏家宴关键字。」
舒言笑：「你真的很会盯。」
「我不是随便说说，我会查到底。」小橙把泡面碗盖上，「不然你每天都会被网路影响心情。」
电视打开，主播在读今天的娱乐焦点：
「顾氏明晚家宴成外界焦点，‘顾太太’是否现身引发关注……」
画面切成几张模糊的路拍，字幕飞快，像要把人卷进去。
小橙哼一声，拿起手机：「我给你看，我今天查到的——」
她把几张图放大，一张张滑给舒言看：「这是我从婚礼背板的供应商网站抓下来的存图，花墙样式几乎同款；这是同一家饭店去年底的招牌背板，灯光颜sE一致；这张更关键，角落这个压克力牌的字T，跟你照片里那个很像。」
「所以……那张照片，很可能是真的？」
「我只能说相似度很高，但不能断定。」小橙说得小心，「我还在找当天宴客的订单资料，不过这需要时间。」
舒言握着筷子的手微微用力，筷尾在碗边敲出轻声。
「你先把碗里的面吃了。」小橙把她的筷子往碗里按，「我不想看你又瘦。」
吃到一半，手机震动。
是温沂：「明早九点半，临时加一场对外说明会，你要在场。还有，今晚别单独外出，楼下有人。」
舒言「好」了一声，把讯息转给小橙。
小橙把窗帘再按紧：「那更需要我住这里了，至少有人帮你看门。」
舒言笑：「你是看门狗喔。」
「我是保全。」小橙把碗叠在一起，转身去洗碗，「我先洗，你去把白天的简报多看一遍。」
「是，长官。」
洗完碗，两人窝在小沙发上看新闻。
主播语气一热一冷地切换：「据了解，顾氏明晚家宴将有重量级长辈到场，‘顾太太’是否现身，外界高度关注……」
画面底下跳出一行跑马灯：顾骁远：公司不评论个人私事。
小橙转头看她：「他今天有对你说什麽吗？」
「他说，家宴我不用去。」
「喔。」小橙拉长一声，「那他到底在打什麽算盘？」
「不知道。」舒言看着萤幕，喉咙发紧，「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小橙侧过去，靠在她肩上：「你先当你自己，其他的以後再说。」
九点半，门口传来一点点细响，像什麽东西被塞进门缝。
两人对看一眼。
小橙先起身，从猫眼看出去，走廊空空的。她小心把门打开一点，地上躺着一个白sE小信封。
她用纸巾夹起来，放到桌上。
舒言盯着看：「会不会是楼下广告单？」
「没有印刷品的味道。」小橙把信封翻过来，指给她看，「手写，写了你的名字。」
「我的？」
舒言的心跳突然变得很大声。她把信封撕开，里面只有一张卡片，黑底金字，写得简短：
「明晚七点，家宴。别缺席。」
落款只有两个字：颜某。
空气像被谁关掉了一秒。
小橙先出声：「这个人，怎麽会知道你住哪？」
舒言握着卡片，手指微微发抖：「我不知道。」
小橙深x1一口气，语气收紧：「我们先当作有人在恐吓，不回应、不联络、不出门。明天我送你去公司，晚上一起回来。」
「可是……」她看着那五个字「别缺席」，心里像被卡住，「她这样写，是在b我？」
「b你也不能去。你不是他们的摆设。」小橙把卡片收进透明夹，再放进cH0U屉最里面，「现在先睡觉。明天早上你要面对对外说明会，别让他们看笑话。」
舒言点头，声音很小：「好。」
她们关了灯，各自躺下。
窗外垃圾车的音乐远远传来，巷口的声音像被夜sE装进罐子里。
舒言翻了个身，手指碰到被角，脑袋却还停在那行字上：别缺席。
她闭上眼，努力把呼x1拉回稳定。过了一会儿，手机亮了一下，是新讯息。
是顾骁远。
「明早八点，到我办公室。」
只有这一句。没有称呼，没有原因。
她盯着那行字，指尖停在萤幕上方，最後只回了两个字：「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