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半，开放区像早市，一边有人喊报价，一边有人笑到拍桌。她一走进去，声音像被人关小，几个目光先贴到她身上再滑开。
人资部刘姐端着纸杯走过来，笑得客气：「舒言，有空聊一下吗？五分钟。」
她跟着到小会议室。桌上放了两张纸，一张是公司「关怀同仁」表单，一张是网路霸凌求助管道。
刘姐用温柔的口气说：「最近外面b较吵，我们会盯留言，不用y撑。有看到过分的，丢给我。」
她点头：「谢谢，我会处理自己的状态。」
刘姐颔首：「还有，若有人在公司群组贴不该贴的，帮我截图。其他的你先不用回，先专心把手边的事做好。」
「了解。」
门打开，研发部张工路过，手上还拿着螺丝起子：「早，林同学，昨天你那版文案很直觉，感谢。」
她笑回：「应该的。」
背後立刻有声音擦过来：「是啊，有靠山的人做起事就是俐落。」是营运部的小敏，声音不大，表情很甜。
张工眉头一动，她倒先一步接住：「有靠山是说你有主管罩着吧？加油。」
小敏笑意僵了半秒，转头就走。
她坐回座位，开机、登入、把今天的待办排好。高雅雯走来，放下一本黑sE资料夹：「下午两点拉你进一个会，不用紧张，站在我旁边就好。」
「好。」
高雅雯按了按她的肩：「如果有人在会里拐着弯酸你，当他在念天气预报，别理。」
她x1一口气：「收到。」
十点整，茶水间像临演招魂。行销新人阿祈正把什麽给同事看：「你看，这张背影八成是她——」
她一推门进去接水，两个人立刻装作在看冰箱。她没多说，倒满热水，转身时淡淡一句：「厨余桶满了，谁用完顺手倒一下，谢谢。」
两个人愣住，忙点头：「我去我去。」
她端着水走出来，心情没有b较轻，但至少呼x1顺了点。
十一点，会议通知弹出：「跨部门合作会议，地点A-5」。
她开门进去，坐在角落。高雅雯一到，会议就开。
一开始很正常，轮到营运部报进度时，话锋一转，小敏抬手：「我只有一个小疑问。昨天外面的风声，对我们对外联系有没有影响？b方说——」她眼神弹一下，像是顺手扫过舒言。
高雅雯面无表情：「这题我回答。公司不谈私事，任何对外讯息由我们统一。你如果有疑虑，先把你的清单做完，下午再来找我。」
小敏「喔」了一声，笑笑：「了解。」
会议继续。讨论到合作档期时，阿哲慢悠悠地cHa话：「有些椅子不是想坐就坐得上去，坐上去也要坐得住。我只是提醒，位置很重要。」
空气里出现一个停顿。
她看向白板，说：「我们回到时程。若这周交付不了，就直接把功能拆两段。第一段先上线，第二段下周。」
高雅雯点头：「照这个切。时间表我来改。」
阿哲斜她一眼，笑了一下，没再讲话。
会後，高雅雯把她叫到走廊窗边：「表现不错。」
她苦笑：「我只是尽量不生气。」
「你生气也不要在他们面前生。」高雅雯把头发往耳後别，「你现在像是站在电风扇前，别人丢什麽都会往你脸上吹。你只要站稳，不要伸手去接。」
「嗯。」
「还有。」高雅雯压低声音，「阿哲不是只嘴坏，他跟外面的活动公司熟，有些料可能从那边来。别主动靠近，也别躲，照你的步调走。」
她心脏有一下重拍：「知道了。」
午休前，她妈的讯息进来：「新闻我有看到，你还好吗？」
她回：「我在上班，晚点打给你。」
母亲很快回「好」，又补一句：「你不要逞强。」
她盯着那四个字，深x1一口气，收起手机。
电梯口准备下楼时，阿哲靠在门边，假装随口：「中午吃什麽？要不要一起？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
她看着他：「不用。我等人。」
「副总？」他挑眉。
她不回答。电梯到了，她走进去。门阖上前一秒，阿哲笑着说：「晚上应该很JiNg彩。」
她低头看鞋尖，没让这句话进心里。
地下室侧门，小橙靠在机车边，手上晃着饮料：「来来来，先喝两口，今天太乾。」
她接过，喝一口，冰凉的气泡往下滑，心口紧一下又松开一点。
小橙把安全帽往她头上一扣：「先去你家。我今天不上班，帮你处理杂事。」
「你又请假？」
「我有好几张补休，拿来救人刚好。」她眨眼，「午餐我买了J腿饭，不吃白不吃。」
回到套房，第一件事一样是拉窗帘。她把便当打开，筷子夹了一块J腿r0U，小橙开口：「下午你们那个阿哲，嘴真的很欠。你要我处理吗？」
她被逗笑：「你要怎麽处理？」
「丢他黑历史。」
「别。」她摇头，「我们自己乾净就好。」
「也是。」小橙耸肩，「那我从旁边帮你补气势。你有没有要穿的衣服，我帮你烫一下。」
她看她一眼：「你是搬家还是入伍？」
「我是顾问。」小橙叉起一块菜，「情绪顾问。」
吃到一半，Line跳了两声。是部门小群，有人丢了张偷拍照，配字：「主角今天中午带安全帽，很低调喔。」
她盯了两秒，小橙抢过手机：「这群谁建立的？」
「不是我们正式的群。」
「退出。」小橙说。
她按了退出，整个人像从吵室里走出来。
下午一点半，她回公司，沿走廊往座位走。路过资讯室时，里面有人讨论伺服器，张工抬头喊：「下午加油。」
她点点头：「你也是。」
拐进走道，地上有个白sE东西。她一开始以为是广告单，低头一看，是一个薄薄的信封，没有寄件人，只有她的名字。
她心口一紧，但还是蹲下捡起来。
撕开。里头不是卡片，而是一张彩sE印刷的席次表。
排版很正式，字T也乾净，每桌的名单列得清清楚楚。其中一格赫然写着：
主桌林舒言
她愣了三秒，手心全是汗。
下一秒她把席次表塞回信封，抬眼四下看，走道空空的，只有冷气出风口在呼呼响。
她转身就去找高雅雯。
高雅雯看完，眉头收紧：「来源不明，先存证。」
她把手机拿出来拍照，角度、时间、地点全拍。
高雅雯接着说：「我拿去给法务。你不要自己回任何讯息。若有人问，就说你没收到任何正式邀请。」
「好。」
「还有，这张表上‘主桌’三个字很刻意。」高雅雯指着字，「他们在b你站上去。你只要不自己走上去，谁也拿你没办法。」
她盯着那格名字，喉咙像卡了棉：「了解。」
回座位时，隔壁两个新进在压低声量：「真的会去吗？」
另一个说：「我们部门有人说是她。」
她放下包，语气平平：「茶水间厨余桶满了，可以帮忙倒一下吗？谢谢。」
两个人吓了一跳：「喔，抱歉，我现在去。」
她笑一下，打开电脑，盯着萤幕把手指慢慢放稳。
三点半，高雅雯传讯：「下来B1，我们走另一条路谈。」
她到了地下室，发现不只高雅雯，温沂也在。
温沂开门见山：「晚一点会有匿名贴文丢席次表。我们先准备好说法：不是我们这边发的，内容不实，请勿转传。你不用回，交给我们。」
她点头：「好。」
高雅雯又说：「还有，今天你先早点走。侧门、有人的车，我们安排。」
她看着两人，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谢谢。」
温沂摆摆手：「不要客套。你把你的活做好，剩下我们来扛。」
四点多，她妈打来。
她走到紧急楼梯口接起：「妈，我在公司。」
母亲先问：「你吃了吗？」
「有，小橙带我吃J腿饭。」
「唉，新闻我有看到……你不要自己跑出去，晚上锁好门。」
「知道。」
电话那头停了一秒，母亲声音放软：「你不用逞强。你做你自己就好。」
她回了声「好」，挂掉後站了几秒，才把眼里那点热意吞下去。
五点二十，她收好电脑，准备走。行销部阿哲又出现在电梯口，像是顺路：「路上小心。」
她看他一眼：「你也是。」
阿哲笑：「明天见。」
她没回，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的笑意还在门缝里。
地下室，警卫把侧门打开。外头停着一台熟悉的车，小橙探出头：「快上车。」
她一坐进去，小橙就把遮yAn板放下：「先把脸遮一下。」
车子滑出巷口，拐两个弯，风景才松。
回到套房，两人没开电视。小橙先去洗了一颗苹果，递过来：「吃。」
她咬一口，甜味让她安静了几秒。
小橙坐到她旁边：「席次表那件事，超恶。」
「嗯。」她把苹果咬到只剩果核，丢进垃圾桶，「我不想被摆上去。」
「不想就不要。你又不是他们的道具。」
她沉默一下：「可我怕牵连公司。」
「牵连公司的是他们，不是你。」小橙的语气很y，「扛也不是你扛。」
她盯着桌上那杯水，终於点点头。
八点整，手机像被约好一样震了两下。
第一条，是匿名帐号丢出的贴文：一张模糊的席次表照片，标题写着——「顾太太席位曝光」。底下留言开始乱跑，有人@她的名字，有人贴今天她在公司外戴安全帽的照片，配字：「就她吧。」
她喉咙一下乾掉。
第二条，是温沂：「我们已经回应，不予认证，请勿转传。你不用回。」
她回：「收到。」
过了不到五分钟，第三条讯息进来。陌生帐号。
「明晚七点，见面。别缺席。」
跟昨天一样的句子，连句尾的句点都没有。
她把手机递给小橙。小橙看一眼，冷冷地把截图存好，按下封锁：「不回。」
她点头。
九点，一封内送邮件被塞到她家门缝。她捡起来，打开，是一张薄薄的卡，黑底金字——
「座位已留。」
下面印着同样的两个字：颜某。
她後背起了一阵细汗，喉咙紧到说不出话。
小橙接过卡片，放进透明夹：「别碰太多，我们明天给法务看。」
她「嗯」了一声，手心还是Sh的。
九点半，窗外开始落雨。她把窗缝按紧，回到床边坐下。
手机又亮了一次。这回是顾骁远。
「明早八点，先来我办公室。」
只有这句。
她盯着萤幕，打了两个字：收到。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席次表不是我传的。
对方回很快：知道。
只两个字，却像把她从边缘往回拉了一小步。
她把手机放到床头柜，深x1一口气。
小橙躺在地垫上，抱着枕头：「明天我载你去。」
「你不用……」
「少罗嗦。」小橙把毯子往上一拉，「你有我，这件事就不是你一个人的。」
她看着天花板，鼻子发酸：「好。」
灯一关，房间暗下来。雨声很细，像有人在窗边画圈。
她闭眼，心里默念：我不坐他们安排的椅子。
可另一个声音又浮上来：如果这场不是邀请，是b迫呢？
她翻了个身，没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