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我心爱之人的影子》 > 第二卷第一章|项链会记住的事
    为什麽穿上制服,人就会胆子大一点?是因为徽章把我们绑在同一套规矩里,还是因为裙褶和领带的角度,替心脏找到了靠近谁的理由?

    我只是把手机放在餐盘旁边,反覆点开又关上和程蓝的对话框。字打到一半删掉、删到一半又全选贴回去——像是在餐厅窗玻璃上对自己哈气画圈。

    「要不要放学一起逛?」

    发送。

    手一抖,不小心在句尾多了个Ai心。

    还没来得及撤回,背後就「嗒嗒」地跑来一串轻快的脚步声。下一秒,程蓝抱住了我——没有要撞人的鲁莽,却乾脆得像猫跳上窗台。她停在刹那间,额前的碎发蹭过我的下巴,带来一GU甜甜的香气。

    「学~姐~」她仰头看我,眼睛亮得像什麽好事刚刚发生,「真巧欸。」

    「你、你别吓人啊……」

    「吓到了吗?太好了。」她笑得理直气壮,像是又收集到我一个新表情,然後贴到心上的贴纸簿。

    我装作镇定,装到喉咙都乾了。她忽然凑近一点点,像分享秘密那样小声说:「放学见。我很期待喔。」

    她退开时,手机震了一下。我低头——她传来一张柴犬bAi心的贴图。

    心跳乱了一拍。我忍不住回头看她,程蓝已经在走廊那端,回身对我挥手。她的笑容乾脆地把「期待」两个字摺好,塞进我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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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学後,我和她搭上往外头的公车。车窗像一面砖灰sE的湖,倒映着我们肩并肩坐着的影子。这条线我不常坐,摇晃起来有一种要把人带离本地的错觉。

    「只要车子一动,我就觉得能飞走。」程蓝看着窗外说,「不必往回看那种感觉,我超Ai。」

    「偶尔飞一下也不错。」我捏紧包带,想像自己真的会飞的时候,身上会不会掉下一地心事。

    她把手心翻过来,轻碰我的指尖。「放心,学姐。就算我飞走,也会先告诉你航班。」

    我偏过头,明知道只是玩笑,还是小小点头。

    购物中心一样热闹。我喜欢看灯光打在玻璃上变出一层温柔,好像晚上的世界b白天宽容一些。我们一间间逛过去,从可Ai杂货到角sE专卖,再到一个我从来没注意过的饰品店。

    「要不要……买成对的?」她提起一条简单的银链,上面吊着细小的戒指。

    成对。这两个字落在我掌心,有点烫。「可以吗?我带钱不多欸。」

    「我会挑便宜的。」她说得像在挑选今天的云,「而且不一定要很贵才会记得。」

    她替我在展示台前试了好几款,又不动声sE地把最适合那条推到我面前。柜台付款时,她故意走到我半步後面,像是让我去完成什麽仪式。收银机吐出收据那刻,我忽然觉得自己把一段心情折成细细的纸条,塞进了那只小戒指里。

    离开商场,天边还亮着。但风里已有夜sE的味道。

    我们沿河走。落在护栏上的光点像一串串没吹熄的生日蜡烛。

    「借我帮你戴?」她拿起其中一条。

    我把头发拢到一边,露出後颈。她的指腹不经意蹭过皮肤,凉凉的扣环扣上那一秒,脊背像被风轻轻按了一下。

    我也照样替她戴上。近到能看见她睫毛的弧度,近到我几乎忘了呼x1。她站好,朝我眨眼:「很适合。以後一照镜子就会想到我,糟糕了。」

    「哪会糟糕。」我想笑,又不敢笑得太明显。

    她没有亲我。只是把额头靠过来,停在我太yAnx那里,很轻很轻地呼一口气。像把一枚无形的贴纸,悄悄贴在我的脸侧。

    「记好了吗?」她退开一步,眼底有星子一样的光。

    我按了按吊坠。「嗯。」

    那晚回家的路,长得像一条被温柔反覆熨过的丝带。我的手沉甸甸的——不是提袋,是她不时朝我伸过来的掌心。我学着把手交给她,学着不去回望身後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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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雨季开始以後,天空像一块x1饱了水的棉布,随时会滴下来。那天放学,程蓝说回家拿游戏机再过来我家玩。

    她家的玄关b记忆里更亮,鞋柜上方摆着擦得发亮的鞋油。才踏进去,就听见笑声。

    「好了好了,别动~你动我很难擦啦。」

    「我自己来就好。」

    程渝坐在长椅边,鞋面斜斜架着,身旁是一位我曾经在C场远远看见的nV孩——平地茜峯,她笑起来的弧度夸张却不做作,像在太yAn底下撑开的五颜六sE雨伞。

    我站住,背有一瞬冰凉。不是谁的错,只是心脏自己往後退了一步。

    程蓝握了握我的手,像打拍子那样稳定,「走吧,学姐。」

    等我们拿了游戏机下楼,客厅已经安静。陌生的香水味却还卡在走廊的空气里,像没叩门就进来的访客。我跟它保持距离,直到门在身後轻轻阖上。

    回到我家,妈照例热情过头。我把程蓝拎进房间,指了指床边:「坐吧。今天可以不必顾虑礼貌规则。」

    她乖乖坐下,双膝靠拢,像小时候第一天到新朋友家做客。我把饼乾和茶放一边,她却把拆好的两台主机推过来:「先玩,学姐。」

    她选的对战游戏节奏很快,我几乎没反应就被她连下两城。她得分时微微笑,但每次看到我输,她会下意识把机台端正一点,像替我把散乱的心收边。我输到第五局,乾脆笑出声:「你可以稍微让一下吗?」

    「不能。」她不改口气,「不然你怎麽记住我赢你的手感?」

    「这什麽奇怪的理由啦。」我假装抗议,但心里其实松了一大块。她还是那个会把玩笑说得像真心话的人;而这一次,我愿意把它当真心话收下。

    游戏暂停时,她靠过来些,额头轻轻抵着我的肩。「今天……谢谢你。」

    「谢什麽?」

    「让我在你这里只当一个妹妹。」她说得很小声,像怕惊动什麽,「不必是谁的影子。」

    我想起玄关那一幕,x口隐隐一疼。

    我把手伸过去,替她把浏海拨到耳後。那串银sE的项链在锁骨处一闪——是我们的那一条。

    「我们不是影子。」我说,「我们是并排的两个人。」

    窗外雨声一段一段落下,像有人在轻敲门。她把游戏重新开始。我们又打了几局,分数一点用处也没有——我只记得她赢了会笑,我输了也会笑。

    直到她忽然停住,把手柄放下,抬眼看我:「学姐,叫我名字。」

    我喉咙有点紧。「……程蓝。」

    她眨眨眼:「再一次。」

    「程蓝。」

    她像是被轻轻安抚的猫,眼尾慢慢弧起。「嗯,够了。」

    我们没有越过任何界线。只是靠得很近、很近,近到彼此的呼x1能把雨声剪细。我的脑子里飞快闪过玄关那个笑得漂亮的nV孩,也闪过程渝擦鞋时专注的侧脸;那些图像一张张叠起来,却在程蓝的唇角停住——不需要吻,心就自己往那里靠了半步。

    夜深了,她起身要走,我照例送她到巷口。雨停了,地面还cHa0,反光像一层薄薄的糖衣。

    「学姐。」她握住吊坠,低头看我:「记得把它收好。海风、雨水都会把银弄花。」

    「你什麽时候这麽会保养了?」

    「今天刚学的。」她提了提袋子,「我在商场里把能问的都问了——想把它们戴很久。」

    我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它们」——两条。

    「好。」我点头,「我们把它们戴很久。」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把掌心举到嘴边,像吹一个看不见的口哨。「晚安,姜沅。」

    那声音落下时,夜sE轻轻动了一下,好像真的有什麽飞过来,落在我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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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本来以为这天就会这样收尾。结果躺回床上,脑袋却把玄关那幕重播了好多遍。程渝和平地茜峯靠得不远不近,像任何一对聊得来的同学;我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去定义她们的距离,可心还是往下沉了一点。

    我把项链拿出来,又放回去,再拿出来——像帮它找一个最不会被碰伤的位置。

    「对了,」我忽然坐起来,想起一件完全不重要、却让我想笑的事:

    我忘了问程蓝为什麽有两台游戏机。

    那个问题乖乖站在门口,像一只明天再来敲门的小狗。

    我对它眨眼,把它暂时收进枕头底下。

    ——晚上好,项链。晚安,我今天记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