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乾得发亮。
yAn光像一把无所不在的刀,积雨云却在蓝空里堆出软绵绵的山。我匆忙出门,没带任何东西——没化妆,也忘了防晒。皮肤发紧的同时,我更惦记着坐在我肩上打盹的程蓝。
我们穿着睡衣,挤进不常搭的电车。幸好我还抓着手机,至少不至於被丢在外头。窗外的景sE从住宅换成树墙,再换成陌生的市街;一站站滑过的站名我都没听过,彷佛有人把地图翻面,让我看见背面那张从未见过的图。
「冷不冷?」我把手按在外套上,压低声音,「要披上吗?」
「不用。……那件是姊姊的吧?」她眯眼看了看。
「嗯……抱歉。」
「姜沅姐没做错,是我自己在闹别扭。」她把头更深地靠上来,呼x1轻得像cHa0汐。
她忽然睁眼,盯着我:「我可以叫你沅姐吗?」
「当然可以,只是……为什麽忽然?」
「学姊听起来像隔着一道栏杆。明明只差一年。」她笑得很小,「至少今天,我想跟你站在同一条线上。」
「……好。」我点头。
她闭眼,我就顺着她发旋m0了m0。程蓝与程渝之间,有一种我不懂的张力;我明白,再靠近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会痛。但b起cH0U身,我更不擅长置身事外。
我靠着车窗也闭上眼。她身上的甜香与我借来的洗沐味混在一起,像不属於家的风。安定,b我想像得快一些,从脖颈漫到x口。
「我只是打个b方喔——同时被两个人x1引,你觉得该怎麽办?」
冰凉的玻璃杯上挂着化掉的义式冰淇淋味。宋荼挑眉,没急着回我。
「也就是说,住在S县K市的某位小Y,对小N和小M都有心动感。」她把人名拆成代号,却又把我看得很透。
「不是我啦,是一般论!」
「行。」她耸肩,「友情的喜欢,平行并存不稀奇;麻烦在於——你心里那条线,已经越过友情了吧?」
我被她的直球击中,没接话。
「那就要有觉悟。」宋荼捏着汤匙,语气忽然收敛起来,「如果你真的想跟两个人走下去,从第一步开始就得诚实。很多人会觉得你在开玩笑,甚至转身离开。你得承担失去两个人的风险。」
我看着桌面。她的视线往我脖子一扫,我下意识m0了m0那串和程蓝一样的项链。
「还有,真的走上那条路,平等就不是口号,是每天的行动。」她顿了顿,「这不是游戏。偏心、拖延、逃避,都会让人受伤。你做得到吗?」
我没说能,也没说不能,只把那句「觉悟」吞进胃里。
隔壁桌,茜峯提着外带回来,笑嘻嘻往我们桌上一坐:「聊什麽?偷偷抱怨我?」
「在说你坏话。」宋荼面不改sE。
「哇好过分——」茜峯嚷嚷着,却又笑着挨到宋荼旁边。我忽然觉得她们像两只兜着圈打闹的猫,一黑一白,合在一起才不无聊。
「到终点了。」程蓝摇醒我。空荡荡的车厢里只剩我们。下车,陌生站名像一道外语。我没那麽担心回程——也许因为她握着我的手。
出站後,城市b我家那一带更亮更喧。穿着睡衣的我们在人流里并不突兀——热闹让奇怪变得不那麽奇怪。
「要不要先买衣服?」她抬头看我,「这样约会太随便了。」
「你的钱……?」
「够。我最近有打工。」她语气轻快,却让我心口一紧。
我们进了服饰店,像一对不太会挑东西的姊妹,彼此把衣服往对方身上b。镜面里映出两个笑着的人影,那笑意连我都觉得新鲜。买完衣服,她又偏了偏头,指向对面一间内衣店。
「既然都姊妹装了,那个也来一样的,如何?」
我僵住:「那个……是不是太……」
「今天你是我的。」她盯着我,眼神澄亮而固执,「明天你想後悔都可以,今天请把自己交给我。」
我妥协。她笑得像偷到糖的小孩,把我拉进店里。
选内衣b选衣服难多了。尺寸、形状、花边,我原本就容易害羞,偏偏她一次次把款式轻贴到我x前,说「这件像你」、「那件像你」。我好几次都想逃。终於选好,我刚钻进试衣间,她在外头说:「不会的话我可以帮你喔。」
「不用!」我差点尖叫。
换好出来,她靠过来,轻轻碰了下我的手背。她看着那对一样的颜sE,忽然问:「沅姐,你知道我为什麽喜欢跟你买同款吗?」
我摇头。
「因为我不太确定自己的价值。」她语调很轻,却像放着沉石,「人们总拿可Ai、成绩、社交做刻度。可那些刻度各不相同,我永远不知道自己在谁心里是几分。那就乾脆让同款来证明——至少在这里,我和你是一样的。」
我盯着她,脑袋乱成一团,只挤出一段断裂的气力:「我……我不会算分数啦。我也不最聪明、也不最可Ai、也常常胆小,但我还是把自己当成可Ai的人在活。你也是。b起b不过谁,我更确定——我喜欢现在的你。」
她怔了怔,忽然笑出声:「你耍帅失手了,又可Ai了。」
我红着脸,伸手去架上挑了一件更像她的款式——不浮夸,却有一点成熟的线条。「这件像你。」
她眨眨眼:「为什麽?」
「因为我看过你跑步、看过你专心、看过你逗我。那些加起来,就是你。这件合起来很像。」
她接过去,低声说:「那就麻烦你,帮我试穿到底。」
我大受打击:「这种事不是店员做吗!?」
她拿眼神指向柜台:「店员从刚刚就盯着我们听话……」
我只好在脸烧着的情况下,把她塞进试衣间——然後,这部分的细节就让它被门缝吞掉吧。总之,很惊人。各方面都。
h昏烧到楼群的边上。我和她在住宅区的小公园坐下,风从背後吹过来,树影像翻书。
「每个地方都差不多。」她踢了一颗小石子,「我以为逃到远处就能自由,其实不是。」
「也许吧。」我望着她,「但今天我很开心。」
她没回答,只忽然握住我的手:「沅姐,我……喜欢你。」
心脏先於理智抖了一下。我早知她的心,却不知她会在这样的天光下,把它交给我。
「是你叫出了我的名字,让我以我的样子活着。拜托你——不要变成姊姊的东西。喜欢我吧。」
她说完,像被自己的话吓到,眼里的光暗了一瞬。「算了,我知道我赢不过姊姊。」语尾一翻,她把我往长椅一按,整个人骑上来。重量和热度让我不知所措。
「温柔是罪过。」她低头,咬上我颈侧,热气一层一层把我包起来,「这样,至少能把她的痕迹盖过去。」
我想开口,她堵住我的话:「今天你是我的。听话。」
脚步声让这场突如其来的失控终止。是民宿老板娘——茜峯阿姨——来敲门通知晚餐时间。她退开,语气恢复平整:「我先去洗澡。」
她走了,我把心按回原位,拿起手机,给宋荼发了讯息。没两分钟电话就打了进来,另一头还夹着茜峯的声音。她们七手八脚替我打通住宿,传了地址和路线。那种「人在远方却仍在身边」的踏实,让我差点在电话里掉眼泪。
榻榻米上,我和程蓝肩并肩坐着。她说今天不想说话,我就说些小事:便利商店的夏季软糖、路边停在我鞋上的蝉;她笑得很轻,像怕震碎什麽。过了一会儿,她忽然问:「你愿意跟我一起抛下所有人吗?」
我沉默。要是我说「好」她一定会笑,可那不是能轻易开口的承诺。
「跟渝和好吧。」我握紧她的手。「不是为了谁,是为了你自己。」
她盯着我很久,最後只说:「我会让你哭得b我今天还惨三倍。」我笑:「那在那之前,你不能消失。」
她「嗯」了一声,去洗澡。我把手机握在手心,又放下——我知道下一步该做什麽了。
醒来的时候,我的两只手臂都被抱住了。右边是熟悉的甜香,左边是乾净清爽的洗衣味。程渝b我们更早醒,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发现我盯着她看,笑:「怎麽了?」
「谢谢你来。」我小声。
她m0了m0程蓝的头发:「我来接她回家。」
被我叫醒的程蓝把被子往脸上一盖:「不回去。」
「海……蓝。」程渝叫她名字,语气很慢,「一直以来,对不起。」
被子被甩开。房内灰尘在晨光里飘着,小小的光点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如果你以为我是在气这句,你就还不懂。」程蓝的声音冷冷的,「我气的是——你不看我。偶尔像想起一样做我的姊姊,绑头发、牵我回家、陪我一下下;对你是无关紧要的cHa曲,对我却是全部。」
她深x1一口气:「我拿着小相机拍的照片,冲洗出来给你。你连好好看都没有,就把它搁在角落。哪怕……哪怕说一声我很辛苦也好,我就能靠近你。」
程渝垂了垂眼:「那时候的我没有看见你,也没有看见自己。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程蓝往前一步,双手扣住姊姊的肩,「我需要你的名字、需要你的痛、需要你的求救。你从来不说。」
我站在她们之间,心提到喉咙。下一秒,程渝把手覆上妹妹的手背:「我羡慕你。」
「哈?」程蓝愣住。
「羡慕你敢违逆妈妈的话、羡慕你跑起来像风、羡慕你能在需要的时候伸手拉人。」她苦笑,「所以我装没看见你的痛。我只有这种糟糕的能力。」
火药味在两人之间起落,却没有再点燃。我忽然意识到,她们不是要把彼此推远,而是在练习靠近。
「叫我的名字吧。」程蓝低声,「我是程蓝。你是程渝,是我的姊姊。这样可以吗?」
「可以。」程渝回握,「从今天开始,我努力当一个你会认可的姊姊。」
沉默像被谁悄悄收走。接着是熟悉的拌嘴——谁偷藏了谁的题本、谁模仿了谁、谁先在谁的脖子上盖章。她们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却又倔强得不掉泪。
我看着,心里像被人打开一扇窗。
也就在那时,她们同时转向我。
「我喜欢姜沅姐。」程蓝先说,眼睛亮得像要滴出水,「很喜欢,想亲吻、想抱紧、想一直在一起。」
「我也是。」程渝的声音哑了些,却稳,「我害怕让你看见我真实的模样,害怕被你讨厌。可我还是喜欢你,想跟你成为家人。」
她们握着我的手——左与右,力道一样紧。我x1一口气,让心在x腔里站好。
「谢谢你们。」我回握住,「然後……对不起。」
她们都没有放开,只是看着我。
「我同时喜欢你们。」我说,「喜欢渝的清朗、直率、坚强;也喜欢蓝的任X、勇敢、温柔。不是一边多一点、另一边少一点——是同样多,像两条并行的河。」
我把懊悔说了出来:「我的暧昧伤到你们,我很抱歉。」
「我也有错。」程蓝x1鼻子,「我没有先说喜欢,就擅自吻你、碰你。」
「我也是。」程渝苦笑,「用姊妹当藉口赖在你身边。」
我们三个一起笑出来,笑声有点蠢,却让空气明亮了。
我看着她们,终於把那个字在心底写清楚——
觉悟。
不是做出惊天动地的选择,而是从今天开始,诚实地面对每一次靠近与远离。
我不确定我们会走向哪里,但我会把话说明,把时间分给每一个真心,也承担失去的可能。
窗外的yAn光照进来,像昨天的那轮陌生的太yAn。
它在每座城市都一样,却又因为我们站立的地方不同,而变得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