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光像一层薄薄的N，从窗纱铺进客厅。门口传来轻响，快递袋被塞进信箱口，卡在门缝边。唐雨生弯腰捡起来，拆开，厚厚一叠纸映着乾净的白。
「正本到了。」他把资料放到餐桌，指节敲了敲封面，「两位——承租人、共同租住人，请就座签名。」
林有晴笑他一本正经，还是乖乖坐好。笔握在掌心时，她才发现手心有一点汗。那是一种奇妙的紧张：不是害怕，而像走到一扇熟悉又崭新的门前，门内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在自己的名字上方停了半秒，落笔——林、有、晴，三个字一笔一画写进纸质的现实。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往上提了一小格，像有人悄悄把光调亮。
「共同租住人。」雨生低声念，像在把这四个字放进口袋里，确认它在。他也签下名字，签完，抬眼看她：「早安，室友，也是伴侣。」
「早安，房东的宝误。」她故作轻松，指尖却还停在他方才签名的位置，忍不住又m0了一下，「好像真的了。」
「真的。」他把租约收好，夹进透明夹，「下午我去管委会备查一下，顺路申请一张你的门禁卡。」
「喔。」她想起什麽似地从cH0U屉掏出规则本，翻到那页夹着心形叶的地方，叶面起了细细的纹，像一张带着T温的小地图。她把它推到他面前：「今天要写到哪一条？」
「看你。」他故意把笔递给她，「规则长官。」
她准备在页尾画一条短线，手机先震了一下。外婆的讯息简短：「小安今天四点有社团，我六点带他过去吃饭，他想把几样东西放你们家。」後面跟了一个不好意思的笑脸。
有晴看完，笑意更明显：「他要把家搬一点过来。」
「我们准备一格cH0U屉给他。」雨生说，乾脆打开电视柜下的收纳盒，把里面零碎的线材整理成一袋，「这里空一格。」
中午过後，两人各自忙各自的。有晴在书桌前修改案子，画笔把角sE的眉眼拉得更暖；雨生对着电脑把公司需要的表单一份份补齐。到填「紧急联络人」时，他没有犹豫，熟练地打上她的名字与电话；填「是否共同居住」那栏，他直接g选「是」，并上传新租约封面。
送出时系统弹出绿g，萤幕映在他眼底，有一瞬认真得像告白。她走过去看了一眼，笑他「合规帅哥」，心里却柔得一块一块往下沉——那不是下坠，是落地。
傍晚六点，门铃响。小安背着书包像一阵风冲进来，手里抱着一个透明盒：「叔叔阿姨！这个是我的牙刷、睡衣、还有我最喜欢的书……我可以放在这里吗？」
「可以。」有晴带他到事先清出来的cH0U屉。小安小心翼翼把东西摆进去，最後把一条蓝sE小手帕折得方方正正放最上层，满意地拍了拍：「这样就算我不在，也有我的味道。」
外婆在後面看得心口发暖，嘴上还是故作严肃：「你别太吵人家。」
「不会。」雨生接过她手里的水果，放进盘子，「周末我带他去运动场跑跑，就不吵。」
「你们啊……」外婆看一眼两人，笑皱了眼尾，「这是要正式同居了？」
有晴耳尖一热，却没有否认，只点了点头。外婆「哦」了一声，像是放下了某个顾虑，随k0Uj代几句饮食作息、药盒摆放，便说要先回去煮汤，晚点再来接小安或让他留下都行。
晚餐煮得简单：洋葱牛r0U、炒青花、清蒸南瓜。小安一边吃，一边说学校新社团的事，讲到老师表扬他跑步不错，眼睛亮得像两颗小灯泡。吃到一半，他忽然抬头，语气天真得像把气球放进屋子：「叔叔阿姨，你们会不会以後结婚？」
筷子齐齐一顿。有晴被他逗得差点呛到，雨生也愣了一下，随即端起水杯帮她挡了一下视线。她咳了两声，脸颊烫得像刚上桌的南瓜。
「这题先留空。」雨生清了清喉咙，笑着r0u小安的头发，「等你再大一点，我们补答。」
「那可不可以先有求婚的练习？」小安眨眼，一脸认真，「我可以负责把花丢在床上。」
「谁教你的？」有晴哭笑不得。
「卡通。」他无辜地眨眼。
笑声自动把屋里的空气灌得满满的。饭後，小安把功课写完，有晴陪他把画收在透明夹里，贴上标签「心树第二集」。外婆八点来把人接回去，临走前还不忘叮咛：「明天要早一点睡，别画到太晚。」
门阖上的一瞬间，安静逐渐铺开。雨生把桌面收了，泡了两杯温水。她把规则本翻到新的空白页，正要写，雨生的手机亮了一下——公司上级传来讯息：「明早十点，谈谈未来两个月的交付安排。」
他回了个「OK」，抬眼对她笑：「明天可能晚点回来，我会带早餐券回来补偿你。」
「我收下，但还要收利息。」她哼一声。
「什麽利息？」
「一条新规则。」她把笔竖起来，「——拖延要说，晚归要报备。」
「遵命。」他做了个投降的手势。
第二天上午，雨生出门前把门禁卡递给她：「试一下。」她「嘟」地一声刷过，心里竟也「嘟」地亮了一下。电梯口，他把她额前碎发拨到耳後：「午餐好好吃，下午我回来跟你一起赶稿。」
「嗯。」她看着他进电梯，直到门合上，才把手收回袖口的安全感里。
公司会议拖了b预计更久。窗外天sE由亮转灰，会议室里的灯光反而越来越刺眼。上级翻着简报，语气平稳又不留缝：「接下来两个月专案很吃紧，我们需要你尽量在现场，私人生活的变化……可能会影响稳定度。你自己衡量。」
「我明白。」雨生把背打直，「但我已如实填写共同居住资料，紧急联络人也已更新。我的工作交付不会打折扣，必要时我会增加时段，但不会以隐瞒来换弹X。」
上级看了他几秒，像在试探又像在评估，终於点了点头：「看结果。」
会议散场後，同事在走廊边和他说笑，语气里带着半真半假的羡慕：「喔，签下去了喔？共同租住？恭喜啊，唐哥。就是以後别常请假。」
「我一直没常请假。」雨生笑，语气不y不软，像把界线画清而不刺人。
离开公司时，他在街角买了两个热腾腾的烤地瓜，热气从纸袋里往上窜。他忽然很想快点回家，把这GU暖味放到她手里。
屋里，有晴这天把稿子提前收尾。她看着画面上角sE的表情线条，心里想着的是另一件事——我们写下的这些规则，真的能抵挡外面的试炼吗？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只在规则本的页角留了一个小小的括号，像藏一颗不起眼的种子。
门锁响起，她连忙合上本子。雨生一进门，就把烤地瓜塞到她手里：「烫，小心。」
「你怎麽知道我今天想吃这个？」她捧着那团热，心也跟着暖起来。
「因为我也想。」他把另一个地瓜握在掌心，像握着一颗小太yAn。两人坐在窗边吃，窗外的城市在薄暮里慢慢点灯。有晴把手指上的糖分T1aN乾，忽然笑说：「我今天把门禁刷了三次，只为了听那个嘟。」
「以後每天让你嘟。」他顺口接，两人对看一眼，同时笑出声。
笑到一半，他的手机又震了两下。是公司内部系统提醒：「补件已核准；共同居住状态更新完成。」他把画面转给她看：「正式了。」
「嗯。」她点头，把那个绿g印进心里。过一会儿，她觉得应该把担心说一点出来，於是试探着问：「你上级今天……还好吗？」
「还好。」他简短告诉她会议上那段，「我说了我不会用隐瞒换弹X——我不想再过那种日子。」
「你没有。」她把手覆上他的手背，认真地说，「你今天很勇敢。」
雨生垂眼笑了一下，像被夸奖的小孩，却是那种终於对齐自我的踏实笑。他忽然想起什麽，去拿规则本，翻到她刚才藏字的那页。页角的铅笔印很浅，他看懂了，却没拆穿，只在下面加了一条：
22.规则不是符咒；怕的时候，就靠近。
她抬头，眼底一亮。这一瞬间，她不再觉得自己把不安藏起来是可笑的——它被看见，也被安放。
夜sE更深，两人收拾碗筷，准备睡前各忙各的小事。雨生去yAn台浇花；有晴坐回书桌，把笔袋里散落的笔一枝枝排好，像给自己换一个更整齐的呼x1。她正要关灯，手机在桌上轻轻震了一下。
陌生号码，没有名称。讯息只有五个字：
他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她的指尖在萤幕上停住。那五个字像一滴墨落进清水，缓慢、确定地扩散。一开始是下意识的反感——这种匿名的「提醒」太像恶作剧或挑拨；下一秒，不安被曾经的经验叫醒：人心里某个会替他人预演背叛的角落，开始悄悄工作。
她盯着画面看了很久，喉咙乾得像堵了一小把棉絮。指尖不自觉滑向回覆框，又停住——她不知道该回什麽，也不想让这个陌生数字在她的世界里留下更多痕迹。最後，她把手机扣面朝下覆在桌上，像暂时盖住一个会乱跳的盒子。
「有晴？」雨生从yAn台探头，手上还滴着水，「要不要喝点温水？」
「好。」她下意识把手机cH0U回cH0U屉，笑着转身迎向他的步伐。杯口的热掩住了脸上的细小波动，她故作自然地问：「明天要不要先去市场？外婆说小安想吃玉米饼。」
「好。」他替她把水加了半杯，像加一道更厚的防风层，「明天早上六点半，我去排玉米摊。」
她点头，接过杯子。玻璃撞到指骨的一瞬间，她忽然想到规则本上那句：怕的时候，就靠近。她把杯子放下，往前一步，抱住他。不是激情，是一种安静的贴近，像把T温对齐。
雨生先是一惊，随即回抱，掌心在她背上轻轻滑过：「怎麽了？」
「没事。」她把脸埋进他的颈侧，声音闷闷的，「练习靠近。」
他笑了一声，低低地「嗯」了一下，像一个允诺。她想着刚才那五个字，决定把它放进「规则不是符咒」的那一条里——不是不害怕，而是害怕时选择靠近。
夜里，她躺在床上，听见他在另一边翻动文件、关灯、ShAnG，整个公寓慢慢沉进均匀的黑。她把手机换成静音，仍忍不住再次点亮萤幕。那则陌生讯息安安静静躺在上方，看起来像一根刻意摆错位的钉子。
她深x1一口气，把画面关掉，把手机塞回枕头下。手伸出去，找到他的手，十指交扣。他在半睡半醒间回握了一下，那一下像从黑里递来一小盏灯。
——他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这句话像是一张考题被翻开的声音，但她也听见另一道更近的声音：我们会一起答。
窗外的风轻轻走过，心形叶在规则本里不动声sE地躺着。它看不见，也不必看见；它只需要待在那儿，像一枚会呼x1的书签，提醒页面还会往下翻，而他们，会把每一页都写成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