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三日,敌营未动。
云梯停在原地,投石车也没有再拉弦。只有旌旗在风里猎猎,像无声的威胁。
城内的人却因这三日的沉寂,暂时松了口气。粥棚依旧支着,虽然稀得能照见底,却总还有热气。小孩们吃得慢,总要用小手指沾着碗沿,T1aN得乾乾净净。
市口的叫骂声少了,取而代之的是短暂的笑。有人把破竹片削成笛子,吹得歪歪斜斜,却让围着的孩子咧嘴笑出声。老人坐在墙根晒太yAn,说着早年的旧事,语气里有一丝久违的安稳。
——
校场的灯,这三日从未断过。
夜里,孩子们依旧围在灯下,声音一声b一声亮:「人若无信,不立!」
昭璃坐在最前,手里拿着残页,耐心纠正发音。她肩头的伤已结痂,虽然还疼,但她不在意。
「义者,心之衡也。」她领着。
孩子们跟读,声音稚nEnG却认真。
她听着,忽然觉得眼眶微热。这样的声音,在战鼓里格外清澈,像在提醒她——墙里不止有血,还有人。
灯影里,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
沈望靠在墙边,卸下铠甲,只穿着单衣。他没有出声,只静静听着。直到一个孩子念错,他才低声道:「不是这个音。」
孩子一愣,回头看见他,先是紧张,随即挺直腰板,认真跟着纠正。
昭璃抬眼,看了他一瞬,什麽都没说。
课毕,孩子们三三两两散去。昭璃收拾字帖,把灯芯理好。
「今日没有吵。」她淡淡道。
「吵什麽?」沈望问。
「军议。」昭璃语气平静,「他们怕百姓再乱。」
沈望沉默片刻,低声道:「三日未攻,是他们在等。」
昭璃抬眼,语气很淡:「不过多活三日。」
两人对视。火光把彼此的眼神照亮,又映出疲惫。
良久,昭璃忽然道:「沈望,你有多久没坐下吃一碗热粥?」
沈望愣了愣。她已经去舀了一碗,递到他手里。
粥稀,却热。汤面漂着几粒米,淡得几乎无味。沈望握着,手心却慢慢暖了。
他低声道:「这不是我该吃的。」
「你也是人。」昭璃淡淡回,「不吃就没力气守城。」
沈望怔了怔,终於低头喝了一口。
粥虽淡,却顺着喉咙一路下去,把x口的冷压下去一层。
他忽然觉得,这三日的沉寂,竟像一种奢侈。
——
翌日h昏,夕yAn难得破云而出,余晖洒在残缺的城墙上,竟让灰黑的石头泛起一层淡金。
昭璃在校场磨剑。旧剑缺口已多,却还能亮。
沈望走过来,坐在一旁。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良久,他开口:「昭璃,若战後……你想去哪?」
昭璃手上动作一顿。
她抬头,眼神清清亮亮:「去远方。」
「远方?」
「山,河,日子。」她淡淡道,「没有军令,没有墙。」
沈望喉咙滚动,心口一紧。
「你若去,」他低声,几乎听不见,「我能否同去?」
昭璃怔住,看着他。
夕yAn在她眼底映出光,却也映出挣扎。
良久,她垂下眼,声音低却坚定:「沈望,你是城。」
这句话,把他整个人钉在原地。
风从城外吹来,带着旌旗的声音。三日的安宁,就像浮在水上的花,随时会被涌浪拍碎。
——
夜里,鼓声又在远方响起。
宁安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