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清晨的空气仍带着凉意。
李云深将手机紧紧握在掌心，萤幕始终停留在与姜暖的对话框。
【姜暖：超商见】
昨天的讯息还停在那里，却没有新的字句跳出。
他一早便到那间超商，靠着落地窗站了许久，少年单薄的影子映在玻璃，外头行人匆匆而过，时间像被刻意拉长。
他一遍遍抬眼看向门口，每一次自动门打开，都会下意识直起身，可最终走进来的，不是他等的人。
直到快迟到，李云深才不得不转身，失落感如cHa0水般一层层涌上来，压得他x口发闷。
进入教室时，他动作僵y，将手机放进cH0U屉里，可与其说是放进去，不如说是藏起来，因为不管翻书还是写字，他的视线总忍不住飘向那个cH0U屉。
他脑子里重播昨天的画面，姜暖脸sE苍白、冷汗直冒的样子。
她是不是不舒服，今天请假？
可如果请假，应该会告诉他一声……还是说，她生气了？
可她为什麽要生气？
李云深原本清楚的逻辑，此刻却像缠满蛛丝的迷g0ng，思绪愈发混乱，他开始怀疑是不是昨天自己说错了什麽，或者不该在去卤味摊的路上多管闲事？是不是她回家後越想越气，才决定不理他？
Y谋论在脑海里一个接一个长出来，直到压得他坐立难安。
终於，李云深抬手，假装去洗手间。
厕所里人声嘈杂，他却一头扎进最角落的隔间，低着头掏出手机。
对话框依旧空白。
他指尖颤了颤，慢慢输入：【你还好吗？】
盯着那行字，他又全删掉。
换成：【昨天是不是我做错了什麽？】
看了三秒，还是删掉。
讯息反覆打了又删，最後只剩下一个空白的输入框。
李云深额角渗出薄汗，心口像压了一块石头，沉得透不过气。
最终，他什麽都没发。
直到下课钟响，他才从厕所走出来，走在回教室的路上，脑子却全是後悔与在意，甚至差点又折回去。
然而一推开教室门，他的脚步顿住。
左後方的角落，多了一道人影。
姜暖趴在桌上，发丝散落，呼x1均匀，正在补眠。
那一瞬间，李云深x口积压的失落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放松，他甚至没发现到自己走得b平常更快。
走至座位旁，他才看见桌面上摊着几本作业本。封面上端端正正写着「姜暖」两个字。
李云深下意识翻开一本数学。
扉页上是凌乱的计算，铅笔划过又擦去的痕迹，纸面被反覆摩擦得起了毛边，某些题目的旁边，用圆润的字T重重圈了两个字。
【不会】
李云深盯着那个字，指尖停在纸角，心口莫名一紧。
他小心翼翼拉开椅子，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生怕惊动到熟睡的她。
少年垂下眼，静静看着作业本上的笔迹，唇角不受控制地g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临近中午，下课钟声一响，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周柏翰仰头伸了个懒腰，长长打了个哈欠，声音响彻半个教室，哀号似的抱怨：「好饿啊！欸兄弟，走，买午餐去！」
李云深合上书，刚要起身，下意识回头。
姜暖依旧趴在桌上，睡得没心没肺，长发散落，随着呼x1微微起伏，她的桌旁，江语彤正缩在座位里，手里捏着笔，神sE犹豫不安，像是在挣扎要不要叫醒她。
周柏翰顺着李云深的视线望过去，立刻压低声音，凑趣打断：「她睡得好好的，你就别吵她了，不然待会儿那凶婆子醒了，肯定又要骂人。」
江语彤吓得抖了一下，脸颊染上一层红，慌乱垂下眼，不敢再看姜暖。
「你要不要一起去买饭？」周柏翰热情邀请。
江语彤怔怔抬眼，眼神里满是胆怯，就在她纠结时，李云深忽然开口，语气温淡却替她解了围，「一起吧，我不太清楚她喜欢吃什麽，怕买错东西。」
江语彤轻咬下唇，才小小点头，慌慌张张收好笔袋，抓着钱包快步跟上。
走廊里，yAn光透过百叶窗斑驳落下。
周柏翰一手拍着篮球，一手又忍不住绕到江语彤身边，好奇问：「欸，我说你怎麽会跟姜暖当朋友啊？她那种恰北北，一吵起架全班都怕，你不会觉得可怕喔？」
江语彤脚步一滞，慌张地看了他一眼，「我……我觉得她人很好，对我……很照顾。」
声音小得像蚊子，却透着真心。
李云深走在一旁，没cHa话，却听得很仔细，指尖无意识攥紧了手里的塑胶袋。
三人回到教室时，教室依旧嘈杂，唯独角落的姜暖，还趴着睡得天昏地暗。
「靠，这样都能睡？」周柏翰忍不住感叹，「太强了吧。」
李云深没有答，只把手里的袋子放下。里头，一个普通面包，一颗饭团，一瓶温热的阿华田，还有一颗草莓大福。
面包是他的，剩下的，全是姜暖的。
草莓大福，还是江语彤小声提醒，那是姜暖最喜欢的甜点。
「兄弟，你真的是宠nV朋友，苦了自己，暖了她啊。」周柏翰感慨，拍了拍他肩膀。
「少废说。」李云深反手就是一记拍头，「我本来中午就不太吃东西。」
动静惊扰了姜暖，她迷迷糊糊抬起头，眼神还带着没醒透的茫然，脸sE带点倦意。
她打了个哈欠，伸手拆开草莓大福的包装，两三口就把小小一颗吃完，随手又拿起x1管cHa进阿华田，喝了几口。
没多久，她就把剩下的东西全往李云深那边一推，声音还带着鼻音，「我没胃口，你吃。」
李云深低头，看着桌上那份「被退回」的午餐。
秉持着不浪费食物的习惯，一样样食物慢慢吃下去。
最後，他拿起那瓶阿华田，cHa上x1管，浓厚的麦芽甜香顺着味蕾散开，却在口腔里意外窜出一抹陌生的清甜。
水蜜桃？
李云深眉心微蹙，低头端详那瓶阿华田，这才发现x1管尾端，隐约残留着一抹粉sE的唇印。
原来……水蜜桃是从这里来的。
脑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他们是不是，间接……接吻了？
李云深猛地一震，反应过来的瞬间，呛得一口气卡在喉咙，摀住嘴，低头剧烈咳嗽，肩膀一抖一抖，耳尖瞬间红透。
「喂？还好吧？」周柏翰正咬着J腿便当，嘴里还塞着饭，含糊不清地转头，一脸惊疑，「欸，你脸怎麽红成这样？」
「没事，被呛到。」李云深压低声音，竭力掩饰，庆幸这场突如其来的咳嗽，掩盖住了自己乱到失控的心跳。
他抬手，反覆m0了m0脸，滚烫得不正常，从脸颊一路烧到耳根。
李云深瞥了那根x1管一眼，心头一阵烫，他不敢再用，索X撕开侧边包装，仰头咕噜咕噜把整瓶阿华田一饮而尽。
午休结束前，他拎着垃圾走到桶边，将空瓶丢进去，指尖却在那根x1管上停顿了好几秒，视线不自觉落下，像被什麽黏住，久久移不开。
唇印很淡，却像烙印般深深压在他心口，挥之不去。
直到放学，姜暖才彻底恢复JiNg力。
她迷糊地伸了个懒腰，眼神还带着睡意，转头看向李云深，使唤人的口吻说：「走，图书馆。」
李云深手里的笔一顿，她这副「当然是你陪我」的口气，听得他心里既无奈又无法拒绝，只能默默收拾东西。
接下来几天，朝yAn高中的夜晚图书馆，几乎成了他们的第二个教室。
白天，姜暖在教室里照旧呼呼大睡，晚上，一到图书馆，她却像换了个人，整个人JiNg神奕奕，盯着课本的眼神甚至带点偏执。
李云深一开始还以为她只是「临时抱佛脚」，直到几天後，他才逐渐察觉出不对劲。
明明是晚餐时间，她却总随便咬两口，敷衍一句「我饱了」就把便当推开。
她本就白皙的脸，眼下的乌青越来越浓，甚至带着病态的憔悴。
整个人像是陷进了一种诡异的疯魔状态，不吃饭，只看书，彷佛世界上只剩下「期中考」。
短短几日，她眼底乌青浓重，下巴线条也瘦得明显，整个人像是被书桌x1了魂。
李云深眉头锁得Si紧。
第五天晚上，自习到一半，他终於按下笔，低沉开口，声音带着难得的狠劲。
「姜暖，如果你再继续这样，我不会再帮你。」
铅笔在她指间一顿。
她抬头，眼神涣散，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麽。若是往常，早就炸毛反驳，可此刻，她只是空洞地吐出一句，声音淡得像灵魂cH0U乾，「你不帮我，我自己也可以。」
那副模样，b任X更让人心惊。
李云深深x1一口气放出杀手鐧，「我把所有的课本都借给你，上面有课堂笔记。」
因为眼前的少nV，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光里带着几近疯魔的执念，紧紧盯着他，语气急得发颤，「我要，给我。」
那眼神像极了饿狼盯着猎物，让李云深背脊一寒。
他强行稳住心神，定声道：「我可以给你，但条件是，你必须好好睡觉、吃饭。」
「可以！」姜暖一口答应，乾脆到不像她平常别扭的X子。
李云深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刚把书包拉开，准备cH0U出一两本应付她，整个包包却被她劫走。
厚厚一叠课本，连带习题讲义，全数被抱进怀里。
「你至少留一本给我吧，我回家还要......」李云深话没说完，伸手去取书。
谁知姜暖猛地一拍，把他的手拍开，眼神警觉得像被踩尾巴的野猫，喉间甚至溢出一声低低的「嘶」，像在警告：敢动我的鱼，弄Si你。
李云深僵住，手慢慢收回。
他心里暗暗腹诽：这人不是快疯了，是已经疯了，读书读疯的，此时此刻的姜暖颇有范进中举的风范。
李云深只得打算等她哪天睡饱，JiNg神恢复正常，再来谈「借书」一事。
他叹了口气，无奈低头，看向背包夹层里唯一剩下的单字卡。
心想：算了，今天回去就复习单字。
念头才刚转过，旁边的人就像读心术一样，小手一伸，把那两本单字卡也「顺走」。
李云深：「……」
眼前的少nV，抱着厚厚一堆课本、讲义，还有单字卡，神sE满足，整个人缩在椅子上，姿态看起来像极过冬的松鼠。
哪怕吃不完，也要使命往洞里塞满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