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临川有鱼 > 章一百零一我是怕我娃会着凉
    自赵朗季Si後,赵有瑜便食慾不振,阿春怕她是受了惊吓,心头发慌,竟悄悄把太医院的姜似请进了府。

    当日午後,谢应淮下朝回来,一踏进门,便察觉府中气氛与往日不同。院中花木摇曳,丫鬟仆役间的笑语声也格外清脆,像是藏不住的喜气氤氲开来。

    他不由自主放缓了脚步,心头一动,这就是家的感觉。

    「恭喜侯爷!」谷雨迎面跑来,笑得灿烂。

    「恭喜侯爷。」一向冷静的清明也罕见地微扬嘴角,语气带笑。

    谢应淮愈发疑惑,正yu开口询问,却撞见正要出府的姜似。那人身着太医院袍服,竟亲自到府,让他心头猛地一紧。

    他快步迎上前,神sE凌厉:「内子身子不适?为何不早传我回来?」

    姜似一愣,随即面露难sE,yu言又止,「侯爷……此事……还是让夫人自己与您说吧。」

    他心慌意乱,也顾不得多问,转身疾奔回内院。

    刚踏入房门,便见她端坐在榻上,手中捧着茶盏,神sE温和,哪里有半分病容?

    他心神大乱,一步冲上前将人揽入怀中,手忙脚乱地检查她四肢:「小鱼儿,你怎麽了?头疼?还是腹疼?哪儿不舒服?你怎麽不让人告诉我……」

    这副慌张模样把赵有瑜都吓了一跳,茶盏几乎打翻,阿春更是脸sE大变,忙道:「侯爷!您冷静些,万万不可如此惊着娘子!」

    可谢应淮彷佛全然听不见似的,只一遍遍喃喃:「你别怕,无论要什麽金丹妙药,我都能替你寻来……你会好好的……我好不容易才把你寻回来,怎麽都不能再出事了……」

    他声音颤抖,怀中人微微一怔,茶香、药香与那微凉的秋风从窗隙拂入,映得他眼底泛着一层红。

    她终於明白了什麽,低声道:「我没事,阿春只是……担心我食不下咽……所以请了姜大人来……」

    谢应淮怔了怔,仿佛一瞬之间从混沌中清醒。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低喃:「你才是吓到我了。」

    谢应淮一怔,松开她时还眼带惊魂未定,见她面sE如常、气息平稳,连眼尾都还泛着笑意,才终於松了口气,低喃道:「吓Si我了。」

    她低眉啜了口凉茶,重复了一遍道:「阿春只是担心我近日食不下咽……说我可能脾胃虚寒,才悄悄去请了姜大人诊脉。谁知你这麽紧张。」

    阿春在一旁支支吾吾开口:「可姜大人说,娘子……娘子并非脾胃有恙,是……喜脉已现……」

    话音一落,谢应淮怔在原地,彷佛整个世界瞬间静止,只余窗外秋风轻摇。

    「喜……脉?」他喃喃复诵,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谨慎与颤抖。

    赵有瑜被他这模样逗笑了,抬眼与他对望,眼里氤氲着一层细雾,「嗯……」

    谢应淮彷佛过了好一阵才真正反应过来,猛地跪在榻前,额抵在她膝头,掌心紧握她的手,像是要将整个人都贴进她肚腹那尚未成形的生命里去。

    「……小鱼儿,我……我做爹了?」

    她轻轻「嗯」了一声,却忽觉他握着的手指一紧。

    他沉默了几息,忽然开口:「我得去一趟青州。」

    她眼神一凛,手下意识收紧,「你说什麽?」

    「北夏再犯,兵部与百官一早议论沸腾,崇光帝本想御驾亲征,我劝了下来……如今司马相提议我偕成王遗子迎战。」

    「司马相这狗心思!」赵有瑜气得声音发颤,眼底火光如燎。

    她一向能沉得住气,可一想到司马相竟敢学太后旧法,借北夏之手行Y谋,便恨不得立刻冲入丞相府将那老狐狸千刀万剐!

    「莫动怒!莫动怒!」谢应淮吓了一跳,连忙将她揽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安抚。

    他低头,额抵在她手背上,声音温热低沉,「小鱼儿,你安心些。这场局我与大舅子早已预料,在青州暗中安排妥当。」

    「……你是说你们早有布置?」

    他点头,「司马相若真胆敢如太后当年,引北夏借机入城,我们自有对策。他若敢动,我便让他动不起来。」

    她深x1一口气,强压怒火,终於稍稍镇定下来。

    「我去青州,不是为了替谁扮演忠勇角sE,而是为了你,也为了我们这个家。」他轻声说,「我会赢,赢了就回来,让你安安心心待产。」

    她望着他,半晌才低低道:「你若不回来,我就自己去杀司马相。」

    他失笑:「那我可不敢不回来了。」

    「哥哥那边正在接触成王旧部,如今成王遗子的流言满城风雨,那群老顽固虽未尽信,却也动了心思。」她拧着眉头,紧紧攥着他衣袖,「这一仗,他们恐也会去青州,你或可借力使力。」

    「还有……我这边也能再调几路人马,暗中行事,虽说未必能动摇全局,总也算一GU助力。」她说着说着,越想越不安心,「还是我也去吧?」

    他一怔。

    她语气严肃起来,「你还记得我那跳神斩鬼军不?那群北夏蛮子说不定直接吓得魂飞魄散。」

    谢应淮噗地笑出声,低头在她额前亲了亲,「记得,跳神斩鬼军可不就在岭西就我於水火吗?」他声音一转,眼中却藏着浓浓不舍与坚决:「但这一仗,我不许你去。」

    她刚想反驳,他已先一步握住她的手,语气不容置疑:「你要留下,好好照顾自己。这世上我能放心把後背交出去的人,你是一个。但这世上我最放心不下的,也是你。」

    他微顿,低声道:「小鱼儿,等我回来。」

    北夏像是打了J血一般,兵锋直b青州,既是试探,也是挑衅。此次领军的是「逐空将军」,自岭西一役败北後,他瞎了一只眼,此番更是为复仇而来。

    出征之日,正逢帝后大典前两日,本应万象更新,却多了一层肃穆。

    天光初破,风冷如刀。

    赵有瑜站在门口送他,身量纤细,腹中尚未显怀,眉宇间却沉着如铁。那不安不写在脸上,只写在她一动不动的凝望中。

    谢应淮已上马,却又翻身下来,将身上披风解下,为她披上,动作一如既往地温柔。他伸手轻抚她的发顶,「风凉了,进去吧。」

    「我看着你走,再看着你回来,得有始有终。」她语气柔软却固执。

    他失笑两声,「我是怕我娃会着凉。」

    「就只顾着你的娃着凉了,是吧?」她睨他。

    他眼底含笑,却b春日天光还暖,「自是也担心我夫人会着凉。」说罢,他将她搂入怀中,像要将她深深嵌进骨血之内,x膛的心跳稳定有力,像是承诺,又像是永恒。

    「莫三叔与喻南岳也会随你同行,还有我向清禾喻氏借了几名悍将。」她贴在他x前,低声交代,「若前方缺粮、断银,也能从喻叔叔那里支取。」

    那是她母亲的旧识,当年火场逃生,亦得清禾喻氏暗助,才得以脱险。

    他低声应了:「嗯,知道了。」片刻後,又补上一句:「司马相在京中定有後手,你也万事小心。」

    他松开怀抱时,风正从庭外灌进来,将她鬓边的碎发吹得微微翘起。

    谢应淮替她抚平了几缕,终是没再说话,翻身上马,动作俐落,一如既往。

    营帐号角已在远处响起,迎风传来,夹着金铁之气。随行的军士早已整装待发,旌旗猎猎。

    他拉住马缰,回头看她。

    她仍站在原地,身披他的披风,双手紧紧拢着衣襟,眼神平静,却不言一语。

    那眼神太熟悉了。每一次的分别时就是这样,看似无波无澜,实则万重波澜皆藏在心海深处。

    「我去了。」他说。

    她轻轻点头。

    他策马前行,未再回头。

    蹄声由近而远,尘土渐扬,旌旗如林。yAn光渐盛,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很远,直到那道熟悉的身影,与整支军伍一道没入城门之外的光里。

    她仍站着,望着那片光。

    有人想来劝她进屋,却被她抬手止住。

    只是紧紧抱着那件披风,指节泛白,仿佛这样就能留住他身上的气息。风自城外来,檐下风铃轻响,像是一声极轻的承诺,在无人听见处回荡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