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盛大孤寂 > 08作品考察
    夜阑深沉,当商沄北跌跌撞撞地摔进房里时,唇上仿佛还烙印着那份灼人的火烫。

    商沠北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用力闭了闭眼,试图将那个男人的身影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她急需做点什麽来分散这该Si的注意力。

    蓦地,想起了被她藏在床底的铁箱。

    她立马俯身,将那沉重的箱子拖出来。

    箱T表面粗糙,覆着一层红褐sE的锈迹,锁孔更是几乎被锈蚀堵Si。

    她翻出另一把尚当时一并给的、同样式样古老的钥匙,对准锁孔,几乎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听见「哢哒」一声沈闷的响动,锁舌不情不愿地弹开。

    箱盖掀开的瞬间,一GU陈腐cHa0Sh的气息扑面而来,带着铁锈、旧纸和岁月沈闷的味道。

    箱子里躺着几把老旧伯明罕制的扳手,是那个工业时代工人的标准配备,它们压在一叠皱巴巴、边缘严重泛h的文件上。

    商沠北的心跳莫名加速。

    她小心翼翼地移开那些工具,然後屏息,拈起那叠脆弱得似乎一碰即碎的纸张。

    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并非英文或中文,而是缅文字母,间或掺杂着一些看似毫无规律的数字组合,就像是上世纪的账本。

    她蹙紧眉头。她只学过一点缅语皮毛,根本无法解读这些内容。

    然而她不Si心,又将那叠皱巴巴的纸张摊在桌面上,拿出手机,点开翻译软件,摄像头对准那些蜿蜒的缅文字母和模糊的数字。

    屏幕上的识别框颤颤巍巍地捕捉着字符,却总是徒劳。

    光线昏暗,墨迹随着岁月晕开,纸张本身的h渍更成了最大的g扰。尝试了无数次,屏幕上跳出的要麽是支离破碎、毫无意义的词组,要麽就是「无法识别」。

    她反覆调整角度,指尖放大屏幕,眼睛因过度专注而酸涩难忍,最终只能泄气地锁上屏幕,将手机扔到一边。

    r0u了r0u发痛的眉心,她望着那堆文件,一GU无力感攫住喉咙。

    看来今晚,是得不到答案了。

    最终,她只能极其小心地将文件按原样叠好,放回箱底,再次将这沈重的谜团塞回床底深处。

    ……

    之後,为了避开赵子楠,商沄北也再不跟他那些有钱哥们玩了。

    起初梁隽还会传讯息问她要不要赌,商沄北没回了几次,後来他也不再传了。

    直到有一天,周冬yAn传讯息给她,说赵子楠在l敦市中心买了间高级公寓。

    简短且无聊的资讯,商沄北看一眼便滑掉,她想,就算赵子楠想把整个大英帝国买下来,也不甘她的事。

    日子照常运转,差不多是她开始准备毕业作品的时候。

    一个休假日午後,商沄北独自前往美术馆,希望获取一些灵感。

    yAn光透过美术馆巨大的玻璃穹顶,洒下温暖而澄澈的光辉。

    商沠北穿着简单的白sE棉T和牛仔K,背着一个米sE帆布袋,悠闲地晃过一个又一个展间。

    这期是个丝路特展,展出了许多来自东方,特别是中国唐宋时期的古陶瓷珍品。

    因为是假日,所以展间人流不少,有成群结伴的,也有像她一样独自前来的。

    有时,她的余光会瞥见一个高大的西装男子,以近乎一致的步调缀在她身後观展。她停,他便停;她走,他便走。起初,商沄北心下微觉异样,但意识很快便被展览所掳获,将这若有若无的跟随抛诸脑後。

    她走入一个新展间,一件青白釉刻花梅瓶引起她的注意。

    器型雍容饱满,釉sE是典型的青白瓷韵,釉质莹润,积釉处透出似水如冰的湖绿sE调,澄澈却不浮YAn,呈现出一种饶玉般的温润质感。

    她下意识地向前倾身,试图看清釉面下若隐若现的、因年代久远而产生的天然冰裂纹理,以及圈足处露出的、淘洗极为JiNg细的洁白胎土。

    「赵家北京老宅的佛堂里,就摆着一只同窑口的斗笠盏。」低沉的嗓音自身侧响起,带着一种穿透展厅嘈杂的清晰质感。

    商沠北蓦地侧过头,隔着玻璃展柜,看见赵子楠不知何时已站在另一侧。

    他并未看她,而是目光疏淡地落在柜中那件青白釉梅瓶上,顶光柔和地洒下来,漫不经心地g勒出他利落而稍显冷感的下颌与鼻梁,眉眼半掩在光影间,看不出多少情绪,只有一种习惯X的、略带倦怠的审视。

    商沄北嘴唇动了动,脑中有很多想法,却楞是一个都说不出来。

    「那只斗笠盏来自於我祖母的嫁奁,她的祖父,也就是我的高外祖父,光绪末年曾在江西督窑,是几位顶尖民窑大师的座上宾。」

    「那麽贵重的东西怎麽没有传家,反而送给了你们?」

    赵子楠唇角极轻地牵动了一下:「老太太常和小辈们说那个故事——有位无名工匠,X情孤高,一年所出不过数器,某日病笃,高外祖父在他病塌前,守了整整三日,不谈银钱,只论陶艺与釉火。匠人无後,临终前,便将那一窑中最得意的几件作品,托付给了真正懂它们的人。」

    说罢,赵子楠才转头看她,嘴角g起一抹要笑不笑的弧度,整个人又恢覆了以往那副清贵散漫的模样。

    商沠北懒得搭理他,收回视线,转身就朝下一个展厅走去,脚步没停。

    赵子楠也不在意,就那麽厚着脸皮、悠闲自得地跟在她身後几步远的地方。他双手cHa在西K口袋里,姿态放松,目光随意地扫过沿途展品,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恰到好处的距离。在旁人看来,他们之间俨然毫无交集。

    下一个展厅入口垂着厚重的深sE帘幕,提示里面是媒T放映区。商沠北想也没想,伸手掀开帘布一角,侧身就钻了进去。

    果不其然,里头几乎是彻底的黑暗,只有前方屏幕上流动着黑白纪录片的影像——似乎是关於丝绸之路瓷器贸易的历史讲述。空气中回荡着低沉的配乐与解说声。唯一的长椅已经坐满了人,模糊的人影轮廓专注地朝向光源。

    商沠北适应了几秒黑暗,便悄无声息地挪到墙边角落。

    暗室太黑了,黑到几乎吞噬了所有轮廓和声音。以致於直到一只温热而带着不容抗拒力道的手,在黑暗里准确m0索到她的手腕,并强势握紧时,她才後知後觉得闻到对方身上那让人眷恋的冷调雪松香味。

    男人无声地贴近,高级西服的羊毛面料若有似无地擦过她lU0露的小臂,将布料底下他T温也传递过来。

    他的手指强势地滑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扣,将她的手牢牢锁住。然而,他的拇指指腹却以一种截然相反的、近乎缠绵的力度,缓慢而暧昧地摩挲着她的掌心。那细微的动作在绝对的黑暗中无限放大,像一种无声的安抚,又更像是一种蓄意的、令人心尖发颤的挑逗。

    这让商沄北不得不提醒自己,这才是这男人的底sE,霸道、无耻、莫须有。

    暗室里的观众来了又走,屏幕上的光影明明灭灭。

    唯有赵子楠在这里逞黑行凶。

    他不知什麽时候站到商沄北面前,将她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慢慢地低下头,轻吻她的头顶,然後是额头、鼻尖、嘴唇。

    他吻得极轻,极慢,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却带有对每个部位绝对的流连。

    商沄北被他吻得有些恍惚,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男人贴在她耳边用气音说道:「北北,专心。」

    她回过神来,不自禁的扶上他的手臂,低声说:「在这里不好。」

    这一次,赵子楠没有再勉强她,只是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出这片黑暗。

    「听说你在l敦市中心买了房子?」

    「嗯。」男人回得的漫不经心,眼神掠过眼前的作品。

    「为什麽?」

    「陪你。」

    「不信。」

    赵子楠终於转过头看她,表情似笑非笑:「陪你是其一,还有别的理由。这样解释能接受吗?」

    商沄北抬眼看他,半晌,默默点头。

    「赵子楠,你为什麽要陪我?」

    「我想陪便陪了。」

    「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就远远看着你。」如此乖觉的态度,与几日前将她按在沙发里强吻、直到唇瓣都磨破渗血的那个男人,当真会是同一个人吗?

    「你北京的家里还有什麽宝贝?」商沄北的思路也是跳得飞快,忽然就从方才的暧昧里cH0U身。

    赵子楠淡然地移开视线道:「库房里收着一套紫檀木嵌螺钿的屏风,是前清王府里流出来的,据说曾摆在光绪帝某位宠妃的寝g0ng里;还有一只豇豆红的柳叶瓶,釉sE极正,底下压着‘大清康熙年制’的款,是老太太当年心Ai之物,小时候我们兄弟几个碰都不让碰。」

    商沄北笑笑,像是g起什麽往事:「换作我们家,满绿的翡翠戒面,粗得像小石子,还有整支象牙雕的摆件,就那麽大剌剌地放在厅堂最显眼的地方,还有不少犀角杯,说是能验毒。」顿了顿,她自嘲道:「都是些沈甸甸、明晃晃、带着土腥气和煞气的玩意儿,b起你们家,还真没风雅可言。」

    「有野X很好,才经得起打磨。」赵子楠侧过身轻抚商沄北头顶柔顺的发,像是哄小孩般低声柔和地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