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周一要模拟考试了,周日补课的时候美静没有来,晚自习下课小秋去美静的宿舍找她,结果室友说美静不在宿舍。
第二天,还有5分钟快要开考的时候,美静才气喘吁吁地跑进考场,她走到靠着教室门的第一个位子坐了下来。今天天气很热,美静却穿着外套,披着长长的头发,她的头发看起来没有认真梳,蓬蓬的,而且打着结。
监考官走到了美静旁边,他把风扇开到了最大。小秋注意到,美静抬起左手放在了头上,她捋了一下头发,把左手和头发压在了脖子上。
第一场考完以后,小秋马上去找了美静,她有些担心。
“你昨天怎么没来学校呢,是生病了吗?”
“没有。”美静笑了笑。
“是有什么事情吗?”
“家里有点事。”
美静不太想多说话,她掏出英语开始看了起来,下一场是英语。今天一整天,小秋发现美静有点沉默,话也不像以前那么多,总是她问一句,美静答一句。问得多了,她也觉得自己有点烦人,于是不问了。
等到下午考完第四门,小秋去找美静一起到食堂吃饭。
食堂里面特别热,她们挑了一个头顶有风扇的位子坐了下来,但是还是非常热。小秋注意到,美静的脸上一直在流汗。
“你可以把袖子挽起来,这样会凉快一些。”
美静摇了摇头。“我没那么热。我感冒了,所以要穿厚点。这样会好得更快。”
“我那里还有感冒药,是上次生病留下的,你要吗?”
“不用,我觉得这种病不用吃药,靠自己让病好起来还可以增加免疫力。”美静笑了笑。
两人起身去刷碗。
“我一会儿要回宿舍一圈,你先去教室吧。”
“好。”美静的变化让小秋感到有些错愕,因为往常吃完晚饭后,小秋和美静会边聊天边在C场上走两圈。美静放下碗就直接往宿舍的方向走了过去,小秋发现,美静出了很多的汗,她背部的衣服被汗水浸Sh了一块。
小秋独自走进了教室,她掏出作业写了起来。晚自习有两遍铃声,中间间隔十分钟。第一遍预备铃响了,学生们从学校的各个角落往教室奔跑,美静没有过来。第二遍铃声,美静还是没有来。小秋有些着急了,就在这时,美静出现在教室门口。
“报告!”美静扶着门框,气喘吁吁地,显然她是跑过来的。
“进,下次早点儿啊。”
因为美静学习好,所以班主任对她很宽容。
美静看向小秋,她的目光里充满了忧虑,但是当她坐在小秋旁边的时候,她一句话也没有说,整个晚自习美静都在低着头写作业,没有和小秋说一句话。晚自习下课了,美静说她作业没写完让小秋先回去,小秋只好自己先走了。小秋洗漱完回宿舍床上躺了下来,其它室友也早早地躺下休息了,最近为了准备考试,大家都非常疲惫。小秋一边在思考着美静的事,一边昏昏沉沉地,将要进入梦乡。
忽然,小秋听到有人敲门。宿舍的室友们都已经睡着了,听到敲门声,她们都很不耐烦。会不会是美静?小秋爬下床,黑暗中她找不到自己的拖鞋跑到了哪里,所以她赤着脚走过去打开了门。
真的是美静在门外站着,她满脸的忧伤。小秋走出宿舍轻轻关上了门。
“美静?怎么了?”
“小秋,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好,等我一会儿。”小秋回到宿舍穿上自己的布鞋赶紧走了出去。
“我的手受伤了,我不方便自己洗头,你能不能帮我洗一下。”
“好啊。”
她们拿着毛巾、洗发水来到了宿舍楼下的洗手台。校园里没有一个人,宿舍楼门口微弱的灯光照亮了美静的背影,她默默地走在前面。
到了水龙头前,美静脱掉了外套挂在水龙头旁边的柳树上。小秋看到,美静的两只手臂上,有四五道血红的伤痕。她的左手中间粘着纱布。
美静什么也没说,她用右手解开头发,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小秋走到美静的背后,拧开水龙头开始帮美静洗头发。当她撩开美静脖子上的头发的时候,她注意到,美静的脖子上有一道巨大的伤疤,从脖子一直延伸到短袖底下。
“美静,是谁打的?”小秋感到心里难受极了。
“我爸。”
“他为什么打你?”
“上周我们去一高的时候,临走前我妈给了我一点钱,她不让我跟我爸说。我把钱夹在卧室的书里面了,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他翻到了”
“因为这个打你?”
“我上周回家后,他质问我,我就说我妈给的,他骂了我妈,我跟他吵了起来,我让他把钱还给我,他生气了,拿皮带开始cH0U我。”
小秋放慢了手里的动作,她生怕自己不小心把水洒到了美静的伤口上。她感到美静的身T在微微地cH0U动,眼泪从美静的眼睛里留到了脸上,混合着带有洗发水的清水一起流到了洗手台连接的下水道里。
“他真不是人。”小秋的声音颤抖了。
“我爸有JiNg神病,他睡觉的时候,枕头底下放着刀,一直都是这样。从我记事起,他和我妈就不断地吵架,他动手打过我妈,我去拉他,他把我甩到了桌子旁”。美静微微地把头侧过来,她太yAnx的位置有一个伤疤。
“我妈受不了了,就去了市里打工,很少回家。”
“为什么不离婚呢?”
“我妈早都要和他离婚,他不肯。”
“美静,之前我记得有个人周五放学会来接你,那个是谁?”
“那是我外公,他去年去世了,我之前是在外公家住,现在不得不回家。”
小秋用手轻轻地冲洗着美静头上的泡沫,她一向以为美静家庭美满,没想到现实却是这样。
“我小学四年级的时候,我记得有一次,他说,我长大了,要教我做大人,他把我衣服全脱了,在床上抱着我。”
说到这里,美静压抑着的哭声终于迸发了出来。
小秋赶紧关了水龙头,拧了一下美静头发上的水,用毛巾包住了美静的头。
美静背对着小秋,逆着光站着,那一道红sE的伤疤像一条巨大的蚯蚓爬在她的背上。
小秋走近美静抱住了她,美静转过身来,趴在小秋背上压抑地哭着。
“美静,你以后星期天也不要回家了,我们一起留在学校吧。”
“嗯。”美静趴在小秋的肩上微微点了点头。
从此小秋和美静形影不离,美静周六也不再回家,她和小秋一起住在学校,她们会和孙阿姨一起去街上买菜,一起做饭吃。
平时学习的时候,美静会教给小秋她擅长的数学,小秋也会教美静历史和物理。每次考试,第一第二名被她们两个包揽了。
这天中午午休,全班人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秋却怎么也睡不着,她坐起来开始看书。这时她看到美静趴在数学书上睡着了,她睡得特别香,长长的睫毛盖着眼睛,马尾辫从脖子上滑落,露出了脖颈处的伤痕,于是她轻轻地托着美静的头发放了上去。
今天该小秋和美静打扫卫生了,她们俩和金双岭一起负责扫教学楼三楼最尽头的部分,多媒T室前面。因为多媒T室没有垃圾桶,美静跑回教室拿垃圾桶。小秋拿着扫把弯腰认真地扫着,金双岭漫不经心地走了过来,在小秋的旁边开始扫地。
“小秋,有个事情我都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你说啊,什么事”。小秋仍然扫着。
“好吧,我觉得应该跟你说说。”“美静”她顿了顿,“她住我下铺,真的好不讲卫生啊。这么热的天,晚上我们宿舍一起去洗澡间洗澡,但是美静我没见她去过一次。”
“她去了,那是你不知道。”小秋有点生气了,心里升起了一GU厌恶。
“我是她上铺,我怎么会不知道,她在学校真的一次都没去过。”
“她周六去的,你都回家了你怎么会知道。”
“那也很不卫生啊,这么热的天,一周就只洗一次。我在上铺都能闻到一GU味儿。”
“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小秋抬起头,愤怒地注视着金双岭,嘴巴紧紧地闭着。
金双岭被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小秋会如此反应。“没什么,没想说什么。”她赶紧弯下腰闷着头扫地。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俩扫这么多,剩下的我来扫吧。”美静拿着垃圾桶走了过来。
“没事儿啊,你都去拿垃圾桶了。”
金双岭则不客气地把扫把递给了美静,转身往教室的方向走了,美静看到她一脸的不悦。
“是不是我来晚了她生气了啊?”
“不用理她,看你不顺眼的人,怎么着都会看你不顺眼的,你以后也别理她了。”
又到了周五,下午放学后,班里的同学都背着书包回家了。因为邻近考试,每个班留下来的学生也变多了。这次不光小秋和美静选择了留校,他们班的徐肖玉、杨冰还有三个男生都留了下来。班里的人渐渐走光了,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
“唉,同学们,咱们今天晚上去多媒T室看电影吧,怎么样?”
“没有钥匙,怎么进去嘛。”杨冰的声音。
李硕两只胳膊摁着讲台,一跃坐到了讲台上,他的两条长腿交替摇晃着,脸上出现了得意的笑容。“嘿嘿,这周一校长让九五班的一群人进去打扫的时候,我说我也帮帮忙,跟着进去了,然后窗户里面的锁被我打开了哈哈哈哈哈。”
“牛b,胆子真肥。”
“都去不去,啊?”李硕抱着胳膊扫视着班里的同学。
“当然去了。李秋,杨美静,一起吧。”
“马上考试了,我想写作业。”小秋不假思索地就拒绝了。
“哎呀,不差这一晚上,放松一下效率更高。”
小秋看向美静,美静显然有些想看电影,她看起来很开心。
“好吧。”小秋有些无奈。
“就这么决定了啊,晚上八点,多媒T室门口见。”
“没问题,你可别来晚啊,李硕。”
“放心吧,我这人最准时了。”
李硕跳下了讲台,和男生们一起去街上吃饭了。
小秋和美静写了会儿作业,接着两人去了街上买了点馒头和菜去找孙阿姨。她们和孙阿姨说了这件事,孙阿姨笑得合不拢嘴。
“这个李硕还怪有门路的哈哈哈。”
“我有点担心被学校发现。”
“没事儿,星期天学校都没什么人,看看电影也好,你们学习压力太大了,年轻人就该多玩儿玩儿。”
“阿姨,要不您和我们一起啊?”
“那还是算了,我这么大年纪了,坐你们中间像什么。”
“没事儿啊,他们都认识您。”
“你们年轻人看的电影,我肯定看不习惯,还是你们去吧。”
吃完饭后,孙阿姨让小秋和美静赶紧过去,她担心以李硕的X子他们会提前看,美静和小秋争着要帮她刷碗,但是都被孙阿姨拒绝了。于是两人往教学楼走去,天已经有些黑了,校园里面一个人也没有。
她俩刚爬上三楼就看到李硕从远处多媒T室的窗户里面探出头来,他疯狂地挥着手。小秋和美静快步走了过去。
“赶紧进来,要开始了!”
李硕拉着手,把小秋和美静都拽了进去。杨冰看到了,起哄了起来。
李硕显然不吃杨冰那套,他摆摆手,“别瞎整了啊,我急着开始看呢。”他走到讲台位置,摁了一下鼠标,电影开始了。
黑暗中,每一双眼睛都瞪得大大的,他们担心开了灯会被发现。李硕把声音调得有点低,杨冰不得不戴上了自己的眼镜。
电影是一部恐怖片,每到一些恐怖的镜头时,美静就会用手挡住眼睛,手指留出一条缝,她眯着眼睛从那里认真地看着。
忽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恐怖的镜头:一个披头散发的nV鬼在幽长的走廊里面爬行,她诡异地笑着。尽管李硕把声音调的很低,但是她的笑声还是传遍了整个教室。
美静没来得及用手去挡,这一幕恐怖的画面被她完完整整地看到了眼睛里,小秋听到美静深深地倒x1了一口凉气,她把手放到美静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别怕,别怕。”
电影结束了,大家翻出窗户开始往宿舍回。当起身准备走的时候,美静发现自己的腿都软了,小秋不得不搀着美静。
“以为你胆子挺大,没想到这么胆小嘛。”李硕的声音。
小秋以为李硕在说美静,她扭过头准备反驳,发现原来杨冰也是腿都软了,徐肖玉搀着她,李硕正在调侃杨冰。杨冰显然不想承认,“我只是坐得太久了,腿麻了而已。”
“好吧好吧,我相信哈哈哈哈。”
男生们帮忙把美静和杨冰连推带抬地运到了多媒T室外面。
该睡觉了,小秋和美静站在洗手池那里洗漱,美静时不时地会扭头看向教学楼。
“别想了美静,都是假的。”
“嗯,我知道。”
洗漱完两人回到了宿舍,小秋准备进自己宿舍的时候,美静拉住了小秋的衣服。小秋有些疑惑地停了下来。
“小秋,我们宿舍人都走完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咱们俩能不能挤一张床啊。”
小秋迟疑了一下,美静看到小秋有些犹豫,她马上说,“不会太挤的,因为咱俩都b较瘦。”
“那好,那是睡你的床,还是我的?”
“你的吧,我们宿舍没人。”
“可是我睡的是上铺。”
“没事儿,反正床大小都是一样的。”
美静和小秋进了宿舍,杨冰和徐肖玉已经睡了。
小秋看了看宿舍的空床,低声说,“要不你先睡思楠的床,她不会介意的,等星期日她来的时候,我跟她说说就行了。”
“我不敢。”美静声音颤抖着,说话的语气近乎哀求。
“好吧。”
小秋让美静先爬上了床,然后自己爬了上去。
美静为了不让小秋感到拥挤,她紧紧地贴着墙。小秋也是面朝着栏杆侧卧着,两人的中间留下了巨大的空隙。
过了一会儿,美静睡着了,她贴着墙壁的身T平着躺了下来,小秋仍然侧卧着,她听到了声响,扭过头去看向美静。
“不要走。”美静忽然抱住了小秋的腰,小秋被吓了一跳,她动也不敢动,美静却越搂越紧。过了一会儿,小秋轻轻地转过身来,美静正平静地睡着,于是她抬起手臂,放在了美静的腰上。
要考试了,时间只剩下最后一星期,班里纷纷传着写纪念册。美静给全班人都发了一张自己的纪念册,希望对方写一些祝福的话语,她给小秋也递过去一张。
“给,帮我写个纪念册吧。”
“好。”
“写完记得放我桌子上哦。”
“嗯。”
美静拿着纪念册去找老师们了,小秋没有买纪念册,所以没有跟着一起去。小秋拿起了笔,想了一下,认真地写了起来。写完以后她夹到了美静的语文复习教材里。
第三节上课了,是英语课。美静收起语文书放到了cH0U屉里,看到美静的动作,小秋皱了一下眉头。
第四节课是地理课,小秋拿出地理书,她翻了一下,书页在第52页停了下来,里面夹着一张美静早上给她的那种纪念册的彩纸,彩纸是对折着的。小秋缓缓地展开,上面画着她扶着自行车站在校门口的样子,当时她正在等待文清一起去西山玩儿。而自行车的旁边,画的是美静自己,美静正在灿烂地笑着。小秋呆住了,她没有想到,原来那么早以前,美静就已经注意到她。她扭头看向美静,美静朝她笑了一笑,继续低下头开始记笔记。
小秋期待着美静能够发现自己写的纪念册,她走到教室门口,抬起头认真研究着课程表。原来今天已经没有语文课了,小秋有些失望地回到了座位。直到第二天早读的时候,美静才拿出语文教材,她准备背古文,翻到《蒹葭》那一篇时,她看到了小秋写给她的纪念册:
“2010年6月21日夏至星期一晴天
我不止一次想要去Si。因为我是灾星,我是个错误,我很Y暗。谢谢你,美静,我现在知道了,我是谁,我该怎样去生活。
还有四天中考,毕业,希望不散。我们在一高见。
希望我们能去上海读大学。”
美静默默地收了起来,夹到了纪念册里面。小秋有些不好意思,她提高了背书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