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玄幻小说 > 《我独自觉醒》 > 第二章|证明你的信仰
    神殿中央的圆阵升起时,整个空间像是被一口无形的钟敲响,低沉的嗡鸣顺着石壁往上爬。圆阵表面分割成十二道弧片,弧片外缘刻着斑驳的卢恩,淡淡发光,像Sh透的墨。

    水城迅靠着石柱坐起,冷汗和血在脸上混成一道咸涩的痕。他看一眼断去的右腿——伤口已止住大半,观月绘里把自己的披巾撕成条绑了他三层,又撑着还在发颤的手臂,勉强笑了一下:「疼就骂我,别憋着。」

    「我怕骂了你会哭。」迅说,声音很轻。她鼻头红红的,没接话,反倒把他的手指握紧了一点。

    马渕勲单手按着绷带结,踉跄走到圆阵前,俯身细看那些字。年纪让他的背像一直张不直的弓,但眼睛还亮:「能认得的只有两句。」

    他抬手在两行字上方b划出形状:「持光而行,不得背神。」

    真岛伸晴喉结滚了滚:「持光是什麽光?火把?我们身上没——」

    话没说完,墙上的火把忽地一齐暗了,只剩远处「持书」的石像嘴角泛起细微的光,像晨雾里一点要灭不灭的烛心。

    「还有一句呢?」久我新汰问。他脸sE惨白,眼角还挂着没乾的盐痕。

    马渕收回手,像把一口气里的沉重咽回肚里:「不可弃弱。」

    三个字简单到残酷。谁是弱?答案明显得让人别过脸去——一个失去手臂的老人,一个失去小腿的青年。

    一阵薄风从殿顶的黑洞吹下来,像冰冷的指尖在每个人的後颈来回。迅强撑着站直一点,用尚存的那条腿挪到圆阵边,指尖轻触那圈冷冷的石面。十二道弧片像钟面,却没有刻度,只有「节拍」在暗处躲着。

    他抬头去看四周的乐器石像。刚才为了「赞美」而被激活的那些,此刻安安静静,像又回到雕塑该有的Si寂。迅把呼x1压慢——如果房间有规则,那规则一定在声音里。

    「马渕先生,还记得刚刚它们演奏的节子吗?」迅问。

    「三拍,接七拍,交错,像两条绳。」马渕答得很快。他是法师,脑海里自有自己的乐谱。

    迅点头。他没说「我也记住了」,而是直接安排:「真岛,你去喇叭那尊;久我,你去笛子那尊;我需要你们不要离开它们——除非我喊停。观月,你留在鼓那尊边,先别敲,等我数。」

    「我呢?」另一个幸存者,年轻却已满脸尘灰的男人问。他一直没什麽存在感,手在抖,眼里却是活下去的倔。

    「你去里拉。」迅说,视线却落在中央的圆阵,「我来试路。」

    观月皱眉:「你现在——」

    「不可弃弱,不是要你们抬着我走。」迅x1了一口气,对她眨眨眼,「是要你们别把我留在最後。」

    她明白了,唇抿成线,点头。

    各自到位。当真岛靠近喇叭,喇叭石像便以石肺吹出第一段低音;久我那边的笛声紧接着细长地缠上去;里拉轻轻拨出晶簧般的叠音。最後,观月抬起鼓槌,眼神看向迅。迅举手——五指收拢——

    咚。

    鼓声落下的瞬间,圆阵外缘的第一枚弧片亮起来。像黑夜里点燃的滴水形灯。迅心里一紧——果然是跟拍。

    「照我的数。」他说,「只踏亮的地方。谁都不准回头。」

    他把破矛折半当拐杖,试探着把脚尖伸向第一枚亮片。那一刻,所有乐器的声音像一条线更绷了一寸,像在暗示:对了,就这样。

    「一、二、三——停。」迅喊。

    观月的鼓在第三拍收住,笛和喇叭在第七拍不落,里拉把最後一颗音咽回去。第二枚弧片亮起第三分之一,又暗了下去。

    「不对。」迅迅速倒回第一片,额角冷汗又下来,「三七不是开门码,三五试试。」

    第二轮。**咚——咚——咚咚咚。**鼓把三拍拉成五,喇叭和笛子的句法被y生生掰出另一种匀称。第二片亮了又亮,像有人在里头应声。第三片随之亮起一角。

    「行得通!」真岛低吼,像怕惊走一只尚未落在手背上的蝴蝶。

    「别说话,听数。」迅压着声,往前。每一步都像把「命」往下一格格地移。

    他不是把自己当英雄的人。他知道自己此刻更像是测试用的石头,每踏错一次,代价可能就是整个队伍的出口。

    到第四片石面时,他的腋下忽然一暖。观月把某种微弱的力量从掌心渡过来——她还剩下一点点魔力,被她捏得碎碎的,却很稳:「借你半口气。」

    迅没回头,只低声说:「别回头。」他怕她看见他的脸会更想哭。

    第五、第六、第七片……当他在第八片上停住时,圆阵中央的符纹忽然旋转了一下,像眼瞳收缩。马渕在後面低声翻译:「它说——持光者先至,众人後行。」

    「持书那尊。」迅的视线越过肩,落在远处那尊捧书的雕像上。之前是它唱出不属於人世的声音的那尊——也是现在唯一还在发光的「火」。

    「谁去把光带来?」久我问。声音里搁着恐惧,他不掩饰。

    「我去。」马渕开口,像说「我去买个便当」那样平常。真岛想阻止:「你一只手——」

    「我还有两条腿。」他笑了笑,笑纹挤着脸上的灰,竟有点年轻。

    「等等。」迅拦住他,「不可背神——面向它走。」他抬下巴示意那尊巨大的主神像。它仍坐回王座,双目阖合,像假寐。哪怕只是错觉,迅也不想再赌那双眼有没有在偷看。

    马渕点头。他先在喇叭与笛的音流中找拍,脚步像踩着一条看不见的桥。离开乐器石像一步,那边的声音就会灭一分;他又回头退半步,让声音维持;再前进。像拉钢丝。

    他面朝神像,倒退着靠近持书者。那一尊缓缓抬起石臂,把书页间的一小簇光印在马渕的掌心——像一朵将熄的花。光很轻,却真实地烫。马渕捧回来时,眼角有泪,却不是痛,是某种说不清的敬畏。

    光一贴上圆阵中央,十二枚弧片像被春雨点醒,沿着迅的步线次第亮起。持光者先至,规则完成了一半。

    「下一个。」迅转头,不看任何人的恐慌,只看每个人的脚。他指:「久我,你先来。真岛,後面。观月你压尾,不要回头。」

    久我吞唾,m0m0x口。他刚刚在角落亲眼看着老朴他还没学会把对方的名字改成日式,口头仍然那样叫被一剑劈开的画面,像刺卡在喉咙。可当他踏上第一片亮石时,脚板竟意外地稳。人有时候是这样——怕归怕,该走还是得走。

    第二个,第三个……真岛经过迅身侧时,喃喃了一句:「小水,别让我nV儿以後叫你叔叔。」他用粗糙得像砂纸的手背蹭了一下迅的肩。那是老男人的亲近方式,笨拙却真实。

    轮到观月时,迅抬手阻了她两秒:「看我。」

    她抬眼。他在她眼里看到自己的影,血、汗、和一个不太像英雄的表情。他慢慢说:「别回头。就算我跌下去,也别回头。」

    她噙着泪,点头——然後照数踏上去。她很轻,像在音符上落下一个不重的逗点。当她踏上第六片时,圆阵边缘忽然暗了一格。她怔住,差点往後看。

    「看我!」迅的声音y了一寸。她把被恐惧往後扯的眼神又拉回来。鼓点迟了一拍,里拉补了一颗轻音,笛在上方画出一条拱,喇叭沉下去托住——她站稳了。

    全部人到位。只剩迅自己。

    「我背你。」真岛说。

    「不行。」迅摇头,「你一动就会超重,规则会找你麻烦。」

    「那你——」

    「我爬。」迅苦笑,「反正它只管高度,不是吗?」

    没人笑得出来。他把破矛往前一扔,让它在第九片上立住,自己伏下身,像一条受伤却固执的豹,用双手把身T往前拖。每拖一次,断腿那侧的痛就像有人拿烧红的针往骨头里点一下。他咬牙,牙关都在抖。

    第九片。第十片。血在石面上拓开一朵花,迅不去看。第十一片——

    圆阵忽地整圈暗了一拍。

    「不对不对不对——」久我急得失措,喇叭破了音。

    「数我。」迅说,声音居然稳得出奇。他看着观月的嘴唇:「跟你的呼x1。」

    观月闭眼,让呼x1规律起来。一进一出,像海水在岸边拂石。鼓依她的x口起伏落下咚——咚——。喇叭与笛子依鼓点交代出新节式,里拉把力度退掉一点,像把光线调暗。迅等在那条节线上,像等一道浪头——

    第十二片亮起。他整个人扑进圆心。

    光猛地盛了一下,又收敛,像谁把手盖住了灯盏。十二道弧片在同一瞬间合齿般咬合,圆心露出一个小小的凹槽,里面静静躺着一片薄薄的、黑得像会x1光的碑片。

    碑片上没有字,只有一道对他来说过於熟悉的提示感——不是声音,不是画面,却像有人把一张看不见的纸贴在他的视网膜上:

    >试炼通过。

    授予:存档权限玩家。

    注意:登入将重写你的命运。

    迅怔了两秒,第一反应不是激动,而是一GU近乎可笑的冷静——他知道这种「纸」意味着什麽:选择。

    「拿起来。」马渕站在圆边,喉咙像被沙擦过。他的眼睛却亮得像被cHa0水一遍遍洗过,「这是冲你来的。」

    观月没有说话,只看他。那目光让迅忽然想起很多很平凡的画面:清晨病房窗台上未喝的牛N、妹妹拿着录取简章笑得像个小孩、他父亲留下的一把旧刀柄——那些画面像从他背後走过,很轻,却把他推了一下。

    他伸手,指尖碰到碑片。碑片的边缘是温的,像有人刚捧过。下一瞬,碑片化成一缕黑影,像水倒回水里,没入他的掌心。

    世界没变。乐器石像安静了,主神像仍坐着,墙上的火把重新燃起,带着一种刚刚睡醒的茫然。

    变的是他。是他背後那道看不见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窄缝。

    迅低头看自己的手——掌心空空,却像握着什麽最沉的东西。他抬起眼,对众人道:「走。」

    圆阵外,有一道狭窄的侧门悄然打开,像神殿对完成仪式者的允诺。久我看了看真岛,真岛看了看马渕,又一起看向迅。没人问「你刚刚看见了什麽」,因为那不是活下来的当下最重要的事。

    观月走在最後。掠过迅身侧时,她停了半拍,低声而固执:「欠我一顿饭,两顿。」

    迅笑了一下:「好。得先找到能坐下的地方。」

    走出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尊主神像。它仍沉默,像一个不会醒的梦。可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醒了——不是神殿,是他。

    不可弃弱。

    他想,这句话不只是写在石上。它也会写在他接下来要走的每一条路上。

    门,阖上。神殿里的风停了。只有一枚看不见的介面,在他视野最深处,安静地亮起第一行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