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昕的左手终於重获自由了。
多亏了北条诚JiNg湛的医术,以及年轻的加成,还有这段时间以来,把所有养气长骨的昂贵补品全往林昕嘴里塞的孙谨沐,林昕的手好的b预期快上许多,即使是後续照护,也只需要平日自行做些轻度复健即可。
林昕在诊间按医生指示,尝试轻轻地活动左手,发现几乎没有疼痛感,尽管暂时不能如以前那般灵活,但总归是能回到日常了。
看着自己脱离石膏的手肘,又想到被敲断骨头的那个瞬间,林昕突然有种自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恶梦,如今终於醒过来的感觉。
在医院看诊完的林昕自是先去找夏静云,虽然还得在负压隔离病房待上几周,并规定每日只有半小时的探视时间,但夏静云醒来後的脸sE确实变好了,母子还可以见到彼此隔空对话,林昕已是心满意足,他等得起,也愿意等。
半躺在病床的夏静云见林昕举起拆掉石膏的左手,开心地笑出来,幽默地举起大拇指,说她儿子真是优秀过人。
林昕红着脸,竟觉得受这个伤也不算太糟,还能让夏静云称赞他。
半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到,护士来提醒时林昕只得依依不舍地离开,跟夏静云说明天再来看她,这才迈步离开。
之後林昕又到了吉尔顿给江璿寓他们探班,顺便告知他们自己的左手拆掉石膏的消息,也是这时候,他得知了白若雨前些日子已经提了离职。
林昕有些意外,毕竟在这之前完全没有徵兆,白若雨亦未曾提起只字片语,关於他到超市工作的原因还是个谜,他没说,林昕也没问,只觉得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想保留的秘密,或许哪天他想说,就会说了吧。
在超市待在了会儿,林昕顺道买了些食材和日常用品,才刚踏出超市没多久,一名被孙谨沐派来保护他的「玄武」队员便迅速上前,朝他微微颔首。
林昕偏头问道:「怎麽了?」
身形高大的「玄武」队员将手伸出,恭敬地道:「请让我来为你拿。」
「什麽?」林昕看着自己提在手上,装满东西的购物袋,这才意会过来,连忙摇头回道:「不用麻烦了,我的右手没受伤,怎麽能这种事都让你们做。」
岂料「玄武」队员的手仍是停在半空,声音平静且坚持地道:「副指挥长亲k0Uj代,绝不能让你有半分C劳,若是违抗命令,我们会受罚,还请理解。」
「……」C劳?这叫C劳?
孙谨沐是把他看得有多衰弱,竟要这样麻烦自己的属下,让他们随身保护已经够叫林昕愧疚了,连提个购物袋都能上升到C劳,林昕简直无语,偏偏对方还说出自己不能拒绝的理由。
跟「玄武」队员那双肃冷的眼对上几秒,林昕最後很缓慢,也有点不情愿,一脸尴尬,把装着青菜萝卜和洗发JiNg的购物袋交了出去,听到对方接过後竟还朝自己说了句:「谢谢。」林昕真想立刻把自己给埋起来。
搭乘电梯到地下停车场时尚未过五点,那一刻林昕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这阵子几乎完全无事可做,不但没有任何紧急的预定行程,也不必赶着工作赚钱,俨然成了那句传说中的「闲闲没事g」。
林昕暗自心道绝对不行,这段时间孙谨沐让他能躺就不要坐,能坐就不要站,什麽活也不给他,再这样下去别说改变,他都快成废人了。
他边想边走,正当「玄武」队员为他打开车门时,一道声音从身後传来——
「阿昕。」
转头,林昕看见了从另一边走来,似乎正准备去搭电梯上楼的赵书染。
林昕微笑问道:「书染,你怎麽在这里?」
「我去厂商那里谈事,刚回来。」赵书染看着林昕身边那几名眼神冷锐的男子,却对他毕恭毕敬的模样,也不知该说什麽,就反问林昕:「那你呢?」
林昕上前道:「我来超市买些东西。」
「这样啊……」赵书染虽然正直活泼,偶尔又少根筋,但依然瞥到那袋买来的东西不在林昕手上,而是由其中一名男子代拿。
林昕以为他必须赶回去企划组,於是道:「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阿昕。」还未转身离开,赵书染就开口叫住林昕,低头犹豫了片刻後,他问道:「我们能……聊一聊吗?」
一见那张沉闷的表情,林昕直觉他心里有事,就问:「嗯,在哪里聊?」
林昕跟着赵书染来到地下一楼的咖啡厅,同样各自点了美式咖啡和抹茶拿铁,林昕一向表情清冷平淡,话也不多,通常对话都是别人先开口,坐定後两人沉默以对,这样过了快两分钟,赵书染终於忍不住了。
睁着一双破釜沈舟的眼睛,赵书染开门见山地对着林昕道:「阿昕,你是不是喜欢执行长?」
「……」林昕黑瞳震动,五官没出现太大变化,可那怔愣的反应早已经清楚说出了答案。
赵书染一见秒懂,垂眼失笑一声道:「果然……我没猜错。」
林昕低头不语,他没刻意隐瞒,却也不知道如何说明,赵书染从何得知,他并不想探究,因为无论周遭的人赞成或反对,他都不会离开孙谨沐。
也不知是谈的话题超乎想像太多,赵书染的语气有些不自在,却依旧选择继续说道:「去日本的那天,在飞机上我看见了。」
林昕问道:「看见什麽?」
因为紧张,赵书染端起美式喝了一口,说道:「我看见执行长……吻你了。」
林昕:「……」
那日在飞机上,赵书染将商务舱位置归还给孙谨沐,回到自己的座位後,便想着照照小镜子整理个仪容,却恰好透过镜子,惊瞥到右後方的孙谨沐吻了林昕。
当下,赵书染是震惊的,非常震惊。
不久前林昕还将孙谨沐当成弟弟看待,一字一句都是夸他可Ai优秀,根本看不出来有任何变质的徵兆,可几个月後,两人之间的气氛却隐约充斥着一丝暧昧。
赵书染本没有想太多,只觉得孙谨沐大概很喜欢林昕这个朋友,才会热心地提供住所,又亲自带他参与画展的活动,还默认他暂时加入企划组工作。
然而当〈h金岁月〉被盗後,他在会议室看见孙谨沐摩挲着林昕遗失的名牌,以近乎贪婪的目光盯着时,他就已经无法再阻止自己的想法窜出了。
赵书染是男人,他知道男人看喜欢的人时,会是什麽眼神,林昕的X格天真,几乎是别人说啥信啥,善良到有些蠢,脑筋又不灵活,若不是刚好长了张淡雅清冷的脸,根本骗不了认识他的人。
那时的赵书染可以肯定,林昕还不知道孙谨沐对他抱有何种想法,但至少他很清楚一件事,在找到画之後到上飞机之前的期间,他们绝对发生了什麽事。
可林昕纵然天真,却洁身自Ai,清高正直,断不会做出违背良心的交易,他的人生唯一一次的差点堕落,也全是为了母亲才做出最不得已的选择。
因此即便是孙谨沐这样的人物以金钱诱惑,依林昕那看似宁静温柔,实则倔强猛烈的X子,绝不可能会抛下尊严开口答应。
那麽推算下来,赵书染只能尝试说服自己,林昕其实也锺情於孙谨沐……
况且赵书染也不用说服什麽,因为林昕看着孙谨沐的样子,根本隐藏不了分毫感情,全然写着仰慕。
加上在日本的第一天晚上设宴庆祝时,孙谨沐包给林昕的奖金数目,就已经远远超乎常规了,而回到座位後,林昕的眼睛几乎离不开孙谨沐,要说他们没有互相喜欢,赵书染自然是打从心底不相信的。
林昕看着自己的同窗好友,面有难sE地说出那个令人震惊的画面,心里竟意外地没有起太大波澜。他心想,也许再恐怖的事情都遇过了,和赵书染如今坐在这里对话,其实相对来说好太多了。
现在对林昕而言,只要不是家人出事或孙谨沐离开他,外面的挫折困难、流言蜚语及异样眼光,他似乎都觉得无关紧要了。
半晌,林昕承认道:「是,我喜欢谨沐。」
虽说林昕本就不会说谎,但赵书染没料到一向含蓄的他会这麽乾脆,直接就坦诚了他喜欢一个男人。
「你果然不会回避……」赵书染神情复杂地道:「阿昕,不知道为什麽,我总觉得这短短的时间里,你变了好多。」
林昕的拇指轻抚着自己的杯子,平静且坚定地道:「书染,如果让你觉得不舒服,我很抱歉,但如果你是想阻止我的话……」
「我为什麽要阻止你?」闻言,赵书染不解地眉头微皱,直接打断他的话,反问道:「喜欢一个人有什麽错吗?」
林昕一愣道:「那你一脸沉重地跟我说这些是?」
「我只是想从你口中听到确定的答案,而且我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些。」赵书染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林昕疑惑的表情,挣扎万分後,他道:「阿昕,你在日本是不是发生什麽了?」
林昕:「……」
既然已经开口,赵书染也就不再隐瞒自己的心思,毫不犹豫地道:「在涩谷的时候你无缘无故就不见了,背包和买给你的衣服全部都没拿,像人间蒸发一样,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当下甚至还以为你被绑架了。」
林昕默默地低下头,赵书染的以为没有错,很准,也很合理。
赵书染道:「虽然执行长事後没多久就解释你是临时跟他去出差,但就算是这样,你的手机完全没人接、打不通,连讯息也没回,这是正常的吗?」
林昕听了他的话,有些愧疚地道:「抱歉,当时有很多状况……」
「不管是什麽状况,回个讯息让我安心很困难吗?我好不容易能够联系到你,居然还是在你从涩谷不见的半个多月後。」赵书染很少情绪那麽激动,他喝了一大口咖啡,b自己缓和下来,但是很难。
当时林昕突然失踪,又连络不到人,赵书染心里七上八下,因为害怕影响夏静云的病情,也不敢通知她,加上没有林雪的号码,根本是求助无门的状态。
纵然几个小时後孙谨沐就给了解释,但赵书染怎麽听怎麽怪,从不给人添麻烦的林昕怎麽可能把一切丢着不管就走了。
那也是第一次,赵书染觉得孙谨沐讲的话破绽百出,毫无说服力。他相信孙谨沐不至於会伤害林昕,也许真的只是去出差,可心里这团不安始终萦绕着,直到播去给林昕的电话终於接通,他才总算松了口气。
对於曾经发生的一切遭遇,林昕说不出口,但是让朋友担心他的确也有责任,纵然当时无暇顾及其他,他也该要留意的,他道:「书染,我真的很抱歉……」
「我不是想听你道歉。」赵书染此时觉得林昕的粗神经实在很令人火大,他握拳说道:「阿昕,你知道从日本回来的你,看起来有多凄惨吗?」
林昕瞳孔一颤,苍白的神sE闪过数度的疑问和错愕,他看起来……很凄惨?
「阿昕,我们是兄弟吧……」赵书染皱紧眉头,难过地道:「可能有些事你不想说,但是起码不要独自承受痛苦吧,我就连看到你现在的样子,都有种你刚从地狱回来不久的感觉,如果我都看得出来的话,那你母亲会看不出来吗?」
「……」一GU强烈的恐慌爬满林昕的全身,让他不住打了冷颤,他失措且断续地道:「我……我妈怎麽了?她有说什麽吗?」
赵书染见林昕那恐惧的神情,态度也不禁和缓下来,叹道:「你刚回台湾後没多久,她曾经打给我,只说你手受伤,拜托我一定要好好看着你,不管如何都要继续跟你当好朋友,我原本也奇怪她怎麽突然说这些,但看到那时候的你,我觉得自己好像可以理解她打这通电话的原因了……」
闻言,林昕猝不及防地掉下一滴泪,神情隐忍又脆弱,赵书染瞪大眼,有些不知所措,印象中,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看见林昕哭。
忙乱地cH0U了几张卫生纸递给林昕,赵书染仓皇地道:「那个,兄弟……我不是要怪你什麽,就是很担心你,如果让你不舒服,我、我道歉。」
林昕接过纸,垂首摇了摇头,迅速抹掉了眼泪,无奈道:「该道歉的是我,你道什麽歉。」原来夏静云早就察觉到什麽了,只是没说,因为不想让他担心,所以才一直装作没事的样子,林昕抿着唇,深觉自己实在是不孝。
赵书染抓着头发,尴尬地道:「不是啊……你都哭了,我以为是自己讲了什麽太过分的话……」
「你没有,你很好。」林昕又摇头,深呼x1了好几回,待情绪稍稍甫定後,他看着赵书染的眼睛,清楚地道:「书染,我实话说,在日本我确实有事,但是我不想再提起,现在我正在努力,想让生活回到正轨,所以我希望你别再问了。」
同样的,饱含千言万语的事情,林昕又用简单的几句话带过了,赵书染不意外,甚至可以说早就预知到,然而即使如此,对於林昕愿意开口解释自己的情况,赵书染还是觉得欣慰,起码他是自发X地在往前走的。
赵书染叹了口长长的气,回道:「我知道了,我不会问。」
林昕道:「谢谢你……」
「谢什麽,只要你还记得有我这个朋友就行了。」赵书染恢复一贯的yAn光,见林昕点头微笑,他也笑了。
之後两人沉默了一小段片刻,却没有稍早的别扭,彷佛刚结束一场小战争,进入中场休息似的,很和平,也很自然。
又过了约莫几分,林昕问道:「月底你要结婚了吧,想要什麽礼物吗?」
「不错,还记得我的终身大事。」赵书染振起JiNg神道:「礼物什麽就不用了,记得人要出席就行了。」
林昕笑道:「当然。」
赵书染突然挨近身子,示意林昕接近,随即小声地朝他道:「虽然没什麽可能,不过执行长就不用带他过来了。」赵书染可一点没忘当初自己结婚消息被孙谨沐知道後,那副想把自己千刀万剐的Y厉模样。
林昕不解道:「为什麽?」
真正的原因赵书染说不出口,只得拐个弯道:「执行长那麽有名,他人一来,我新郎的光环肯定全没了,Ga0不好我刚娶到的老婆,眼睛也会跟着他跑……」
话音刚落,林昕控制不住地笑出声,竟是因为这个原因,虽然林昕的心里也十分认同孙谨沐的魅力,却不忍伤朋友的心,就道:「我努力试试。」
看着赵书染呵呵傻笑的脸,林昕莫名心中一暖,从前的日子太忙碌慌乱,以至於他没发现,原来自己的身边也有朋友,不会看轻、不会嘲笑自己,真正关心自己的朋友,这个下午,林昕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想法。
他的人生,终於也有yAn光照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