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啦──！」
澪把漂浮着小小冰球的苏打水高高举起。玻璃碰撞像串细碎的银铃，在学校附近那间咖啡厅的天花板上跳了一圈，又落回我们五个人的桌前。
今天结业式，校门口像被放暑假的风一推就散了。人cHa0退去，店里只剩我们这一桌还神采奕奕：我、澪、栞里、果海，还有生日在夏初的北原纱弥。
「明天开始放假耶！」澪用x1管搅出一个小漩涡，「北原要g嘛？」
纱弥把冰水放回杯垫，乾脆俐落：「看书。」
「……很像你。」我忍不住笑。
「更准确点，是把书带进浴室看。」纱弥补上一句，「泡冷水澡，一整天都泡在活字里。」
「那书不就会皱掉？」澪吓得把x1管咬歪。
「浴室有窗、也有书架。」纱弥平静地把长发往耳後一拨，「我家浴室很通风。」
话一出口，我的脑袋b手快：「对啊，她家的浴室真的——」
我停住。空气像被轻轻掐了一下。
果海微笑，眼睛却像剔透的琉璃：「未央怎麽会知道？」
「啊……」我心跳像把翻倒的木箱，「就、就是……」
我还没胡诌完，纱弥已淡淡接住：「她之前来我家玩了。」
澪「哦哦哦」地凑近；栞里不语，只用手指碰碰杯壁。果海把笑收了回去，视线落在桌面，像把什麽念头一折。
「只是招待朋友到家里做客。」纱弥像在说一个了不起的事实，却不着痕迹。
朋友。
那两个字像有人在我x口点了盏灯。我喉咙一下发酸，鼻翼发痒——
「纱、纱弥同学……」我忍了又忍，「你刚说，朋友……我们是朋友，对吧？」
澪瞪大眼：「姊怎麽突然——欸欸欸别哭啊！」
「未央？」栞里也慌了。
我用餐巾胡乱擦脸。眼泪偏偏在这种时候b谁都勤劳。「对我来说，这很重要嘛……」
「真是奇怪的家伙。」纱弥叹口气，却把一包面纸推到我手边。
澪立刻把她那包也塞给我：「我也有！」
栞里微微一笑：「备用。」三包面纸在我掌心叠出一朵白花。
果海侧着脸看我，语调轻到像顺毛：「我就说，她很可Ai吧。」
「你的审美一直很奇怪。」纱弥淡淡吐槽。
果海眨眼：「我向来偏Ai美丽的事物。」
「她现在一把鼻涕一把泪。」纱弥挑眉。
「更美了。」果海断得理直气壮。
澪「噗」地笑出声，整桌气氛又暖回来。这样喧嚣的温柔大概就是朋友吧——原来真的轮到我了。
生日的小伏笔
等我鼻音不那麽重，果海把一个细长的盒子放到纱弥面前：「打扰各位，cHa播一则。生日快乐。」
纱弥愣了愣，像是才想起今天是哪一天。「我竟然忘了。」
「你就先收着。」澪也把准备好的礼物推过去，笑得像太yAn要掉进杯子里。
「我也有。」栞里取出包装简洁的长盒。「选了你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轮到我，我认真把蝴蝶结摆正：「这是我们友情的见证！」
「太大声了。」纱弥不耐，手却接得稳。一字一句，「谢谢大家。」
果海看着桌上一字排开的四份礼物，似乎被这画面触到什麽，声音忽然轻下来：「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纱弥没看她，只是「嗯」了一声。那是一种对世界重新计数的声音。
接着她又从包里cH0U出一条窄窄的纸递给果海：「我也有礼物——不过是JiNg神层面的。」
果海低头一看，整个人怔住：「这是……」
「成绩。」纱弥把十指交扣、托着下巴，很淡很淡地笑，「这次我在你前面。」
澪吹了声低哨；我差点把叉子掉到桌下。这两个人的胜负，校内一直是传说题材之一，今天居然翻篇了。
果海沉默了一瞬，把纸摺好收进衬衫口袋，表情重新打上优雅的弧度：「了解。那等我重振旗鼓。」
她说得云淡风轻，我却看见她眼底那圈小小的波纹。海面无风，水底总有暗cHa0。
膝枕与一个「做自己」的约定
暑假第一天的中午，我去果海的公寓拿回之前借放的主机。她一开门就把自己丢进沙发，像一条刚被海浪翻倒的美人鱼。
「未央。」她的声音闷在抱枕里，「安慰我。」
我站在茶几前，有点不知所措。昨天的她从容得像海边的白塔，今天突然像失去风向。
「我不只在游戏上输给了你们，成绩也输给北原。」她把脸挪到我膝边，睫毛扫过布料，「我有在努力，但还是输了。」
我迟了一拍才坐下，把裙摆捋好。看着她，我忽然明白自己该做什麽。那不是夸张的台词，也不是输赢的辩解；是让一个人知道，她被看见。
我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过来，膝枕。」
果海愣住，像没料到我会主动。她犹豫了好几秒才躺过来，整个人安安静静地交给我。
「你平常被夸太多次了吧。」我轻轻梳过她的长发，「可你很努力这句话，反而很少有人说。」
果海没说话，只是呼x1更慢了些。yAn光从落地窗倒进来，在她的发上撒成细碎的金屑。她所有光鲜的形象在此刻都卸下，只剩一个nV孩，和一片需要被认可的心事。
「我知道你很认真。」我想好好把这句话放到她心上，「不论输赢，你的努力本身就值得被抱一抱。」
好一会儿，她才小声道：「那我可以再依赖你一下下吗？」
「可以。」我说，「朋友就是为这种时候准备的。」
她笑了，眼尾带着疲意，却b任何海风都柔。
我又说：「果海，想哭可以哭，想气就气；但千万别把自己改造成大家想要的你。你做你自己就好。」
「那你呢？」她忽然抬眼看我，「你也常常在改造自己。」
我被戳中，愣了两秒，只好老实：「我会努力学着不那麽用力地讨好世界。」
她没再追问，只是伸手圈住我的手腕，像怕我会散开一样。沉默过後，她在我额上轻轻一吻，像盖章。
「谢谢你。」她说，「我现在又更喜欢你一点了。不过别紧张——我尊重你想把我们放在挚友的位置。」
我「嗯」了一声，心口却热得不像话。世界偶尔很吵，可是被某个人这麽小心地理解，会让吵闹有个可以坐下来的地方。
她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问：「你跟北原……牵手几次？」
「哈？」我差点把她的头抖下来，「你怎麽会问这个。」
「单纯好奇。」她眯起眼，像猫在晒太yAn。
我数了数：「……两次吧，为了打气。」我把那次被她突然贴近的额吻自动归类为「意外」。
果海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接着把手指同我十指相扣，像要凑成某种夏日暗语：「那我也有权利在你的夏天里占一格吧。」
我失笑：「你本来就占了半个yAn历。」
她躺回我腿上，声音像落海的石头一样安稳：「那就好。暑假，请多指教，挚友。」
友情的轮廓，被夏天g了一笔
晚上我回到家，妹妹从走廊探出头来：「姊，今天心情看起来不错耶。」
「嗯。」我把发圈解开，「朋友很给力。」
她哼一声：「那你也要对我好一点喔。」
「会啦。」我r0ur0u她的头，脑海还回放着下午那一桌。澪把笑声洒得哪里都是；栞里在旁慢慢替大家添水，像个不动声sE的指挥；果海与纱弥互相拌嘴，拌到最後，其实交换的是彼此的信任；而我——我终於不是在远远看着的人。
我躺回床上，手机亮起来，是群组的新讯息。
澪：明天海边OK？
纱弥：我要带书。
果海：我准备遮yAn帐。
栞里：我带冰袋和防晒，别谁被太yAn收走。
我：那我带……沙滩排球？和面纸
澪立刻回一串笑哭的贴图。对话窗像被晚风拨了一下，清爽得很。
我突然觉得，这个暑假即使什麽都不发生，也已经足够热闹。可人生从不照单全收——
>「明天请到集合地点领取打工服。」——栞里又丢来一张照片，是某家夏祭临时摊位的招募单。
澪在下面尖叫：「哇！要穿浴衣的那种吗？」
我还在打字，妹妹已把门推开：「姊，我也要去看你打工！」
我心里一咯噔：新的SaO动，像浪花在远处抬起头。
「好吧。」我回了个OK的手势给群组，在键盘上又打下一行——
我：身为你们的挚友，我会尽力把事情Ga0砸得可Ai一点。
澪回：「交给我们把你收拾可Ai一点。」
果海只发来一个小太yAn；纱弥则回：「把书也算进预算。」栞里最後补了一句：「各位，早点睡。明天要上场了。」
我把手机阖上，听见窗外七月的风一路跑过来。
玻璃杯里的冰块早就融了，可那声轻脆的「碰」还在耳边——像一句小小的承诺：
这个夏天，我们会把彼此举得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