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的上空被一层杂讯般的滤镜覆盖。
一台装甲飞梭划过天空,迳直朝着海中心的一座巨大孤岛驶去。
「已进入太平洋城空域,预计五分钟後抵达边境港。」
飞梭内响起nV人轻柔的声音。
「HQ,格里芬即将抵达行动点,收到请回答。」
一个身型魁梧的军人不断按着头盔上的按钮,重复着同一句话。
「怎麽了?」另一个身材瘦高,但戴着一样装备的男子说道。
「不清楚,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联系不上中心,讯号方面也没有受到g扰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一GU不安的感觉搔动舱内每个人的脑机回路。
飞梭内的空间并不宽敞,尤其当机腹内坐满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武装佣兵。所有人面对面地坐在舱内的两排座椅上,即使戴着看不见表情的战术头盔,不停闪烁的灯泡依旧反映出每个人紧绷的心情。
「所以……你那对义眼是哪里Ga0来的?」尾端的佣兵靠着舱壁,语气带着刻意的轻松,手指却在膝盖和枪托上紧张地来回敲动。
「废港,花了点小钱。」男人推了推战术头盔,低声咧嘴一笑,「一个不要命的黑商从战智研走私出来的新玩意儿,以炁驱动的仿生复眼模组,它甚至能捕捉到冲锋枪的弹道──」
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话,子弹贯穿了他黑亮的战术头盔,顿时脑浆四溅。
「已抵达目的地。」
男人瘫软地向前倒在地上,nV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佣兵不敢置信地看向他的前方,一个不怎麽显眼,身形既不高大也不魁梧的男人举着一把散发着青蓝sE幽光的诡异手枪。他的态度从容,彷佛早已等待许久。见此情形,所有佣兵立刻明白眼前的状况,纷纷反SX地cH0U出武器开始攻击。
虽说这次任务本就是一趟有去无回的自杀行动,因此招募到的成员也多半是些脑回路不太正常的赏金猎人,可即便如此,眼前这个佣兵的动作也已经远远超过不太正常的程度。他像是能看穿每个人的动作,看见每颗子弹的轨迹,知道每个人的习惯,甚至还能以一种连视觉辅助程式都无法捕捉的速度移动和闪避。
幽蓝sE的枪口鬼魅地在舱内来回闪动,在佣兵们焦灼的眼神中烙下恐惧。
战斗只持续了短短几分钟。扬起的灰尘尚未落地,飞梭内部却已是一片寂静。
「这怎、怎麽……居然连炁场都没办法……」
方才负责联络的魁梧男,此时正痛苦地摀着x甲上烧灼的弹孔,双眼SiSi盯着那把散发着不祥光芒的手枪。透过战术头盔残存的数据,他看到子弹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和轨迹穿越了自己的炁场屏障,这种超越物理定律的力量令他毛骨悚然。
「……奥拉武装……」
他用尽最後一口气发问,然而并没有换来答案,只是听见一个温柔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
「已抵达目的地。」
同一时间的太平洋城里,位於一条深邃长廊底部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指针大人!」
几个背着步枪的士兵快步走进办公室。
「情况怎麽样了?」一个身穿黑sE西装,身材JiNg悍挺拔的男人不悦地问。
「还是联系不上,但已经排除是讯号问题,也没有发现任何被骇取的痕迹……」带头的军人紧张地看着被称为「指针」的男人。
「C!」男人愤怒地槌了一下桌子,响声回荡着整间八边型办公室。
消息走漏了?
谁?
男人忐忑地站起身。焦躁与不安让他在办公桌後来回踱步。
冷静。他告诉自己。要是走错一步,不仅自己会没命,整个亚共和都会失去在太平洋城的话语权,好不容易堆叠起来的一切都会毁於一旦。
但会是谁……
日本?国联?
不对,阻碍我们对他们都没有好处,亚肯多也不太可能冒着跟亚共和杠上的风险出手才对……
男人握住桌角的双手在微微颤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在脑中排查每一条线索,将目光投向墙上泛着微光的通讯面板,彷佛下一秒就会跳出某个叛徒的名字。
「……大人,接下来该怎……」
「闭嘴!通通出去!」男人因思绪被中断而怒叱。
「……是。」
士兵们无奈地相互看了一眼,随後整齐划一地转身离开办公室。
啧,不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是这样的……
男人r0u着绷紧的太yAnx。
此时,办公室外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SaO动,男人听见枪响和惨叫,接着是一片无声的Si寂。
男人吞了口口水,同时瞥见视觉介面上的讯号状态。已离线。
几秒钟後,办公室的门被轻柔地推开。
一个身材姣好,穿着紧身动力服与全覆式头盔的高挑nV子出现在门口。她身後的长廊躺满了驻守在外的士兵,鲜血染红了视线所及的每个角落。
男人顿时感到不寒而栗,但不是nV人散发出的杀意,而是她此刻握着的那把,散发着青sE萤光的不祥之刃。
「……奥拉武装,」男人瞬间明白,「原来是这样吗……」
男人向後退了一步,同时举起双拳用力碰撞。电弧自拳间喷溅,闪光照亮了皮肤下方的金属光泽。
即使早有觉悟,男人也不是会轻易认命服输的类型。虽然已经离开战场从政多年,但特种部队出身的他可从来没有荒废过自身的锻链。
他握紧拳头,摆出老练的迎战姿势。
我可不能在这里倒下。
男人向前踏出轴心,冷不防地送出第一记刺拳。他的双手都是最新型的军用义T,搭载电磁动力装置与自适应关节,可使他击出超高速且超远距离的直拳。
然而,就在他刚踩稳轴心的瞬间,nV人却向另一侧踏了一步。仅仅只是一步之差,男人的拳便y生生地砸在nV人身後的墙上。
什麽……
男人不禁感到战栗。
他接二连三地出拳,但每次都被nV人以最小的动作回避,连擦都没有擦到她的轮廓一下,而其中最令他寒毛直竖的,是他发现nV人几乎都以快他半秒的时间做出反应。
彷佛早就知道他的每一步动作般。
男人被这诡异的情境震慑,呼x1与动作渐渐变得紊乱,出拳的节奏也开始失调。不知不觉,nV人已经来到他面前不到几步的距离。
「……任务完成。」
男人听见一个轻柔的声音。
随後是一道青绿sE的闪光。
伴随着剧烈的耳鸣,蜃音从梦中惊醒。
她快速扫视房间一圈,最後在窗边找到了那个熟悉的人影。
又来了。
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了,自从蜃音开始出现莫名其妙的耳鸣後,她总会接着看见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幻影。幻影非常清晰,不像任何数位影像,但她碰不着幻影,幻影也从不给她任何回应。
医院查不出任何异常,脑机也给技械师彻底检查过一轮。有机和无机的部分都没发现问题,没有发疯也没有崩溃的迹象。他们查不出所谓的「幻影」究竟是什麽,於是纷纷暗讽蜃音是嗑多了,或乱装了什麽来路不明的晶片或程式。
幻影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在嘲笑,彷佛知道蜃音的每一个秘密。
滚开。她对着幻影说。
耳鸣持续了几分钟後才慢慢停止。
蜃音抓起床头的介面环扣在脖子上,她的眼前立刻弹出本日新闻、天气预报以及几则未读讯息与未接来电。
她疲惫地下了床,拖着ch11u0的身T缓缓走进浴室。她身上的每一寸肌r0U都在酸痛,尤其是双腿间的部位。她不愿去回想发生了什麽事,因为那只会提前毁掉一整天的平静。
蜃音愣愣地看着洗手台上的镜子,倒影中的自己虽然和幻影长得一模一样,但神sE却b她狼狈了许多。
她突然有些羡慕,也突然好奇幻影有着怎样的人生。
「哔哔──」
蜃音的耳边响了两声提示音,接着视线中央粗鲁地弹出一条讯息。
至少她不用活在这屎一般的世界里。
蜃音捧起一些清水,用力砸向自己的脸。
太平洋城的夜sE魔幻得令人目眩。
一座座巨大高耸的垂直都市与错综复杂的空桥系统构成一幅华丽复杂的天际线。各种引人注目的巨型广告映在都市T的外墙,五花八门的立T投影打在建筑与建筑间的夜空,探照灯的光线在空中来回规律地移动,整座城市彷佛一座生气蓬B0的钢铁丛林。
蜃音骑着一辆红sE双轮机车在空桥上疾驰,球型轮胎贴着地面高速转动,在夜晚的车阵间留下一道YAn红的残影。
沿着樱谷区的十二号道路向西,穿越如同城墙般的二之g0ng都市T後,城市的景sE渐渐瞬间换了一个画风,从原先的繁华先进变得奢侈ymI,少了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也没有层层堆叠的空桥系统,破败的建筑物上充斥着厌世的涂鸦标语,lu0T的卡姬拉与人偶在街边搔首弄姿,流氓肆无忌惮地对空鸣枪,毒虫毫不忌讳地在角落里狂欢。
这里是太平洋城西北边,一块不小於八大行政区的不毛之地。相b於其他行政区,这里没有任何公共建设,没有公共电力网,就连路灯也只是cHa在道路两旁的一种装饰。尽管如此,这块区域却一点也不宁静,四周不是充满烟硝味的火光就是各种廉价俗YAn的霓虹招牌。这里是大国游戏与政治角力的平衡点,是被刻意遗弃的无政府地带。
边域像是太平洋城扭曲的倒影,W水、废弃义T和泛lAn的霓虹灯火交织成一幅末日景象。这里是被时代淘汰之人的栖身之所,是败者与废物的练蛊场。
这个充满sE情、暴力与犯罪的边缘地带没有得到任何官方的承认,於是人们擅自替它取了一个相衬的名称──「边域SideZone」。
蜃音把车停在一间五光十sE的豪华巨型夜场门口,随後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红白相间的盒装香菸。
她cH0U掉菸尾的燃线,点起一支菸,静静地看着正在排队入场的人形皮囊。他们有的人眼神涣散,有的人兴奋地大吼大叫,有的人喝醉了跪在地上呕吐,还有人憋不住慾望开始当街亲热。
夜场的外型像一个蹲成M字的nV人下半身,入口露骨地设在两腿间的位置。夜场前方投影着一个搔首弄姿的巨大nV人,nV人穿着X感的红sE蕾丝内衣,生怕别人看不懂暗示般不时在夜场门口蹲下,与建筑物的外型完美重叠。nV人把手伸向自己的胯下,彷佛迫不及待地想让客人钻入自己灯彩斑斓,充满电子噪音的子g0ng。
BLOOP是边域最热闹的夜场,也是太平洋城最知名的高级俱乐部之一。许多政商名流和企业大老都是BLOOP的常客,这里是少数能让他们撕去伪装的场所,而他们的力量也间接成为俱乐部能够长久经营的保护伞。
在最後一抹菸灰落地後,蜃音挤过排队的人群,径直踏进俱乐部的大门。
门厅里站满了挤不进舞厅的人,TYe混杂着劣质香水的气味令蜃音感到反胃,巨大的音量甚至触发了脑机中的主动滤噪程式。门厅後方的柜台坐着一个鹰g鼻的nV人,她一见到蜃音便指着自己脖子上的介面环说道:「老板在办公室等你。」
说完,nV人向後靠上椅背,然後拿起一支细长的烟管自顾自地cH0U了起来。蜃音没有搭理她,只是一脸不悦地走向柜台旁的大舞厅。
BLOOP的格局简单,除了门厅外,主要便是後方的巨大碗型空间,也就是知名的「大舞厅」。这里由智能DJ主控音乐和灯效,藉由眩目的声光效果令人迷失时间与空间,使误入其中之人回归成一种顺应本能狂欢的野兽。大舞厅中央是主要舞池,边缘是VIP包厢与数个开放式隔间,人们会在这些隔间中享受最私密、最疯狂的派对,他们肆意x1nGjia0ei,喘息与SHeNY1N融入背景音乐,各种颜sE的YeT浸满地面,黏滑得让人无法站稳。
虽然这画面丑陋不堪,但也不得不承认这其中的讽刺──只有在这里人们才会真正摒弃一切歧视,无论是什麽X向、肤sE、信仰和植入b,人们在乎的只有彼此身上的孔洞与各种经过改造的异形生殖器。
蜃音板着脸穿越人群前往舞厅另一端的办公室。就在她即将穿过舞池时,一个嗑嗨了的男子从後扯住蜃音的衣服,而一旁的其他人也趁机扑向蜃音。蜃音反SX地向後跳开,同时朝男子的根部猛踹一脚,然而男子非但没有停止动作,甚至还一脸痴样地伸出双手。
蜃音厌恶地瞪着所有人,摆出还击的架势。
「啊啊──这可不行喔!」
一个b常人大上数倍的机械手掌突然从上方抓起男子的头,男子被悬在半空,双脚不停踢踹着空气。
「不可以对客人出手,这可是规矩。我的小蝴蝶。」低如雷鸣的嗓音自手掌後方响起。
「啧。」蜃音不屑地咋舌。
「还有您……」手掌主人凑向男子,一张恶魔般的笑脸浮现,「她可是我的宠物,就算您是客人,这也已经犯规了哦!」
说完,巨掌轻轻一掐,腥红的鲜血从手指间溢出,挥舞的双腿也瞬间停止了动作。
「既然不用脑,那也不需要脑了吧?」
巨掌把没了头的屍T扔向舞池边缘,几个正在打Pa0的年轻人抬头看了一眼,随後毫不在意地继续埋头沉溺在欢愉之中。
「进来吧!」手掌的主人说道。
「天啊,我真恨那些白长了一颗大脑的杂碎。我──啊啊,等我一下。」
男人竖起食指示意,他的瞳孔闪烁着h灯。
「嗯?把瑟希送过去吧!那B1a0子前天装了三个嘴巴,正好一次能吹那三只肥羊。嗯……等他们玩完後再检查一下,坏了就送去回收场吧!」
男人边说边走向一张靠墙的沙发,他重重地坐了下去,地板甚至跟着震了一下。
男人高约三公尺,身穿一套银白sE丝质西装,除了那对巨大的改造手外,身T其他部分也几乎都被强化用的机械义T取代。和常人不同,他丝毫没有半点想掩饰改造的痕迹,结构间隙的纹路傲慢地爬满了仿生外皮,而他刻意只在脸上贴上半张脸皮,ch11u0地露出枪铁sE的下颚,让任何看见他面容的人都不由得感到战栗。
「就这样吧,有什麽状况再跟我报告。」
男人挂掉电话,眼中的灯号跟着熄灭。
「……所以,找我g什麽?」蜃音警戒地瞪着男人。
「喂喂,这是对帮了你一把的人该有的态度吗?」男人戏谑地说。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那些蠢货我自己可……」
「所以我说的是帮了你一把啊!要是你对那些客人出手了,我可就不能不处罚你了。」男人露出不怀好意地的笑容,「还是说昨晚玩得不够,今天还想继续?」
「去你的。」蜃音咬牙咒骂道。
「哈!虽然我真的很喜欢你,但该有的规矩还是要有,要是传出去说西门见方包庇自己的nV人,那我还怎麽在太平洋城混呢?」
「谁是你的nV人。」蜃音向前啐了口口水。
「唉,真没教养。」见方冷笑一声,「看来还是需要调教一下呢。」
见方朝蜃音g起食指,说了句:「过来。」
蜃音的大脑瞬间失去对身T的控制,自顾自地朝见方的方向前进。
「唔……不要……」
即使知道怎麽做都无济於事,蜃音的意识还是不断挣扎,然而她终究还是来到见方面前,跪在他敞开的双腿之间。
「好啦,今天该怎麽玩呢?」见方环顾四周。他的办公室里陈列着不同造型的束具与刑具,Y森得宛若中世纪的拷问室,而墙角的束架和一旁的三角马上甚至还有几个已经昏厥过去的人偶。
即使早已被蹂躏过无数次,蜃音仍无法习惯这GU恶心的感觉。
「……为什麽?」蜃音抬头看着见方如同恶魔般的脸孔,「为什麽不直接把我变rEn偶……」
她看向被锁在X架上的红发人偶。这些nV人自愿或非自愿地在脑中植入人偶晶片,只要一经启动,晶片便会遮蔽她们的意识,套入各种人格范本,各种想得到或想不到的癖好都能利用人偶晶片来满足。由於意识被阻断的关系,人偶们的R0UT虽然多少会被留下痕迹,但她们不会拥有成为人偶时的记忆。因此人偶非常适合喜欢有机R0UT,但又必须隐藏其猎奇、变态嗜好的政商权贵。
这些标致的人偶是西门见方的所有物,更是他手中最值钱的生意。
「什麽为什麽?你跟她们可不一样。」见方拉开K头,掏出一根非人的巨bAng,「你是我手下最能g的杀手,我的nV人,我怎麽舍得把你变成一具人偶呢?」
他单手把蜃音握起,像是C弄zIwEi器一样将她抵在自己的巨根上方。
「等、等等……还没……还不行──呀啊啊啊啊啊!」
撕裂的剧痛让蜃音放声尖叫,而见方却像在欣赏悦耳的音乐般轻轻闭起双眼,享受着愉悦的哭喊。
疼痛让蜃音反覆徘徊在失去意识的边缘。
朦胧中,她瞥见红发人偶别过头去。
真羡慕。
「哈啊……还有一个我不想让你变rEn偶的原因,知道是什麽吗?」见方一边加速一边嘲弄地说:「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这种表情……这种痛苦、倔强,充满愤恨又惹人怜Ai的模样……」
随着见方逐渐加快动作,疼痛和摇晃让蜃音濒临失神,晕眩让她忍不住呕吐。
……为什麽?
为什麽我要遭受这些?
蜃音的脑中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但她已经无力发出声音,只剩读取到脑波的介面环还在不停地闪烁。
「啊啊,差点忘了正事。」
完事後,见方一边穿起K子,一边对着瘫软在地上的蜃音说道。
「最近有个碍眼的牛仔在边域打探海王星的情报,之前派去的人都被他g掉了。」
见方的瞳孔闪了几下蓝光。
「资料传给你了,去把他处理掉。」
说完,见方缓缓走出办公室,留下无力起身的蜃音和嘈杂空洞的电子舞曲。
西门见方的目标是一个名叫洛里的三十九岁男子。
要锁定此人并不是件难事,因为他在太平洋城中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牛仔。就连不谙世事的蜃音也略有耳闻。
「牛仔」是自由工作者和赏金猎人的代称。他们没有固定的工作内容,没有制式的工作方式,更没有所谓的职业或道德规范。牛仔们通常接案,看报酬的金额办事,只要数字够大,有些甚至能为客户炸掉大企业的工厂,或偷走某间实验室里的前端军用义T。由於这种不稳定的工作X质,牛仔们通常不是居无定所就是拥有多个行动据点,有些谨慎的甚至会刻意隐藏自己的踪迹,装上各类强大的反侦察程式或攻击型防火墙。
然而不知道为什麽,这个洛里不仅没有任何反侦察动作,就连日常行程都规律到近乎挑衅的地步。
明明已经被暗杀那麽多次了……是被小看了吗?
蜃音持续观察了几天,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些疑惑。
洛里的身材虽然JiNg实,但算不上壮硕,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大约只有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看上去没有进行过基因编辑也没有安装什麽奇怪的植入物,每天也总是穿着同一套咖啡sE的旧西装。
她不知道西门见方为什麽要除掉这个人,也不在乎暗杀指令背後的目的,只不过这次的目标和以往那些受到重重保护的企业高管或黑帮大佬不同,洛里不仅松懈得不像一名牛仔,甚至就生活在这座太平洋城的人而言,他的生活方式和危机意识都显得有些过无防备。
不过这样也省事。
反正不管怎样,只有杀了目标,或被目标杀了而已。
作为「海王星」的杀手,只会有这麽一种结局。
只要脑子里的控制程式还在运作,她就永远只是西门见方的玩物和奴隶。
观察约两周後,蜃音选定了行动时机。
洛里的行程有个基本规律,虽然他每天都在不同的黑市、情报商和二手市场间穿梭,但几乎每个傍晚都会前往边域西北侧的肯德亚。那是岛上最大的机器废墟,是废弃义T的弃置场,也是太平洋城最大的仿生机器人黑市。这里曾是太平洋城建设初期的机动劳力中心,但随着城市建设逐渐完成,大量废弃与损坏的机器人被弃置在这个区域,而後更因经济重心转移,肯德亚渐渐变得没落冷清,最终沦为行政区之间的垃圾回收场。话虽如此,但对住在边域的回收者来说,肯德亚却像个富含金矿的宝山,他们会从垃圾堆中翻出有价值的物件来修复并贩卖,如果找到状况良好的停产零件或稀有的复古义T,甚至还有机会发一笔横财。
根据蜃音的调查,洛里频繁出入肯德亚的原因似乎是在寻找某具特别的仿生人。这无疑是个很好的机会,毕竟翻遍边域也找不到几处像这样充满建筑残骸、金属垃圾,杂乱且杳无人烟的Si角。
蜃音半跪在一段废弃空桥的维修通道上。空桥一端连接着旧商业大楼,一端断在半空,lU0露的钢筋已然生锈腐蚀,空桥离地大约四层楼高,下方是几座废铁堆积的小山。这段时间洛里几乎天天都会来这和某个回收者碰面。
等了大约半小时後,洛里如预期般来到空桥下方。蜃音叫出一个昏暗的监视画面,确认被她击晕的回收者仍躺在冰冷的铁皮货柜中,接着她拿出一个黑sE介面环扣在原先的介面环上,随後戴起面罩,启动外骨骼动力服。
蜃音站起身,动力服上的强化模组传来微微的震动。她纵身向下一跃,轻盈地落在洛里身後一步的距离。她的左手轻触地面,右手臂护甲弹出短刀,腿部的动力结构x1收落地时的冲击并反向释放,蜃音借力弹向洛里。整套动作的反应时间不超过一秒,但就在刀尖即将刺中洛里的瞬间,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令她错愕地向後跳开。
……什?
蜃音惊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右手握着一把手枪,正好挡在蜃音刚才攻击的位置。
「还来啊?」洛里转过身,一脸无奈地说。
蜃音无视洛里的挑衅,在稳住重心後重新拉近距离。要对付持枪的敌人,距离就不能拉得太远,同时还要保持绵密的攻击频率,使对方没有任何能开枪反击的空档。
蜃音不间断地发起各种犀利的挥砍,而她的脑机也同时在视觉介面上算出各个瞬间的Si角和破绽。然而纵使蜃音每一次都JiNg准命中系统提示的位置,洛里却总能在被击中的前一刻躲开,甚至有余裕进行反击。
几次攻防下来,蜃音越来越不能理解。洛里彷佛能预知她的每一个动作,而随着战斗时间拉长,她甚至渐渐落入下风。
蜃音用面罩隐藏起自己的疑虑,而另一边的洛里似乎也表现得有些动摇。
「你……」洛里脸sE一沉,双眼直直瞪着蜃音的面罩。
蜃音的眼前突然闪了一下,她立刻本能地向後跳开。
侦测到系统入侵。
蜃音紧急封闭脑机的所有连线,同时切换成离线模式。
果然是植入式的脑机,难怪没有看到他的介面环。
「哦,代理环吗?」洛里微微一笑,「还真谨慎。」
「嘁……」蜃音拆下开始冒烟的代理环,随後拔出左臂护甲上的短刀。虽然洛里的电子攻击出乎蜃音意料,但她也立刻重整姿态再度发起攻击。
两人的战斗能力不分伯仲。蜃音凌厉地攻向洛里的各处要害,但洛里也同样以高超的身法闪躲并挡下蜃音的每一波攻击。
「……你到底是谁?」洛里问道,但蜃音没有回答。她抓准洛里发问後的顷刻空档,以右手快速刺向洛里的面门。洛里向下委身,刀刃擦过他的脸庞,当他顺势往上攻击蜃音时,蜃音左手的短刀却迳直划向他的x口。
「果然是这边吗?」洛里喃喃地说。
接着,就像前几次交手的结果一样,洛里再次JiNg准预判蜃音的动作。原来直到第二拍的反击都只是他的佯攻,为的正是让自己挥出左手的这个瞬间。这个无法保持平衡的瞬间。
洛里再次闪过蜃音的攻击,将枪口抵向她的面罩下缘。这样的距离和失衡的身T令蜃音完全来不及做出反应。
她听见火药在枪机中引爆。她闭上了眼睛。结束了。
子弹顺着膛线高速旋转,在爆炸的推进力下冲出枪口。
几乎是枪声响起的一刹那,子弹近距离击中面罩和动力服的连结处,巨大的冲击震撼了蜃音的意识,也击飞了她的面罩。
……S偏了?
不、不对……故意的?
蜃音抓住机会利用反作用力向後跳开。此刻的她已经认知到眼前这个男人并不是自己能够应付的水平,他能够看穿甚至利用自己的动作,所有看似破绽的地方也都是他设下的陷阱。
可恶……难道我才是被埋伏的一方吗?
想到这点,蜃音的双腿第一次僵在了原地,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洛里竟也同样愣在了原地。
「这……」他瞪大双眼看向自己。
蜃音还来不及思考洛里究竟看到什麽,杀手的直觉告诉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於是她猛地向前一蹬,举刀砍向洛里。
「对不起……该结束了。」洛里沉Y片刻,随後他忽然消失在蜃音的视野之中。短刀扑空,一记重击JiNg准砸在蜃音後颈的脑机终端。
蜃音重重摔在地上。脑机因冲击而当机,她的眼前一片模糊,神经系统陷入麻痹无法动弹。
蜃音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蹲了下来。
「嗡──」
剧烈的耳鸣响起。
朦胧中,蜃音看见幻影出现在洛里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