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都市小说 > 文明的旅人 > 重逢
    雷蒙离开了铁皮屋,留下了数万美元给在他最困难时帮助过他的人,此时的他虽然对KK币仍有难以割舍的心情,但不再如着魔般无止尽的追求。与其再走一次那条众叛亲离的路,他决定把这次重生的机会,用来完成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眼下第一件,就是协助恩人节找到田中Ai子。

    过去几日与节的相处,雷蒙愈发确定对方绝对超越人类理解的个T。她不吃、不喝、不眠,气息清澈无尘,容貌近乎圣洁,美得超乎想像,却从不令人心生邪念。哪怕一开始本能地为她的外貌动心,但那丝冲动总在下一秒化作无由的敬畏。节不是凡间之人,她彷佛从天而降,却谦和如邻家大姊。

    「凭你的能力为什麽还需要我帮你找人?」雷蒙曾疑惑地问。

    节并未隐瞒,她解释自己是透过雷蒙灵魂频率的共振,才能投影到这个世界。她的存在以雷蒙为圆心,行动范围仅限半径两百公尺之内,所有的能力都需要在这范围内才能充分发挥。超出范围,能量消耗会剧烈加速,没几小时就会消散。而且这GU能量无法补充,用完後她将回归虚无,需再次等到频率共振者,才能再次显化。

    节试图用某种高维度的语言向他解释她的本质,什麽「意识投S」、「维度折叠」、「星T频率同调」……雷蒙听得一头雾水,最後只记得一个重点:节,是这颗星球的五大能量结晶之一,她们源自同一星球的能量根源,彼此表相不同,但内在同质同源。

    「找到方向了,田中Ai子,如果还活着最有可能在台湾。」雷蒙一边敲着笔电,一边兴奋地说。他透过历史资料、民间记录与暗网情报拼凑出线索。过程中,他甚至惊讶地发现妻子贝芙莉很可能也在东南亚。

    「那就买机票吧!」节坐在一旁,凭空变出一本旅游手册,神态自若地翻阅着,就像个准备出国的观光客。短短几天工夫,节已经完全掌握这八十年间,人类文明进步到什麽程度,并将自己的言行调整成更像现代人。

    「不直接飞过去吗?我说,真的飞?」雷蒙顺势展开双臂问道,自从遇到节,他的现实感越来越薄弱。

    节笑了,语气里带着调皮:「你想在高空缺氧窒息,还是被超音速风压切成三段?又或者,想被哪个国家误认为是军用无人机,当场击落?」

    雷蒙乾笑了一声,赶紧摇头。「呃……那订一张票?」他下意识觉得节会选择隐形,不然还要准备一份伪造证件给节。

    「当然是两张,不然你要我全程坐你腿上?」节眨了眨眼。

    雷蒙耳根一热,心想还好没在喝水,不然肯定喷出来。

    登机前,他战战兢兢地将护照和机票递给节,她却一脸困惑地接过,轻笑道:「其实只要我稍微调整一下周围人的认知,就可以通过安检顺利登机了。」

    「所以我又多此一举了?」雷蒙苦笑,心中暗骂:「害我费了这麽多功夫,她就算站在机舱外应该也没关系吧?」

    「也不算啦,有个人类的身分证明其实还挺方便的。」节说着把护照和机票收入随身包,语气轻快。

    雷蒙只得拖着行李默默跟上,心里感叹:当旅伴是个能C控人类认知的高维生命T,对这社会的边界感可说是彻底崩塌。

    二战的Pa0火终於熄灭,东京城里断壁残垣的余烬,却仍常在梦中缠绕着田中Ai子。战後的她,被送进官方设立的孤儿院。那里充斥着哭声与咳嗽声,孩子们的脸常常是灰扑扑的,唯一鲜明的,便是眼里深不见底的空洞。

    Ai子的父亲辰一郎,本是华族出身。战败後,华族血统却成为一种诅咒。在盟军与新政权眼中,这些人全被视为战争的共谋者,是败局的替罪羊。Ai子的身份本应被掩藏,却在一次例行的健康普查中,被医师随手记下了「父族来源」。这份资料很快流入地下人口市场,成了贩子的猎物。

    对於那些人口贩子而言,华族血统等同於稀世珍品,一如古董市场里难得一见的珍玩。年仅六岁的Ai子,还未懂得血统意味着什麽,就在一场低声的交易里,被人带出了孤儿院。

    表面上,她被台湾一户士绅人家买下,名义上是陪伴千金读书。实际上,不过是更T面的仆役。

    然而,这段生活却远b她想像的安稳。那家人讲究门风,即使出身仆役,也要求她随同接受教育。晨起诵经,午间习字,午後则有洋教师教英文与数学。日子如水一般流过。

    十年光Y倏然。Ai子已从青涩的孤nV,长成眉目清秀、举止得T的少nV。因举手投足间透着端庄,甚至常让来访的商旅误认为她才是真正的千金。这份错置的荣耀却常令她惶恐,也让真正的小姐心里生出难以言喻的Y影。宴席上,客人称赞Ai子的时候,小姐的笑容总显得勉强。

    直到那一日,老爷忽然唤她进主厅。

    大厅里静得出奇,仆役们不敢与她对视,低头匆匆闪避。她察觉到气氛不同,心里微微发颤。老爷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却带着几分深藏的忧虑。他将几套JiNg致衣物与几份厚重的文件递给她,语焉不详地叮嘱:「接下来一段时间,你要暂时以小姐的身份行事,这些东西务必妥善保管。」

    Ai子低头接过,衣料冰凉,文件沉甸甸的,像压在x口的石头。回到房中,她忍不住摊开。

    那些文件赫然是商铺的地契、进出口贸易的契约,甚至还夹着几封外文书信。字里行间提及「对岸」、「供应」、「资金流转」,都是她未曾接触过的隐秘词汇。Ai子心里发寒,暗想这或许牵涉到某种政治暗cHa0。

    一周後,消息传来,真正的小姐「远赴日本留学」。家仆们口径一致,却谁也不敢与她对视。Ai子心里更添疑惧:若真如此,为何没有带她同行?她本是日本人,却被刻意留在台湾。

    不久之後,老爷也突然「出差」离开,再无音讯。宅邸失去主心骨,仆役们像看见船只倾斜的水手,接连辞去。曾经热闹的院落,一夕之间显得空荡。

    只剩一位自小照顾她与小姐的老嬷嬷依旧守着。夜里,她常听见嬷嬷在佛堂低声念经,语调哀切,像在为谁送终。

    某夜,街道传来SaO动。远处犬吠此起彼落,沉重的靴声与枪托敲击地面声,像浪cHa0般b近。警备队挨家挨户盘查。灯火将黑夜划破成一道道冷光。

    Ai子紧张地拉住嬷嬷:「嬷嬷,怎麽会这麽吵?」

    嬷嬷神sE凝重,没有立刻答话,只是凝耳倾听外头的脚步。良久,她才低声道:「孩子,不管待会发生什麽,记住,低头,不要反抗。婆婆……只能陪你到这里了。」

    话音未落,轰然一声,大门被撞开。十余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蜂拥而入,脸sE冷峻,眼里没有一丝人情。他们不由分说,将Ai子与老嬷嬷推倒在地,以粗绳綑绑。

    Ai子惊恐得说不出话,只能任由铁靴踏过院落的青石板,拖着她走出门外。她忍不住回头,那熟悉的宅邸在夜sE中逐渐远去,灯火熄灭,宛若从未存在过。

    她脑海中闪过一念:後院花丛下,那一叠老爷交给她的文件,还静静埋藏在泥土里。

    那年,她刚满十六岁。

    Ai子坐在藤椅上小憩,正梦见自己少nV时期的岁月,房门外的电铃声急促地响着:「Ai子NN,你在吗?」

    组长因为有事找Ai子,拨了一个早上的电话都没接通,所以才派一位基层警员过来关心一下。

    年轻警员顶着下午两点的大太yAn,站在门口朝窗内张望,只见藤椅上一人静静躺着一动也不动,他顿时紧张起来,连忙敲门确认,见毫无回应,正准备拿起呼叫器联络救护车。

    门忽然打开,Ai子穿着轻便的家居服,满脸轻松地出现在门口。

    「好了好了,醒了啦,醒了啦,别大惊小怪的。」她随後打了个呵欠。

    警员这才松了一口气,礼貌询问:「NN您没事吧?组长说打了您一上午电话都没接,所以叫我来看看。」

    「哎呀,哪有什麽事,我就是去做个头发,回来後不小心睡着了。你要不要进来喝口茶歇歇?」

    「您没事就好,我还要巡逻,就不耽误您休息了!」年轻警员笑着挥手致意。

    Ai子站在门边目送他离开,微笑感慨:「时代真的变了……」

    她回到屋内,拨打手机给警局的孙组长,很快接通後,听见了一个令她皱眉的消息——孙nV丽子,现在竟然被关在台北的看守所。

    尽管内心激动,她仍压抑住情绪,又拨了一通电话,找了个熟识的朋友帮忙了解情况。对方恭敬地向她简要说明案情来龙去脉,最後还补上一句:「保释的流程还是要走一下。您这孙nV个X挺强,颇有您年轻时的风范。」

    Ai子淡淡一笑,与对方寒暄几句後挂了电话,接着转身进房整理衣物,准备北上。

    Ai子乘着高铁北上,脑中不禁回想起几年前最後一次与老友们聚会的情景。那些一起走过苦难的朋友,要嘛病重在床,要嘛早已辞世,唯独她依旧健步如飞,说不上来是幸运还是寂寞。每次见面,总有人调侃她怎麽还活蹦乱跳,她总是笑笑带过,心里却有些不好意思。後来,她也渐渐断了联络。

    疫情期间,最後几位战友也陆续走了,但那些朋友的孩子逢年过节还会南下送点土产、陪她吃饭。这些忘年之交让她宽慰,可惜,自己的亲孙nV丽子,却在她考上大学北上後,整整十年未曾回家,见面都是透过冰冷的萤幕视讯。

    她知道自己的T质异常,也明白这让孙nV心里有疙瘩。当人问她为何接近九十高龄仍如此健康,她总会笑着说是「练气功」,但其实她哪会什麽气功?倒是过去学过几招军用搏击术,至於健康的真正原因,她自己也说不清。

    来到看守所时,一切都已安排妥当。她只需在表格上签个名,缴交五万元保释金,就能亲眼见到多年未见的孙nV。

    当丽子被带出来的那一刻,两人四目相对,不过短短三秒,彼此心头却像掀起了波涛汹涌。

    丽子一眼就认出了NN,即便十年没见,记忆中的身影仍未褪sE。反倒是Ai子愣了一下,因为眼前的孙nV模样憔悴、眼神黯淡,与她平日在平台上光鲜亮丽的形象判若两人。

    Ai子刚想开口,却不知该从哪句话开始,怕一开口便说错。这时丽子先说话了:「NN,你怎麽来了?」

    她余光瞥见前台桌上的保释文件,瞬间明白状况,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个……保释金多少?」她低着头,小声问。

    谁知NN却笑着一把拉住她的手,语气轻快:「走,街角那家猪脚面线,不知道味道有没有变,陪NN去吃一碗吧!」

    丽子没有回应,也没有挣脱。她让自己任由NN牵着走,心中五味杂陈。她希望NN永远这样有活力,又害怕哪一天自己会b她先走一步,她不知怎麽调和这份矛盾。

    到了街角那间老店,祖孙俩合点了一碗猪脚面线,又加了些黑白切与烫青菜,两人没多话,只是默默地吃着。

    突然,一只毛茸茸的h金猎犬冲了过来,直接把桌上的黑白切一口叼走。接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气喘吁吁地跑来,不停地道歉。

    祖孙俩先是一愣,然後不约而同笑了出来,丽子直接捞出碗中吃剩的猪脚丢给h金猎犬,接着说:「吃猪脚不?」

    那一刻,他们看着狗吃的津津有味,气氛顿时松弛,把先前所有压抑与沉重都暂时驱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