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咸鱼小师妹的日常 > 第十一章:执念缠缚的枷锁
    「二位施主请回吧,贫僧未曾闻施主所言之人。」

    年长的僧人放下手中的扫帚,双手合十,恭敬地向面前两名护卫鞠躬回应。未等两人回应,便自己缓缓起身,他语气虽然平和,但眼神中带着明显地漠视,并没有认真看待眼前的二人。

    带刀的护卫将手按在刀鞘上,他明显知道僧人必有所隐瞒,当着二人面说谎。护卫的眼神凌厉,虽有意压制自身煞气,但还是被僧人一眼洞察。

    护卫确信,他们要追查的人定藏匿於僧人之後的佛寺。二人於昨夜跟踪了一整晚,虽他们的目标数次消失在人海中,但却也发觉那人似乎有意地引导两人至此处。他甚至还回头看了护卫们一眼後,像是挑衅般的,才从容走入寺院的大门。

    「照施主所言,二位应已於寺门守望一整夜。贫僧接待不济,此向二位施主致歉。还请施主们趁早些回去休息吧。」

    僧人的话语如此客气,像为对方着想般,但显然完全没有要让二人进入的意思。护卫有些烦躁,但碍於T面,以及朝廷上头的命令,也不好直接强行闯入,只能与僧人继续僵持着。

    乎然间,护卫隐约看见门扉後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悠悠地走过。马上狠狠瞪了僧人一眼,也顾不得T面,准备箭步上前追捕。但他的小腿忽然被打了一记闷棍,力道明明不大,却不知道为何让他一时发不了力而瘫软下去,变成半跪的姿势。

    护卫满脸不可置信,咬牙切齿地踉跄站起,看着身前单手倒持扫帚的僧人,低声咒骂着老秃驴。僧人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眉目低垂,但他看着护卫的眼神,如同怜悯,又像警告,无声地奉劝其莫要轻举妄动。

    护卫凶狠地低哼一声,左手正要cH0U刀,又被一棍重重打在手背。他手背吃痛一麻,没忍住便松开刀柄,僧人顺势将长刀从鞘中卸下,坠落於地,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僧人动作行云流水,让护卫根本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解除武装。而眼睁睁地看着在後方的身影又再度消失。

    「佛门之内,不得动用g戈。」

    僧人平静回答,使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合情合理,但在场几人都很清楚这是他再次严厉的警告。另一名护卫示意队友先行撤退,但即使自己被解除武装,那护卫仍然不愿作罢,开始与僧人舌战。

    「我等至此处,乃奉行朝廷之令,追捕要犯。你若继续执意阻拦,是想包庇罪人,以为共犯?还是抗逆陛下圣命,视作谋反?」

    手背的麻痹仍未消散,小腿仍在隐隐作痛。护卫暗暗评估,若真要动武,即使不想承认,但自己可能的确打不过这僧人。护卫在心中咒骂,可对现在的局势也无可奈何,只能试图用背後权势来威迫僧人,可他却一副毫不在乎地神情。

    「二位施主可知,今上即位之初,即宣令白马寺可免於皇命?允许寺中一切相关事务,皆全由方丈,也就是贫僧,自所决定。」

    僧人面不改sE地回答着,但护卫却觉得僧人只是满口谎话,喝声制止他莫要胡言,岂能随意伪编君上圣谕?僧人并没有多解释什麽,仅是仍伫於原地,握住手中的扫把,继续拦住护卫的去路。

    「悟止方丈所言不虚,是在下的部署们失态了。」

    一位半袍半甲的青年男子向三人走来,见到僧人後便向他简单行了军礼,而一旁的护卫见自己的上级竟亲赴此处後,便立即保持沈默不敢逾矩。

    青年保持礼貌的微笑,但表现的气场暗带强势,与僧人分庭抗礼,进入另一番暗cHa0汹涌的对局。僧人垂下手中扫帚,微微点头,保持一语不发,两人相互凝视,似乎都在等着对方谁先出招。

    「在下於数年前也曾有幸听闻悟止方丈讲述佛法。还记得当年方丈说,对於过往,莫要太过执念。否则,只会化为未来自缚的枷锁。」

    「那麽,释悟止方丈。您,还要再为那些执念,自缚至今吗?即使…您明知对方是恶人?」

    青年率先发难,他的脸sE由和善随着话语转变为严肃。尤其最後一句话,刻意停顿一阵才说完,并藉机观察着对方的神sE。

    「崔恒施主,您所说的执念,也包含我对今上的承诺。照您的意思,贫僧无论做出何种决定,是否都算一种对今上的不敬?」

    释悟止反问此一问题,这本应是对僧人的两难,但他却云淡风轻,反倒是听闻的崔恒眉头一紧,因而微微x1口气。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先让步。

    陛下过去的誓言与今日的命令,这是於当下双方各自所持的立场,更准确地说,是名分与藉口。崔恒很清楚释悟止包藏那人的背後别有用心,但对方的藉口事关陛下的颜面,以及百姓的舆论。而自身追捕的任务,本当秘密进行,他明我暗,自己却反因此落入下风。

    「而您的枷锁,似乎也未曾解开啊,少将军。」

    话语贯穿崔恒的内心,最後的称呼让他回想起那属於他的执念,眼神闪过一瞬的凶光,但又立刻收起。僧人轻轻挑起眉梢,看来胜负已定。

    崔恒陪笑一声,捡起地上先前被卸除的兵器,便带自己的属下们离开。释悟止站在寺院庭中没有回应,直直盯着三人离去,直至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後,才又继续拿起扫帚清理前庭,如同刚才什麽都没发生过般。

    「二位,我们到了,前面的转角後便是白马寺。」

    走在前方的温庭玉缓缓收起手中纸伞,天空早已在路途中时便放晴,但说着往事的他迟迟未把伞拿下,似乎还在遮挡着童年那场Y雨。直到天边挂着隐隐的彩虹,这才让他回过神来,发觉已将抵白马寺,於是平复情绪,才回过头提醒二人。

    少nV用手搓r0u眼角,也试图止息自己的呜咽,另一手紧紧握住身旁翟光的手。翟光深深皱眉,也有些意难平,与温庭玉对视一会,自己也说不出什麽话语。他的理想宏大而纯粹,至今以来似乎从未动摇,那近二十年的苦痛与意志难以衡量,也无法b较,却自愿缠缚着枷锁继续前进。

    温庭玉见二人神情,有些一愣,飞燕哭着鼻子,心疼他的遭遇,她只是听着,却已难以承受这样的过往。温庭玉这才发觉,至今那麽长久以来,虽还是会感受到苦痛与悲伤,但似乎已所麻木。内心的良知与宿愿,而并非仅是对过往的赎罪与愧疚,这或许才是驱使他至今的动力。

    天边的彩虹微微照拂,温庭玉手指着那方向示意飞燕,想藉此去安抚她,让她心情恢复些。飞燕微微抬头,慢慢稳下情绪,明白温庭玉的用意,露出轻轻的微笑。等到飞燕变回原先的开朗後,三人一齐走入最後的转角。

    三人才刚继续说说笑笑地转过墙角,便迎面撞见半副军装青年,与他身边的两名护卫。他们神sE严肃,快步行走,青年脸上有着难以掩饰不悦。温庭玉便示意飞燕、翟光先靠边让行。

    青年自翟光身旁擦肩而过,忽然停下脚步,回头上下打量了翟光一阵。翟光下意识地护住身後的飞燕,但也没有轻举妄动,发觉青年身旁的两名护卫有些眼熟,似乎是昨晚对其问路的二人。

    「崔大人,怎麽了吗?」

    护卫随青年停下脚步,并将目光也与之投到翟光身上,虽不知自己上司的想法,但左手也向刀鞘缓缓靠近,进入戒备状态。崔恒一言不发,将头转回,便又继续径直离开,护卫们也随之同行。

    等到崔恒诸位离开後,温庭玉便带着两人进入并简单介绍白马寺。虽然与汉代洛yAn那座深厚渊源的名寺同名,但二者似乎没有什麽关联,具T原因他自己也不清楚。翟光罕见地没有认真听讲对方的话语,他的心思仍停留在刚才打量自己的青年身上;飞燕倒是认真点头,但她完全不知道为什麽另外一座白马寺是名寺。

    「悟止方丈,小生来为寺中的人们做义诊了。」

    庭院中洒扫的长者听见声音,微微转过头,看向迎面走来的温庭玉,他挂着往常般温柔而礼貌的微笑,询问本周寺中的人们是否有无病况。後方的飞燕二人听完才想起,来的路上的确没有问过前来寺院的目的,以为只是带他们来随意逛逛,烧香礼佛之类的。

    释悟止回应有两位有轻微感冒的新患者,及上次治疗孩童的病况有已经好转,大概再休养个几日就能痊癒了,说罢将目光看向後方的两人。

    思索片刻後的温庭玉决定先去看看孩童的状况,再检查一次他的身T。於是向二人先行告别,并寻问释悟止若有空能否为二人介绍导览下。僧人微微点头,为温庭玉指引孩童所在的房间方向。

    飞燕与翟光也没对离开的温庭玉有所怨言,於是将注意力转回眼前的僧人。翟光正准备开口,但僧人已抢先一步回答。

    「忘尘宗,对吧。」

    僧人眉毛一挑,已经知晓两人的来历。两人大为震惊,飞燕还在惊呼僧人是怎麽知道的,翟光却隐约感觉有些不对,但还是尽量保持镇定。

    僧人察觉翟光的想法,解释京城西边最高的山上便是忘尘宗,不少求仙问道者,往往会在上山前於此处借宿一晚。见两位面孔陌生,且身着仙家服饰,又气质不凡,因而猜测罢了。飞燕听闻便喔了一声,心想原来宗门已经那麽出名了吗?

    翟光展现友善,夸赞僧人长於洞察。僧人的说词看似合理,但却让他莫名地联想到之前的长者与青年。虽然三人都只见过一面,但都给翟光带有异样的感觉,似乎已有些过於凑巧。他心中开始暗暗留意,认为这几人恐怕也都不是等闲之辈。

    僧人带领两人参观佛寺,期间碰上了在治病的温庭玉,但并没有去打扰他。在花了些时间绕行一圈後,翟光发现此处僧人没几位,而倒有许多看起来贫困的百姓居於此处,有不少孩童在庭院中游戏,但整座寺院居然连一尊佛像都没有。

    「贫僧认为,有佛心b有佛像更重要。这能否解答施主的疑惑?」

    释悟止突然开口,让翟光又一阵莫名的恶寒。他明明什麽话都没有,但却已被看穿一般,甚至释悟止连头都没有转,只是继续前行着,偶尔拨弄手中的佛珠。飞燕虽未晓佛法,但听到释悟止的话语彷佛真言,也似懂非懂地点头称好。

    「欸?姐姐、姐姐!可以陪我们一起玩吗?」

    行经庭院时,孩童们发现略长他们几岁的飞燕,便兴奋地跑上来寻求玩伴。被叫姐姐的飞燕突然心里一阵莫名的开心,回头看了下翟光,自己想陪陪他们。翟光觉得也没什麽大不了的,便点头答应,飞燕立刻兴奋地加入孩童们游戏的行列。

    翟光看着飞燕与孩童们游戏後,本想自己四处再看看,但被释悟止告知他想与自己聊聊。翟光本下意识地想拒绝,但出於礼貌,还是陪他继续再走下去,但只是沉默地听着释悟止述说。

    释悟止解释着,与其説此处是寺院,倒不如说是供受苦人们的庇护所,自己将此处视为佛法中的彼岸,希望有需要的人们都能於此处得到归宿。而背後也得到朝廷的许可与供应,因而在京城中得以立足。所以,他来者不拒,无论善恶。

    「您认为,罪人可否也有容身的彼岸?」

    僧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用着严肃认真的表情SiSi盯着翟光,等待着他的答案。释悟止的眼神让翟光浑身不自在,但对这个问题,他还是闭上眼睛认真思索许久,叹口气後,才再次张开眼。

    「我不知道。」

    翟光平静地回答,然後与释悟止对视。翟光并非敷衍了事,他在脑海中思考着各种角度、立场、身份与情感。我无法决定罪人们最後的结局,也无法代为他们背负罪孽。我只能够想办法,让自己不成为罪人,而落入这般的困境。翟光再次补充说道,在短时间内,他也只能得出这般答案。

    「一尘不染啊,但若身不由己,那又当如何呢?若依施主所言,恐怕此处,也容不下贫僧。」

    释悟止回过身去,才缓缓说出自己的评价,开始拨弄手中的佛珠。僧人表情始终平静,眼神看向前方,但心中似乎多了些纷杂,随後陷入沈默。二人再次经过温庭玉所在的房间,释悟止看着他一会,又缓缓开口问道。

    「您觉得温施主所为,是因执念而成的枷锁吗?」

    僧人此次没有转身,而是淡淡地再次问起。翟光在听闻温庭玉所说的往事後已确定了答案。他的确背负枷锁,但仍因此一步步前进,而真正地改变过往。如同将巨石推上高山,但它并非徒劳地再次滚落,而是真能将自身的理想带至顶峰。虽痛苦着,可幸福着;是疲惫的,但无悔的。

    「看来施主颇具慧根,能够自己解脱过往的枷锁。那麽,贫僧想问,若此枷锁,来自未来呢?」

    释悟止抬起头,像是在回忆些什麽。翟光一时没反应过来,僧人此话的含义。於是他微微回头,不疾不徐地解释,枷锁由执念而成,但执念并非只来自过去,也可能产生於未来。

    翟光还是没理解僧人的意思,但释悟止只是将他的眼神引导至在与孩童玩耍的飞燕身上,翟光便在瞬间感到心头一紧。为过往赎罪者很多,的确也有人能因此能得改变;但对未来担忧者,却只有无尽的畏惧,害怕或许在某个平凡的清晨,美好与理想,以及存活至今的理由,都将一瞬崩塌。

    「因此,过往的枷锁,可由施主所言解脱。但若是未来的枷锁,终须一个容身的彼岸。」

    翟光理解了释悟止的思想,在某种程度上,他的理念与温庭玉相似,皆是为了能拯救众生。然而翟光始终不明白为何他要与自己述说这些?

    「最後一个问题,施主可以不必当下回答。」

    释悟止x1了口气,缓缓说出他的提问,并非要考验或辩论,而是希望或许能够解答自己的疑惑。

    「如果,一人因未来的枷锁而成为罪人,而又无法得到容身的彼岸。那,他又应当何去何从?」

    翟光思绪有些混乱,释悟止所说的话,莫非是在隐S他自己?还是作为对我的谏言?又或是其所指另有其人?他认真思考着。翟光的目光又向飞燕看去,若自己为了飞燕乃至宗门而成罪人。翟光突然感到一阵窒息,这些的确在他心中早已成为枷锁,只是於此之前,未能意识到而已。

    释悟止看着翟光的眼神从思索到动摇再到迷茫,并没有多说什麽。只是想起,他第一次意识到这问题时,神sE与他如出一辙。

    「贫僧思索这问题多年,至今也未能得出能令自己满意的答案,勉强供施主参考看看吧。」

    於佛理之中,有菩萨低眉,亦有金刚怒目,其如仙家一Y一yAn。或将其度化至彼岸,或将其斩业於此岸。此似乎无有对错,仅是一种抉择,但各有所缺憾,其并非只是度一舍众,或斩一救众之区别。而是我之所行,是否真有意义?贫僧数年来总怀疑自己是否真具佛心,这便是我的枷锁。

    翟光沈默许久,只是低头跟随着释悟止前进。於今日的对话与思考似乎已超越了他所能及,随着问题的深入,他也开始陷入自我迷茫,自己应当作出何种选择?释悟止在走廊的尽头处停下,身旁是一间较为宽阔的房间门口,回头转向翟光。

    「贫僧刚所言之人,便在此房间之内。翟光施主,可否与其见上一面?」

    翟光深x1口气,向前一步,拉开木制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