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铃响过三次，餐厅像被人打开的罐头——人声、蒸气、油葱的香气一GU脑冒出来。我、丸山毅、清g0ng光瑠排进入口旁的队伍，抬头盯着贴在玻璃上的临时菜单。
「欸，新品。」我用托盘轻轻点了下那张红sE贴纸，「麻婆拉面。」
「中式+中式的混搭？」毅笑得跟刚剪完头的三分头一样清爽。
「拉面源流复杂。」光瑠在我旁边补充，嗓音乾净，「现在的拉面b较像日本的孩子，不能y指它是中式。」
我「嗯」了一声。其实我脑袋里只有四个大字：想吃辣。
我们分头点餐、找位子。正中间那排四人桌空出一半，我把手帕先丢下去占位，等端着餐回来时，蒸汽把我的眼镜悄悄蒙了一层。
麻婆豆腐铺满拉面。红得漂亮，不是粗鲁的辣油红，而是豆瓣、花椒、辣椒和酱sE交叠的深红。我夹一口面，汤沾到嘴角，舌根先被麻震了一下，辣才跟上来，一层一层把T育课攒的疲惫往外b。
「好吃。」我舀一块方正的豆腐送进嘴里，忍不住眯起眼。
对面两个人默默盯着我的碗。
「……我可以吃一口吗？」光瑠礼貌。
「我也一口。」毅已经把筷子伸过来。
「请。」我把碗往中间推。
结果下一秒，两人异口同声地去抓水杯。
「这个不算温柔欸。」毅咳了两下，眼角泛泪，「辣得像跑百米最後十公尺。」
「後劲很长。」光瑠语气还是很斯文，但喝水的速度完全不斯文。
「拜托，会让蒸气刺眼睛的辣才叫辣啊。」我把面拎高吹一吹，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听起来超像奇怪的宗教告白。
「你的宗教太严苛了。」毅翻白眼。
「而且真的辣到嘴唇会坏掉的那种，基本上不是吃，是自残。」光瑠推推眼镜。
「嘴唇坏掉还算好的，胃也会抗议。」我笑，舀汤时汤面晃了一下，红光在瓷碗里像小小的夕yAn。
我们正端着碗互相攻防，餐厅入口忽然出现一道安静的波。不是尖叫，不是喧哗，而是像cHa0水在礁石前自己散开的那种秩序。
九条姊妹和周防有希走进来。
玛利亚学姐走在最前，亮褐sE的波浪发束到肩，笑起来眼尾自然下垂，像春天会溢出来的善意；艾莉莎在後，银发在餐厅白光下显得更冷，步子与目光都很直；有希和她们并肩，系上发圈时连手腕的弧度都很漂亮——那种从小在规矩里长出来的优雅。
周围同学的视线像向日葵会跟着太yAn那样转过去。有人乾脆停下筷子，有人悄悄整理衣领。这画面有点像Ai豆参访校园，但实际上她们b大部分偶像还要像「原版」。
「九条学姐真的像传说说的那样……」光瑠抵着下巴，很小声地感叹。
「我b较想知道她男友是不是真的在俄罗斯。」毅把话题扔向八卦区，「远距离那种。」
我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托盘边缘。「别把人家的私生活当下酒菜。白饭都还没吃完。」
「是是。」毅缩了一下肩，「不过说真的，她们那种层级，我会紧张到发抖欸。你要是可以跟她们像普通同学那样说话，我就跪着帮你把汤喝完。」
我差点呛到。「不要发奇怪的誓。」
我们还在嘴上打闹，有希端着托盘四下找位子。玛利亚学姐被二年级的同学招手叫去角落，三人只剩两人要坐——有希视线扫过来，停在我们这桌空着的两个位置上。她抬了抬托盘，步子自然地朝这边来。
「有马同学，这里有人坐吗？」她歪一点头，笑容像抛给别人一条稳妥的绳子，让你容易接住。
「有空，请。」我把手帕收进口袋，替她挪位子。
她在我旁边坐下，艾莉莎则坐到毅的旁边，正好和我斜对。我忍不住偷看了一眼她的托盘——
「你也点了麻婆拉面？」我看向有希。
「嗯。」她把发圈绑好，笑得有点淘气，「放假会跟弟弟去吃拉面。这家新出的口味想试很久了。」
「大小姐也吃平民美食，传说破灭。」毅y挤出一句幽默，结果紧张到筷子差点掉桌上。
「不要叫我大小姐啦。」有希笑出声，「同年级，讲话不用那麽拘谨。」
她说着说着，眼神忽地落在我身上：「对了，有马同学。学生会最近在招人，尤其文宣和资料整理。我听说你字T漂亮、整理能力好——」
「喂喂，这是挖角？」毅瞪大眼。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碗里被花椒映出光的汤。「我……不太适合应付那麽多人吧。上一次帮社团做海报，被三个人同时在旁边提意见，我脸都快烫到b这碗还红。」
「我们可以挡。」有希说得很认真，「也不会让你一个人扛很多。再想想？」
艾莉莎这时调整了一下坐姿，汤匙在碗里碰到瓷壁，发出很清的一声。她没有cHa话，但视线短暂地在我们之间停住。我竟听见一个舌尖上掠过的极轻发音——
【Подумай.】
想一想。
我装作没听见，只把汤匙往自己碗里一cHa。秘密，先收好。
「你们感情很好呢。」她忽然开口，语气像漫不经心地陈述天气。
「我和有希？」我偏头。
「嗯。意外。」她加了两个字，像钉书针，平平地按在句尾。
「哪里意外？」我笑，「我们从小就一起在社区活动中心画画，还去参加过同一个暑期营耶。你以为我朋友只有——」我忍住了最後一个字，差点把「你」说出口。
她抬眼看我，蓝sE像在光里微微缩放。那一瞬她没有说话，只是汤匙在指间转了一圈，像在对付一道需要耐心的题。
有希在旁边「啊」了一声，把话题提走：「艾莉同学，听说午休那个偷拍事件，你处理得很果断欸。谢谢。」
「规矩。」她说，语调像把盖子盖回去。
「政——有马同学也是。」有希笑着转向我，「老师差点没收她手机，她还在讲台上帮三个男生一起救火。」
毅听得目瞪口呆。「我的天，佳奈你怎麽突然会当英雄？」
「没有，就刚好。」我偷偷瞪了有希一眼，「不要把我吹成我不是的人。」
「嗯。」她点点头，嘴角却往上多g了一点点。
麻婆拉面的面坨得很快。有希吃得乾净，放下汤匙时特地看了看我的碗：「征岭餐厅的辣做得不错，虽然我觉得还可以再……」
「再辣一点。」我跟她一唱一和。
「对。」我们两个一起笑，像一道收得刚好的和声。
这一瞬，艾莉莎的视线再次落过来，没有冷也没有尖锐，只是直。那种直会让人想把自己坐正一点。
「加入的事……」有希把托盘往里推，收尾收得很漂亮，「回去再传讯息给你，可以吗？」
「可以。」我答应，但心里先摆了一个小括弧：不保证。
用完餐，我们把位置让给後面排队的人。餐厅外的走廊风b较乾，带着消毒水的味道。玛利亚学姐远远向我们挥手，我们也礼貌回礼。有希说要先回学生会室收一下档，和我约好晚点再聊，便转身离开。
我刚要和毅、光瑠朝相反方向走，袖子被轻轻拽了一下。
「你们……」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从寒凉的金属上拐了一个弯才到我耳边，「关系很好。」
我停下脚，侧身看她。「吃醋了？」
她眼尾一跳。「你以为谁会吃那种幼稚的东西。」
「那你在意什麽？」
她沉默两秒，视线往有希离去的方向淡淡扫了一下，像在确定一条路真的没有车。然後，她把头转回来，慢吞吞地问了一句：
「我们是……朋友吗？」
我怔了半秒，忍不住笑出声。「你怎麽会突然怀疑这个？」
她没有回答，像是在等待一个正式的、盖章的句子。
「是。」我把手掌摊开，像把某张卡片正面朝上放到桌上，「我们是朋友。」
她的肩膀几乎看不出的松了一毫米，抿嘴，转身。「我去学生会室。你不要跟来。」
「我只是准备去拿饮料，别对自己太有自信啊。」我故意逗她。
她没有回头，只抬手，像要把什麽话挥掉似的。走了两步，她回过半侧脸，嘴角很轻的一个弧：「在餐厅少用手机。」
「是是。」我朝她背影b了个OK。
她拐过走廊尽头。风把她银sE的发尾蹭起来一下，又落回衣领。我站在原地半秒，突然觉得齿颊之间还残着花椒的香，麻得让人清醒。
「喂。」毅把手搭我肩上，「刚才那个……是不是传说中的——公主的私聊？」
「什麽名字那麽中二。」我白他一眼，扯回现实，「下午课前，麻烦你们陪我去教具室，我要修理两个逃跑的家伙。」
「谁？」光瑠问。
「早上偷拍又没删乾净的人。」我笑得很礼貌，「真的要教他们如何正确使用手机。」
「收到。」毅发出坏坏的笑，「我已经想到三种教育方案。」
我们一前一後离开餐厅。下午的光b较y，地板反光像拿了钢刷擦过。转角，有两个nV孩在窃窃笑，不知道在传什麽。「艾莉公主午休哼歌」之类的传闻像泡泡浮在走廊上方，这种泡泡向来不会飘进我耳朵——除非她亲口对我说。
我把手伸进口袋，指尖m0到那块蓝边手帕。布料柔软，像一条安静的路，从早自习一路铺到午休，再往更长的地方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