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俄语傲娇公主的同桌观察日记》 > 第四章|晚风、洗衣精,与姊姊说的一个秘密
    傍晚六点二十,社区的桂花刚开始开,楼道里有种甜到发亮的味道。我把钥匙cHa进门,鞋跟还没踏稳,书包就「咚」一声落在玄关旁的小凳上——差点一起掉出来的,是一团被蓝边手帕包住的黑sE。

    我愣了一秒才想起来:那是她Sh掉的那只过膝袜。

    我把手帕小心打开,布料的冷意沿着指尖往上爬,像把今天早上的画面又翻开了一页:她半蹲,试图不让气质崩坏地换袜;我笨手笨脚去扶,两个人的额头撞在一起,彼此都y生生忍住的那一声「唉——」……不,俄语的「Ай」。

    耳朵突然就热起来。

    我拎着袜子钻进浴室。水龙头一开,冷水划过手背,洗衣JiNg挤出来像一条小月牙。把袜口捏住、把袜身稍微翻面、在掌心搓出泡沫,发香跟皂香的残影淡淡浮上来——应该是她的护发素。泡沫变清,我把袜子搭在yAn台栏杆上,顺手又把手帕也冲了一遍。蓝线在水里漂了一会,像某种正经的仪式。

    「姐——咦?你在偷洗谁的衣服?」妹妹探头进来,马尾像问号一样晃。

    「不是偷,是借。」我把手帕拧乾,「还会还。」

    「谁的?」她眯眼,「恋人的?」

    「……同学。」我盯着水槽里的水,努力把耳根从暖红调成正常sE。

    她「喔——」了一声,拖长音,「那我可以在便当盒上画你们要幸福吗?」

    「给我滚。」我把她的头推回门外。她笑着撤退,还不忘留下一句:「姐,手洗袜子要从袜口往下拧,不然会松。」

    我把「知道」说得像对谁发脾气。

    手机在餐桌上亮了一下,是周防有希传来的讯息:

    【有空吗?】

    【学生会的资料夹落在你教室,我晚点要交出去。你跟九条家很近吧?可以顺路帮忙送一下吗?】

    我盯着那两行字,觉得命运有时候真的很会安排方便的桥段。我回:【收到。刚好有东西要还她。】

    九条家的公寓在学校後面那条安静的路上,入口刷卡门看起来一尘不染,傍晚的光从玻璃穿进去,铺出一整面暖橘。电梯叮了一声,我在五楼下,找到门牌,按了门铃。

    先听见的是脚步——轻快,像是踩在厚地毯上。门打开,探出来的是一张笑得像暖毯一样的脸。

    「欢迎~你是佳奈同学吧?」亮褐sE的大波浪在肩头一跃一跃,她的眼睛也笑成柔软的弧,「我是玛利亚。叫我玛夏也可以——不,既然在日本,你可以叫我姊姊喔?」

    她最後那三个字特别用力,眼睛像等红包的小孩那样亮。

    「……姊姊。」我努力克服文化冲突,还是照她心意叫了。这个称呼从口腔缘滑出去的瞬间,我感觉她的快乐像气球砰地膨胀了一圈。

    「太可Ai了!进来、进来。」她把门整个敞开。

    客厅乾净得像样品屋,却不冷:靠窗有一盏h灯,茶几上摆着一本还没合上的相册;餐边柜上有个小巧的茶炊後来才知道叫samovar,旁边散着几本俄文的诗集。墙上挂着四张相片,都是姐妹俩:小时候在雪地里一人抱一个雪球、稍大些在舞蹈教室门口合影、穿浴衣在夏祭、去海边头发被风吹得乱七八糟——笑容在玛夏脸上永远很自然,艾莉莎则常常只看着镜头的一个点,像在对抗光。

    「艾莉回来了吗?」我把学生会资料夹呈上去。

    「回来了,但她在房间换衣服。」玛夏把资料夹放到高柜上,朝其中一扇门抬了抬下巴,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等她。顺便说,你可以一直叫我姊姊。」

    「……好,姊姊。」我被逗笑了。

    她忽然像想起什麽,眼神一亮:「啊,你手上那个——」

    我把蓝边手帕包着的东西递出去:「她的袜子。早上Sh了,我顺便洗了。」

    玛夏收过去,视线滑了滑那圈蓝边,笑容像晒过的棉被一样松软:「谢谢你,佳奈。」她刻意念得很慢,好像要把我的名字缝进什麽地方。然後她朝房间喊:「艾莉~佳奈同学来罗——」

    房门开了一道缝,银sE先b声音早一步探出来。她穿着居家长T,头发没完全束好,有几丝故意或不小心地垂在侧颊。「……有什麽事?」

    「资料夹。」我举了举手里的袋子,另一只手指了指手帕,「还有这个。」

    她愣了半秒,目光往蓝边落了一下——我以为她会冷冷说声「谢谢」,结果她只是点头:「放在桌上。」就又退回去。门板轻轻一x1,卡榫没有完全扣上,留下一道很薄的缝。

    「她——」玛夏看了看那道缝,耸耸肩,用小跑步的节奏把我请到餐桌坐下,「别介意。她每次的害羞都长得很像不高兴。」

    「……我知道一点。」我乾笑。知道得太多了,某些俄语小声话到现在还会在耳後发痒。

    玛夏倒了热茶给我,茶香不像绿茶的清或红茶的甜,带点乾草与蜂蜜的味道。「你们相处得——怎麽说,像站在风里的两个人,一个把窗关上,一个把窗打开,轮流。」

    她看我的眼睛很认真,不像刚才那样玩笑。我把茶杯放下,想了想才说:「她很强。我常常觉得她不需要任何人。」

    「她很早就学会不靠任何人也可以。」玛夏用汤匙碰了碰自己的杯沿,「小的时候,有一次做小组报告,她一个人做完四个人的份——」她没有讲太多细节,只点到那份用力:「她把笔记写满整本,做海报做到手指沾满胶水,结果还是输了。她没有哭,回家以後把整本笔记再抄一遍。从那以後,她就慢慢习惯在别人开玩笑的时候,自己把该做的事情都做完。」

    我看着她杯里的茶晃了一下。脑子里浮出的,是她把板擦拧得乾乾净净、把粉笔按长短重排、把工作分配表修到没有漏洞——然後用一种不需要表扬的表情,把一切做完。

    「她不是不需要人。」玛夏笑得很轻,「她只是不期待而已。那样就不会失望。」

    「……那你期待谁?」我不知怎地,这句话就从舌头滑出去。

    「我?」她指自己的鼻尖,眨眨眼,笑成了个倒过来的月牙,「我把期待交给会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的人。你是不是有这种经验?明明平常吊儿郎当,到了关键的一分钟却把大家都接住的人。」

    我想起好几个瞬间——社团活动海报截止前她突然出现,替我从三个人手里把「意见」收拢成一句最短的句子;校庆那天,她明明前一晚还说「想睡觉」,隔天早上却拿着场地图站在入口安抚人cHa0;还有今天早上,她对着我非常无能的扶手,闷着声说「谢谢」。

    「……有。」我把杯子握紧了一点。

    玛夏看着我,忽然伸出手,掌心朝上:「可以把手给我吗?」

    我愣了愣,还是把右手放上去。她没有握,只是把指尖轻轻搭在我手背上,像试水温一样。「如果是喜欢的人,这样也会心跳加快。」她语气像在讲某个生活小常识,「不用到牵手。」

    我听见自己的喉咙里滑过一个非常轻的吞口水声。然後我想起早上,我扶她手肘的那一秒,明明只是支援失衡的重力,掌心却像被什麽热的东西碰过——我匆匆把这个念头塞到cH0U屉里,盖上。

    「……姊姊。」我换了一个安全的话题,「你们在家会互叫姊姊吗?」

    她笑弯了眼睛:「我喜欢,但艾莉不肯。俄语里面没有这种称呼嘛。她叫我玛夏。不过我y是要她在家里讲日文叫我姊姊,她就会露出一种要把我收进冷冻库的表情。很可Ai。」

    「我懂。」我点头,觉得那个画面太清楚了。

    房门在这时候开了。她出来,换了件宽松的毛衣,头发也绑好。看到我,她的脚步明显顿了一下,像踩到一个看不见的门槛。

    「资料夹在那里。」我站起来,指了指餐边柜。

    「嗯。」她走过来,手臂擦过我的袖子,纤维蹭了一下,像有什麽微小的电——我太敏感了吧。我把视线y往别处移,落在墙上的相片:「你们小时候住在雪很多的地方?」

    她点点头。「海参……」她像在找最合适的中文发音,「海参崴。」

    「照片好漂亮。」我说的是整T。她眼睛里却有一瞬的Y影。我忽然知道那个地方她想念、也不想念。

    玛夏故意清了清喉咙,把空气换成轻松的:「袜子我收下了。下次可以直接丢给我洗。」

    「我洗得还行。」我笑,「而且我是借不是偷。」

    她抬了一下嘴角,像要说什麽,却只是点了点头。

    我把椅背推回原位。「那我先回去了。明天见。」

    她没有说再见,只嗯了一声,却在我走到玄关时叫了我一声:「——有马。」

    我回头:「嗯?」

    她不看我,视线落在门旁那双对齐得刚刚好的鞋子,语气像在念值日表:「手帕,我明天还你。」

    「不用急。」我努力把笑带到声音里,「记得带就好。」

    她抿了一下唇。那个「嗯」有一毫米的软。

    走到电梯口,门要关上的那瞬间,我听见背後传来一个轻得像风的俄语音节——我不确定是我耳朵太好,还是她故意让空气带过来的:

    【Спасибо.】

    谢谢。

    电梯门合上,镜面里只剩我的脸。耳後那块皮肤又开始发痒了。我在心里把今天的观察日记翻开,写上两行:

    她会在不需要别人听见的时候说谢谢。

    我把她的袜子洗了,却不确定自己是在还人情,还是在替一个情绪找出口。

    回家路上风很规矩,晚霞把巷口照得像撒了糖粉。我走过洗衣店,玻璃里晾着的白衬衫整整齐齐,一件件像被夏天叠好。手机震了一下,是她传来的短讯:

    【手帕,明天。】

    我回:【好。】

    又补了一句:【今天的茶很好喝。】

    过了一会,她回来一个贴图——一个小小企鹅拿着茶杯,旁边飘着一个俄文字母:C。我笑出声。她故意不把пасибо打完整,像她今天故意把门留了一道缝。

    我把手机收起来,走进晚风。桂花的香气在路口转了一个弯,像一行小字,轻得只能自己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