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古风原耽/风流痴心人 > 八 醋海波澜
    隔日黎文倒是早早醒来,桌上放着清凉的洗脸水,洗过脸後JiNg神一振,穿戴整齐走出舱房。昨夜钻牛角尖了一宿,睡前他终於想通:既然白瑾不愿多说,之秀也配合着打马虎眼,他便佯装相信吧。这南行之路才刚开始,白瑾要在江南过冬,想找出谜底,时间还多得很。

    之秀领他来到昨晚用膳的地方,还没坐定就看到白瑾从外头走进来,舱门外就是甲板,可以看到门外yAn光洒落,灿烂明媚。

    「殿下。」黎文略微垂首行礼。

    「黎文,这麽早便醒了。」白瑾加快脚步来到他面前,「身T好些没有?」

    「睡了整日,已经好多了。」黎文抬头回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觉得白瑾今日气sE格外好,整个人容光焕发,彷佛积压的疲惫一夜散尽。他试图不去想昨晚采云是如何代替安神香来帮助白瑾入睡,又补了一句:「抱歉,让殿下挂心了。」

    「无需道歉。」白瑾温和一笑,「外面风景正好,不如到甲板用早膳?吾陪你。」

    「好。」见到白瑾的笑容,又听闻他要陪着自己,黎文觉得昨夜的烦忧都被一扫而空,欢欣应了下来。

    白瑾命之秀将黎文的早膳摆在外面,先一步领着黎文过去。果然如白瑾所说,从船首看出去的景致极佳:两岸水草高耸挺拔,离河岸数丈外是一排矮房,再远处是连绵的稻田。秋收时节,金h稻浪中隐约可见几名农人弯腰劳作的身影。

    昨日出发时,港口附近都是热闹的街坊,没想到船行一日一夜,两侧河岸已是完全不同的风光。黎文的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眨一下都舍不得。

    忽然一件披风落在肩上,黎文转头一看,竟是白瑾脱下了自己的外袍为他披上。「船首风大,刚才没留意你穿得单薄,就把你叫出来吹风……披着,这样才不会着凉。」

    「多谢殿下。」黎文拉紧披风,又嗅到披风上淡淡的松香味,心中一阵悸动。

    之秀在此时端着餐盘走上甲板,白瑾瞥了一眼,道:「早膳已备,先去吃吧。」

    「是。」黎文走到桌前坐下,才吃没几口饭,却又放下筷子。

    白瑾虽然站在几步之远的地方,仍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又见他眉头微蹙,快步上前关心:「怎麽了?是不是又晕船了?」

    黎文伸手按了按太yAnx,「明明起床时都没事,现在好像又有点……」

    为了加速前进,白日有船夫划桨,入夜後则让船只顺水飘流。这船越划就越晃,船一晃黎文就晕。起床後才讲没几句话,他又有些头晕,五脏六腑彷佛跟着水流一起翻搅,食不下咽。

    白瑾面露忧sE,转头吩咐:「让船夫先停桨,问他们有什麽法子能让船稳些?晃成这样还怎麽吃饭。」

    黎文食慾全失,闭眼试图缓解不适;下一刻他却感到一只手将自己轻轻一拉,随即身子靠上一个温暖的肩膀。

    白瑾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歇会儿,等缓过来再吃吧。」

    黎文没出声,内心却如擂鼓般狂跳——白瑾竟让他靠在自己肩上!两人靠得如此之近,这回他直接闻到了白瑾身上的香气。他觉得自己更晕了。

    正沉浸在这温暖中,白瑾又道:「之秀,去问问采云,可有什麽能缓解晕船的药方,能让黎文吃了好些。」

    黎文倏然回神,把方才升起的那一丝旖旎情思都抛到了脑後。脑子一晕,差点忘了采云也在船上,他还没拿准白瑾对他、对采云是什麽样的心思,可不能轻易放松下来。

    过一会儿,船速趋缓了下来,终於不再摇晃。黎文靠在白瑾肩上缓了好一会儿,晕眩感逐渐消退,但他仍不愿离开白瑾的肩头,贪心地继续闭眼靠着,却在此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来人语气轻快说道:「黎文公子还是不舒服?」

    黎文心头一跳,也不装了--他不想在采云面前示弱。他睁眼坐直身子,便见采云端着一只托盘走来,盘上放着一碗药汤和几样小点心。

    采云神情自若,像是什麽都没看到,将托盘放在桌上。「黎文公子昨日就晕得厉害,我想这一两天大概都不好过,便煮了些安神止晕的药汤备着,果然派上用场了。有几味药材味道较强,我顺道拿了些易入口的糕点解苦,也能垫垫肚子。」

    黎文接过采云递来的汤碗,低声道了句谢。白瑾不过一句话,采云就准备得如此周到,心思之缜密让黎文倍感惭愧。

    「采云有心了。」白瑾话中带着赞赏,复又转头看向黎文,「你先喝药、吃点糕点,吾去船夫那边看看情况。」说着便起身随後离开了甲板。

    黎文目送白瑾的身影离去,才拿起汤勺默默饮下药汤。

    采云没有离开,反而在黎文对桌坐下,道:「黎文公子的身子似乎有点弱,又易晕船,走水路的这些天可要受苦了。」

    没想到采云会主动与自己说话,黎文不由得眼皮一跳。这是两人首次单独交谈,采云话中虽是关心,他却隐约感受到一GU敌意。

    「只是不习惯而已,平时身T都好。」黎文回了一句,便低头继续喝药,避免与采云视线相交。

    采云拿起一块红豆糕,慢悠悠地咬了一口,吃下後继续道:「阿瑾从前身子也不好,我在王府那年花了一番功夫替他调理才改善许多。你若哪里不适,尽管跟我说,我帮你看看,也少让他为你C心。」

    这话黎文听来,总觉得有点炫耀的意味在;采云和白瑾相处的时间长,又JiNg於医术,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也是黎文难以胜过的地方。他客套回道:「采云公子医术JiNg湛,在下早有耳闻。」他刻意语气疏远,暗自希望话题快点结束。

    然而采云没有如他的愿,反而用更亲近的语气换了话题,继续道:「对了,这个冬天我们总归是要一起照顾阿瑾的,就别公子来公子去了,你看上去小我几岁,不介意我把你当弟弟,喊你黎文吧?你也跟阿瑾一样直接叫我采云便好。」

    黎文差点呛到,赶紧放下汤勺,把口中的药汤咽下後,斟酌开口:「这……采云公子来自皇g0ng,年纪又长於我,直呼其名未免……」

    还有,「一起照顾殿下」又是怎麽回事?!我不是食客吗?!後面两句黎文按着没说出口,只在内心嚎叫。

    「不必拘泥那些,你也知道阿瑾不喜繁文缛节,我们若在他耳边那样叨念,指不定他还嫌烦呢。」采云神sE自然,末了给他一个不容拒绝的微笑:「就这样说好了,黎文。」

    「……既然采云公……采云如此盛情,那我就承你好意了。」既然难以拒绝,黎文只好顺着他的话答应下来。

    「这就对了。」采云看起来相当满意。

    黎文低头继续喝药,又吃了一块甜糕,此时白瑾走了回来,见两人对桌而坐,不自觉扬起嘴角。他走近问:「黎文,感觉好些没有?」

    「殿下。」白瑾回来让黎文松了一口气,「已经好多了,多谢殿下关心。」

    「吾让船夫减少划桨的人手,让船行得慢些,b较不晃。」白瑾语气相当温柔,充满了关心。「他们说等船驶入大运河,河面宽广一些,船身会更稳。你且再忍忍。」

    「殿下不必如此……我喝了采云的汤药,也许就没事了。」黎文赶紧道。

    「我这药方肯定管用的,」采云抢着接话,「刚才黎文的脸都白了,阿瑾你现在看他,气sE是不是好多了?」

    白瑾微笑点点头,「确实有些血sE了,方才白得像张纸。不过还是多休息,这一路航程还有好些天。」

    「阿瑾说得对,药虽管用,但也不能太过倚赖,还是把身T顾好才是根本。」采云接着白瑾的话道。

    「我知道。」黎文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他听着采云那一声声「阿瑾」,两人默契地你一句我一句,心里仍是止不住的酸意翻涌。

    黎文吃完甜糕後,采云仍坐着和白瑾有说有笑,早膳也不想吃了,推托几句便回房歇息。也许是采云的药真的有效,不适感已经减去许多。

    到了午时,之秀在门外敲门:「殿下要停船上岸用午膳,问公子身T好些没有,要不要一道下船?」

    黎文马上应声:「好多了!我也要下船。」

    推开房门前黎文不忘多穿了件外袍,他不想又让白瑾担心,更不愿让采云又在白瑾面前挑他毛病。

    他和之秀在甲板上等着,一会儿白瑾和采云一同出现,之雅跟在两人身後。一行人下了船,黎文的脚一踏上坚实的土地,有种彷佛多年未踏上陆地的安心感,身上残余的一丝晕眩也彻底化消。他深x1一口气,嗅到空气中的泥土味,让他心情轻松了几分。

    随行的侍卫和仆从已将码头附近一家餐馆包下,馆内别无闲杂人等,只留店小二和掌柜忙前忙後准备迎接。

    走进餐馆,桌椅都已布置妥当。侍卫守在门外,掌柜战战兢兢地上前接待:「王爷,诸位贵客,小店的招牌河鲜和梨花酒都备好了,其他还要什麽菜sE,请任意吩咐。」

    白瑾微微颔首,温声道:「就按你说的,再来几道时蔬,做得清淡些,别太油腻。」说完他的目光投向黎文,「黎文,吃得下吗?若还不适就少吃些,但也别饿着。」

    黎文听到白瑾特别关切他,心头一暖,忙道:「已经没事了,多谢殿下挂念,我也想嚐嚐这儿的河鲜。」

    「你看,黎文食慾都来了,就说了我的汤药很有效的。」采云邀功似地cHa话。

    白瑾微笑点头附和:「多亏有采云在。」

    黎文刚暖起来的x口又开始发酸。

    众人入座後,一盘盘的菜肴被端上桌,不一会儿便摆满了桌面。开饭前,采云照例站起身,取出银针将每道菜都试了一遍,动作乾净利落,显然是惯常的流程。待他点头示意无毒後,白瑾才拿起筷子率先开动。

    大桌中央的鱼汤是此店招牌,清澈的汤汁里漂着葱花和薄鱼片,香气扑鼻。采云先替白瑾盛了一碗,随即也端了一碗给黎文,黎文赶紧道谢接下。他小口抿了一勺,鲜甜滋味让他胃口大开,两三下就喝完一碗。

    就在此时他看到采云夹了几只已经去壳的虾子放进白瑾的盘子,一面道:「等到了杭州我再做几道料理给你,江南的河虾更加鲜甜。」

    白瑾道:「嗯,吾很期待。」

    黎文听着,心头微动,趁势cHa话:「采云也会做菜?」

    「自然会。你以为我只会熬药吗?」采云道:「我以前常给阿瑾做菜呢,有些食材带有药X,可以以药入菜,不必喝黑乌乌的药也对身T有所助益。」

    「采云的手艺确实好。」白瑾微笑称赞。

    见白瑾没几句话又夸了采云,黎文有些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只能低头吃饭,没再接话。

    众人酒足饭饱後,白瑾放下酒盏,看向窗外,河面波光粼粼,时间才刚过正午,晴光正好。他招手叫来傅总管交代:「吾先回船,让其他人慢慢吃。」又转头对黎文道:「菜sE若合胃口就多吃些,吃完不妨在河边走走,不必急着上船。」

    黎文点点头,目送白瑾与采云并肩出了餐馆,心中忍不住想:也许白瑾想与采云独处,才特别要他别急着上船?毕竟在能g又细心的采云面前,他简直一无是处,白瑾依赖采云也是正常的。

    黎文又喝了一碗汤才起身离开餐馆,沿着河岸慢慢踱步。微风拂过,带来阵阵凉意,却不至於让人觉得寒冷。

    走着走着,黎文听到不远处传来小贩的吆喝声。循声望去,发现是几个农民在田边兜售农作物,黎文好奇走近,很快就被地上圆滚滚的南瓜x1引了目光。那南瓜皮sE金h,瞧着颇为新鲜。

    农民见他盯着南瓜,热情招呼:「今天刚收成的,保证鲜甜,炖粥蒸煮都好吃!」

    黎文内心盘算着,小时候吃过母亲炖的南瓜粥,又甜又香,每次喝完都觉得身子暖暖的,白瑾应该也会喜欢。南瓜粥做法简单,也许他可以……

    心随意转,黎文便掏钱买了一颗南瓜。本想接着买些米,正巧在一旁看到了小米。北方人似乎b较常吃小米,b起大米也更养生一些,不如煮成南瓜小米粥,应当也不错。

    回船途中,黎文已经开始想像白瑾尝到他煮的小米粥时会露出什麽表情。

    他小心翼翼拎着南瓜和小米进了灶房,庆幸路上没有遇到白瑾或采云。灶房此时空荡荡的,侍从多半还在岸上休息。他心里半是期待半是忐忑。南瓜小米粥虽说是小时候常吃的简单菜sE,可他从未亲手做过,若是味道不佳,岂不成了笑话?他摇摇头,想着:总之先试做看看,失败了自己喝掉就是,当作什麽都没发生。

    他卷起袖子,先拿了锅子煮水,然後淘洗小米,待水滚後倒入小米。他不确定水和小米的b例,战战兢兢地一面搅拌一面观察,感觉还不错才稍微放心。他放下锅杓,正准备动手切南瓜时,却听到身後有脚步声靠近。不安地回头一看,竟是此时最不想见到的采云站在门边,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打量着他。

    「黎文这是在下厨做菜?」采云语气轻快,眼中闪着一丝兴致,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黎文的手一抖,南瓜险些从案台上滚落。他连忙稳住,勉强挤出个笑,答道:「方才散步时看到南瓜,看着鲜美,顺手买了……」他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心里暗暗叫苦:怎麽偏偏这时候被他撞见?

    采云「哦」了一声,慢悠悠地走进灶房,目光扫过他手上的南瓜和锅中熬煮的小米,挑了挑眉,「南瓜小米粥?你倒有心,知道阿瑾喜欢这个,温润又补身子。」

    黎文听了顿时JiNg神一振,他并不知道白瑾喜欢这道料理,看来误打误撞选对了。

    然而采云又揶揄道:「就不知道你的手艺如何?我还是帮忙盯着点,免得阿瑾吃了出事。」

    黎文听着这话,心里一紧,拿刀的手僵了片刻。他转回头不再看向采云,低声说道:「我是要自己吃的,如果殿下也想吃,那、那自然也可以让殿下嚐嚐。」

    「你亲自洗手作羹汤,阿瑾当然要吃的,就算味道不好也会笑着说美味。」采云道。

    黎文实在难以招架采云的言语,y着头皮道:「我……我想专心做菜,如果你没事,可以别打扰我吗。」他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只盼着采云能识趣离开,别再看他的笑话。

    采云却没动,轻哼了一声,「你以为我特地来看戏?我也有事身的。」他说着扬起手上拎着的一包药材在黎文眼前晃了晃,慢条斯理地放到另一边的案台上,转身点火烧水。

    黎文望着采云的背影,又看着面前案板上的南瓜,耳边传来采云烧水时锅盖轻微的碰撞声,灶房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他深x1了一口气,继续下刀,一面装作不经意地问:「你是替殿下熬药汤吗?可我看殿下JiNg神挺好的,怎麽又要喝药。」

    采云正往锅里放药材,头也不抬地回答:「不算药,只是些养气强身的补品。他JiNg神好是好,但这一路舟车劳顿,易犯旧疾。」。

    采云语气跟方才相b平和不少,至少让气氛轻松了些。黎文心里松了口气又问:「殿下的旧疾……严重吗?」

    「幼时落下的病根,当时严不严重我不晓得,他不Ai提。我也是听师父的交代才知道怎麽帮他调。」采云道。

    师父……

    黎文愣了一下才想起,采云的师父,正是太医院的苏御医。

    采云继续道:「现在虽然看似没大碍了,但还是得小心养着,阿瑾不喜张扬,就算不舒服也撑着不说。这一趟既然有我在,总得代替师父替他调理调理。」说到这,采云瞥了黎文一眼,「你还挺关心他的。」

    黎文脸一热,这才发现拿刀的手不知道什麽时候停了,连忙低头继续切,掩饰自己的表情,「那……那是当然,殿下於我有知遇之恩,我怎可不思回报。」他手上的刀却出卖了自己,切出的南瓜块大小不一。

    「是吗?」采云话中带笑,没说什麽,只是继续手上的活儿。又安静了一会儿,黎文正在思考是不是可以放入南瓜了,采云又突然开口:「炉子的火候别太大,否则小米容易煮烂。」

    黎文一愣,这才反应过来采云这是在提点他。他低声道了谢,拨了拨柴火,小心翼翼将南瓜加入锅中。与此同时,采云的炉子也开始飘出淡淡的草药味。

    「你煮的……还挺香的。」黎文忍不住道。

    采云专心搅着锅,道:「阿瑾总嫌药苦,若是闻起来味道不好,他有时还不喝。」说着轻笑了一声,像是在想起了什麽旧事。「他以前可任X了,有时候得哄上半天才肯喝,小孩子都b他好哄。」

    采云三句不离从前,黎文听了心里发酸,但又想多听些白瑾以前的事情,自己都觉得矛盾。白瑾从不向他提起往事,他也不好开口,之前都向之秀打听,现在难得又从他人口中听到一二。

    只是面对采云,他还是不敢问心中最在意的事--你和殿下当年到底是什麽关系?为什麽会离开王府,现在却又回来?还有……你们昨晚一起过夜了?

    黎文心里翻腾着许多问题,却一个也问不出口。

    他沉默了片刻,等他回神时,发现采云掐着手指不知在算些什麽。他犹豫片刻,开口道:「你若有别的事……我帮你看着炉子,你尽管去忙。反正我人在这儿,顾一锅跟两锅差不了多少。」

    「那就有劳。」采云也不推托,大方接受黎文的好意。「我想起几个药方,去确认下药材是否足够。」

    采云说着就离开了灶房,独留下黎文一人。

    采云没有离开太久,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差不多时间王府负责食膳的厨子也来了,看到黎文在煮小米粥,忍不住叫道:「公子怎麽不叫我们煮就好!哎唷喂,您可是殿下的贵客啊。」

    「我、」

    「黎文是一番好意,想亲自做料理给阿瑾。」采云抢在黎文之前开口替他解释。

    厨子跟采云也是熟识的,听他这样说,便不再发作,上前看了看锅子里的状况,开始指导黎文怎麽调味。大功告成後,黎文小小试了一口,香甜的南瓜味在口中漫延,只是味道和黎文预期中有些出入,心想:王府厨子调的是白瑾习惯的北方口味吧;他替白瑾掌厨这麽多年,当然熟悉白瑾的偏好了,听他的准没错。

    「公子,快端去给殿下吧!」之秀看起来b黎文还期待;他听到黎文在灶房熬粥便好奇地跑来凑热闹。

    黎文已经放弃「是我自己想喝」的伪装,舀了一碗,亲自端到白瑾的舱房。之秀替他敲门通报,之雅很快开门将两人迎入。

    「殿下,这是……」迎上白瑾投S过来的目光,黎文莫名害臊,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些:「刚刚午膳过後,码头附近看到摊贩在卖南瓜,我就想……可以煮点南瓜小米粥,如果您不嫌弃,请品嚐看看。」

    「难怪方才采云不让吾接近灶房,原来是黎文在准备给吾的惊喜。」白瑾笑着走上前,「好香啊,现在的南瓜正是季节,味道肯定好。」

    「殿下请用。」黎文把碗推到白瑾面前,略显紧张地看着白瑾拿起汤勺,舀了一口送入口中。

    细细品嚐过後,白瑾赞赏地点点头:「浓淡适中,入口即化。很好吃。」

    白瑾的评价让黎文松了一口气,「殿下如果喜欢,我之後再做。这个很容易。」

    「好是好,但别太C劳了。」白瑾道。

    「不会的,我发现在灶房集中心神做菜,反而b较不会晕船。」

    「那代表你全心全意地专注在料理上呢,难怪如此美味。」白瑾笑着又吃了一口。

    「也没有……」黎文被白瑾称赞得有些不好意思,捏了捏衣角,「殿下慢用,我先告退。」

    说着,也不等白瑾说话,快步离开了白瑾的舱房。

    白瑾看着黎文匆匆离开的背影,忍不住低声轻笑,收回视线,继续享用南瓜小米粥。

    船只一路航行,运气不错,这几日天气稳定,没遇上雨天,且如先前船夫所言,驶入大运河後便不再晃得人头晕。每隔一两日,船只会短暂靠岸补给食物,若逢用膳时间,白瑾也会让众人上岸吃过再回船。

    那日之後,黎文与采云的关系和缓了不少。采云常在灶房煮些养生汤品给白瑾,黎文则不时跟着厨子下厨,试着做些简单料理给白瑾品嚐。

    日子一天天过去,黎文却渐渐发现,白瑾离开舱房的次数越来越少,用膳时话也少了,对采云的问话也仅以点头或浅笑回应。他问采云白瑾是否身T不适,采云却说没有。

    「那殿下这是怎麽了?」黎文有些担忧。

    「没事,过阵子就好了。」采云语气轻描淡写,显然不想多说。

    黎文不明所以。若白瑾真有病痛,他相信采云不会看不出,可他这态度,分明知道原因却不愿告诉他。他心里有些不服,说到底,采云还是仗着与白瑾相识更久,对他摆出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航程过了两周,这天晚膳後,之秀告诉黎文,若顺利,明天就能抵达杭州。

    「终於要到了。」黎文听了颇为开心。虽不再晕船,但长时间漂在水上,总让他觉得不踏实,每日都盼着脚踏实地的日子。

    之秀也是头一回搭船这麽久,两人聊着一路见闻时,之雅走了过来,说:「殿下想吃黎文公子煮的南瓜小米粥。」

    黎文一愣。这段时间,他每天都做些简单菜sE给白瑾,无论端上什麽,白瑾都会吃,可这还是白瑾头一次主动点菜。灶房里南瓜和小米都有,食材不成问题,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马上动身前往灶房。一路上,他心里嘀咕:方才晚膳没见殿下出来,该不会没吃吧?小米粥虽能果腹,若当正餐,未免太过寒酸。

    灶房里只有两名侍仆在洗刷碗盘。经过这些天的练习,黎文对下厨已不那麽生疏,一碗南瓜小米粥,他有信心独自完成。淘小米跟切南瓜都难不倒他,可到了调味的步骤,他望着案上一排瓶瓶罐罐,绞尽脑汁回想厨子教的b例,却只剩模糊印象。无奈之下,他舀出一小碗试着调味,凭直觉加了点盐和糖,嚐了一口,竟意外不错,b上回的味道更接近他小时候在家乡吃的甜润滋味,他便依此调好整锅。

    端着煮好的粥来到白瑾舱房,之雅开门迎他进去後,又回头走到床榻边唤道:「殿下,黎文公子来了。」

    黎文放下餐盘,抬头却见白瑾躺在榻上,正闭目休憩,听到之雅的叫唤才缓缓坐起。让之雅替他披上厚袄後,白瑾将散在脸颊两侧的长发拨到耳後,起身走到桌前。

    黎文头一次见白瑾披散头发,不知是否因为方睡醒,看起来JiNg神不济,担心地多看了几眼,直到白瑾走近,他才惊觉失礼,忙收回目光,低头道:「殿下,南瓜小米粥煮好了,请趁热吃。」

    「多谢。」白瑾如常扬起微笑,可那笑意明显勉强,眼底的倦sE让黎文心头一紧。

    「殿下身T不适?」黎文忍不住问。

    「无事,疲倦罢了。」白瑾在桌前坐下,语气简短。

    黎文暗忖,或许是长时间航行影响了JiNg神吧?有采云在,身T应无大碍。「殿下请多休息,没事的话我就先——」

    「有事。」白瑾打断他。

    「咦?」黎文正要离去的脚步一顿。

    「可以有事吗?」白瑾抬眼看他,神情认真。

    「什、什麽事?」对上白瑾的目光,黎文不由得心跳加速。

    「只是想跟你说说话。」白瑾示意之雅拉开桌前的椅子,见黎文坐得拘谨,又温声道:「别紧张,不是兴师问罪。」

    「是……」黎文不知如何回应,只能坐着等白瑾开口。

    然而白瑾却没说话,只是拿起汤匙,舀了一口粥送入口中,却见他动作忽然一顿。他缓缓嚼了几下,眼神微微闪动,仍未说话,只是又舀起一匙细细品嚐。

    黎文瞧着,心又悬了起来,暗道不妙:莫不是这次的味道不合他胃口?果然不该随便……

    他正绞尽脑汁想找话打破沉默,白瑾终於开口:「吾喜欢今天的。」

    「嗯?」黎文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粥,「今天的……b较好吃吗?」

    「都很好吃。」白瑾放下汤匙,指尖轻触碗沿,目光落在碗里,似在回味什麽,「只是这碗口味偏甜些,吾更喜欢。」

    「是吗?」黎文松了口气,「上次的调味是厨子教的,但我不记得了,刚刚是凭直觉……」话说到一半惊觉自己暴露了什麽,忙住了口。

    白瑾却不在意,只道:「以後都照这口味做吧。」

    「是。」黎文应道,心中暗喜:白瑾既说「以後」,代表他还想吃自己煮的南瓜小米粥。他真的喜欢?

    说完这几句,两人又陷入沉默。黎文坐在桌前,手指不自觉攥着衣角,视线不知该放在哪里,一会儿偷看白瑾,一会儿盯着桌上的红烛。白瑾慢条斯理地吃着粥,他似乎疲倦非常,每舀一匙都显得有些费力。一时间舱房里只剩汤匙轻碰瓷碗的细响,再无其他声音。

    黎文本来觉得两人相对无言颇为尴尬,一会儿却又觉得,能够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白瑾身旁,看着他一口一口吃着自己煮的东西,这般简单平静的时光,又有何不好。

    黎文沉浸於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白瑾吃着粥的同时,目光悄悄停留在他脸上,视线中带着复杂的情感,连白瑾本人也难以一言道尽。

    白瑾吃得颇慢,但还是把整碗小米粥吃完了,之雅收拾桌子,白瑾才又开口:「明日天黑前就会抵达杭州了,提醒之秀一声,下船前收拾好东西。」

    「是,之秀也跟我说了,他一路上都打点得很周全,这会儿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如此甚好。」白瑾点点头,「虽说南国没有京城那样冷,但早晚还是冷寒,切记穿暖一些,别冷着了。」

    「多谢殿下提醒,我一定注意。」

    「你也去歇息吧。」

    「是。殿下也请好好歇息。」

    道过晚安後黎文走出白瑾的舱房,刚转过弯就遇到收完碗盘回来的之雅。「公子,谢谢您替殿下煮了那小米粥。」他小声道:「殿下今天都没吃什麽东西,说没胃口,连采云公子煮的汤都只喝了一半,後来我想起殿下喜欢那天的南瓜小米粥,说让您再去煮,殿下才终於说好。」

    黎文闻言一惊,「他今天只喝了那碗粥……?!」

    「早膳吃了一些,过午进入苏州地界後,殿下就闭门不出,饭也不吃了。」之雅脸上写满担心,「我让采云公子来看过,他说没事,只是食慾不佳……也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总之,真的谢谢您了,公子。」

    之雅这番话让黎文既担忧又疑惑。忧的是白瑾的身T状况,疑的是采云不甚在意的态度;采云明明是最关心白瑾的人,这样的反应实在可疑。他们到底瞒了他什麽事?

    抱着满心复杂的思绪回到舱房,黎文没有和之秀提起这事,沐浴後便准备就寝。

    明天终於要下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