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其他小说 > 无梦之乡 > 第六章:祖辈的日记
    那个生满铁锈的盒子,像一块冰冷的墓碑,静静地躺在周野的脚边。他心中的预感愈发强烈,盒子里锁着的,很可能就是整个无梦乡的罪恶与真相。

    但他立刻就面临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锁。

    这是一把老式的铜锁,锁芯的结构十分古怪,绝非现代的工具可以轻易打开。周野试着用铁棍去撬,又试着用石头去砸,但盒子本身异常坚固,除了发出沉闷的响声和掉落更多的铁锈之外,纹丝不动。

    钥匙,一定有一把钥匙。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大脑飞速运转。祖母既然把盒子藏得如此隐秘,那钥匙也一定放在一个对她来说极其重要、又不会轻易被人发现的地方。

    他将祖母的遗物一件件地重新检视,衣服、首饰、旧照片……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装着零散首饰的小木盒里。他记起来了,在替祖母整理遗物时,他曾见过一枚造型奇特的项链坠。那东西通T漆黑,非金非玉,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当时他还以为是哪个地摊上买来的廉价装饰品,没有多想就收了起来。

    但他现在猛然回忆起一个细节——那枚项链坠的底部,似乎有一个极不显眼的、类似钥匙的榫卯结构!

    周野立刻冲过去,在那堆廉价的珠子和褪sE的银饰里,翻找出了那枚黑sE的项链坠。他将其翻转过来,果然,在繁复的花纹掩盖下,一个小巧而JiNg密的钥匙头正藏在其中。

    他颤抖着手,将那枚作为项链坠的钥匙,轻轻地cHa入了铁盒的锁孔之中。

    大小、形状,完美契合。

    随着一声轻微而清脆的「喀哒」声,那把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锁,应声而开。

    周野深x1了一口气,缓缓地揭开了盒盖。盒子里没有他想像中的金银财宝,也没有什麽骇人的物品,只是静静地躺着几本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线装的旧本子。

    本子的封面是深蓝sE的y皮,纸张已经因为年代久远而变得发h、脆弱。周野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的一本,翻开了封面。一GU陈旧的墨水味扑面而来,扉页上,是一行用毛笔书写的、苍劲有力的繁T字——《吾乡记事》,落款人是他的曾祖父,周明诚。

    这不是日记,这是一部跨越了数十年的、关於无梦乡的秘密编年史。

    周野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他坐到椅子上,藉着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一页一页地读了下去。

    「……光绪三十一年,秋,乡中大疫。此疫非伤寒,非天花,乃疯病也。初始,患者夜不能寐,喃喃自语,所见皆为幻象。不出三日,则狂X大发,逢人便咬,见物则砸,终因力竭或自残而亡。其状之惨,甚於万鬼噬心。一时间,乡中人人自危,白日不敢出户,夜间不敢点灯,无梦乡已rEn间炼狱……」

    开篇的记载,就让周野看得脊背发凉。原来百年前,村子里曾爆发过一场可怕的「疯病」。

    他继续往下读。

    「……正当全乡陷入绝望之际,一游方道士路过此地。此人形容枯槁,身披黑袍,不似仙家,倒像鬼魅。然其一语道破我乡之劫难,言此地掘井过深,惊扰了井下之物,疯病乃其怨气外泄所致。若想全乡存活,唯有一法……」

    「……道士之法,残酷至极。言井下之物需以生人血食与记忆方能安抚。需在每年怨气最盛之秋分夜,献祭一人,投入井中。作为交换,井下之物则会赐福全乡,保一年风调雨顺,瘟疫不生。更为诡异者,凡参与仪式之人,皆会被其抹去当夜及祭品之记忆。如此,则可年年献祭,岁岁相安,无人会为此背负罪孽……」

    看到这里,周野手脚冰凉,几乎无法呼x1。安神汤、集T梦游、献祭、被遗忘的人……所有的一切,都与这本百年前的日记,严丝合缝地对应上了!

    他强忍着巨大的恐惧与恶心,继续翻阅。日记详细记载了第一场献祭的血腥与恐怖,记载了村民们是如何在求生的本能下,选择了接受这个魔鬼般的交易。

    日记的後续内容,更加让周野不寒而栗。曾祖父用他那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笔触,记录下了这个献祭仪式的详细「规则」。

    「……安神汤乃道士所留秘方,以断梦草为主药,能开人神智,引魂梦游,使之与井下之物气息相连,如此,方能行抹除记忆之术。」

    「……Y唱之音,非为祭祀,实为锁链。乃集全村之JiNg神力,共同加固古井之封印,使其怨气不得随意泄露,亦使其无法逃脱。」

    「……最为残酷者,乃祭品之择选。为保村庄稳定,道士立下规矩,所选祭品,必为乡中根浅之人。或为外来之客,或为新迁之户,或为……离乡多年又复返之游子。因其与乡中羁绊最浅,抹除其存在,对村庄造成的现实波动最小……」

    最後一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针,狠狠地刺进了周野的眼睛里。

    离乡多年又复返之游子……

    他手里的日记本,瞬间变得有千斤重。他终於明白,为什麽权叔要拖延他,为什麽大宝要劝他走。他们不是在挽留他,他们是在……「保护」下一个早已被内定的祭品!

    周野失魂落魄地翻到了日记的最後一页。那里的字迹已经变得极为潦草,甚至能看到墨迹化开的泪痕,显然是曾祖父在极度的痛苦与绝望中写下的。

    「……遗忘才是最深的诅M。它让我们亲手送走同胞,第二天醒来却心安理得。道士言此为救赎,然我观之,实乃无间地狱。我们都成了衣冠楚楚的凶手,却都以为自己双手乾净,无b无辜。」

    「吾命不久矣,无力回天。唯望後世子孙,若有机缘得见此记,能有打破这罪恶循环之智慧与勇气。为警後人,我已在家谱之上,为每一位被选中者,皆留下螺旋之印记……」

    日记到此,戛然而止。

    周野猛地抬起头,脑海中瞬间闪过第一晚,他在祖母那本旧h历上看到的、那个持续了十年的、每年都JiNg准地标记在秋分之日的——螺旋符号。

    那不是随手涂鸦。

    那是祖母每年都在进行的、为下一个牺牲者所做的,无声的倒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