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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他是自己的爹

    “沈兰因。”

    这个名字,如同一把尘封的钥匙,骤然开启了她记忆深处最隐秘的门扉。

    混沌的迷雾被一道暖流驱散,无数被遗忘的过往争先恐后地涌现。

    她听见一个温柔的nV声带着笑意轻唤:“兰因呀,爹爹马上就来,莫要再掉金豆子了,好不好?”

    紧接着,又一个慈Ai而宠溺的声音响起:“兰因,快到祖母这儿来!哎哟,这小模样,真真疼煞个人!”

    画面一转,是有人在一旁耐心地叮咛:“兰因,慢些吃,又没人同你抢,仔细噎着。”

    最后,所有的声响都汇聚成一个她无b依恋的、沉稳而宽厚的嗓音,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兰因,到爹爹这里来。让爹爹好好瞧瞧,哎呦,我的小宝贝,又长大啦!”

    接着那些模糊的面容逐渐有了温度,她垂下鸦羽般的睫毛,一滴滚烫的泪毫无征兆地滑落,无声地砸碎在衣襟上。

    “祖母……”

    一GU寒意从柳嫣嫣的脊背窜起,随之而来的却是汹涌的记忆暖流,是了,这位老妇人,正是童年时将她视若珍宝的祖母。

    老妇人闻言,立刻用那双布满皱纹的手紧紧握住她,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好孩子,你想起来了?那你可还记得,你五岁那年,躲在祖母房里玩那只香炉,后来发生了什么?”

    柳嫣嫣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祖母床边的案几。那尊慈祥的佛像前,正静静摆放着一鼎断了腿的香炉。

    她声音微颤,带着孩童般的怯意:“我……我不小心摔坏了祖母最心Ai的香炉,还让香火溅出来,差点……差点烧了帐子……”

    老妇人一听这话,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她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猛地将柳嫣嫣紧紧搂入怀中,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声悲喜交加的嚎啕冲破喉咙:“哎呀……是我的丫头!是我的兰因儿啊……”

    她哭得肝肠寸断,满是老泪的脸紧贴着孙nV的鬓发,泣不成声地呜咽道:“你终于回来了……我的心肝r0U儿……你告诉祖母,这些年,你都在哪儿啊……有没有受人欺负,有没有吃苦……”

    柳嫣嫣心乱如麻,她勉强能记得幼年一些片段,可光凭这些就认定她是他们家走失的孩子了吗?

    她看向沈经纶,这一望,心里咯噔一下。

    他是自己的爹。

    他是自己的爹!

    可他们早就有了肌肤之亲!

    柳嫣嫣只感一阵天旋地转,双眼一黑,她差点晕了过去。

    身边祖母还在大哭,柳嫣嫣抑制不住脑中思绪,这些时日,她与沈经纶如何亲密,一幕幕浮上眼前,忽而胃中一阵翻腾。

    她猛地弯下腰,控制不住地g呕了一声。

    “呕——!”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将老妇人从悲喜交加的情绪中瞬间惊醒。

    她立刻止住哭声,一把攥住身旁沈经纶的衣袖,声音因极度的惊慌而变调:“快!快叫大夫来!你看看这孩子……脸sE怎么白成这样,一丝血sE都没了!”

    守在房外的丫鬟闻声,立刻端着梳洗的铜盆疾步而入。柳嫣嫣几乎支撑不住自己,整个人伏在盆沿上,吐得昏天暗地。

    一阵J飞狗跳,老妇人扯着嗓子喊大夫,沈经纶先命人照顾柳嫣嫣躺下,这才回头温声安慰了老母,待她情绪稳定下来,才娓娓劝慰。

    “母亲,这些日子舟车劳顿,嫣嫣身子本就虚弱,一时承受不住。您也要保重自己,切莫太过激动了。”

    沈母用袖口拭去眼角的泪,语气Ai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什么嫣嫣,她是我们的兰因儿,好了,你去照顾她吧,我也要歇一会儿了。”

    柳嫣嫣吐过后便昏昏沉沉地睡去,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转醒。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布置得极为雅致洁净的房间,目光甫一触及床畔那熟悉的青灰sE帷帐,她的心便猛地一跳。

    这是沈经纶的房间。

    一丝朦胧的记忆悄然浮上心头。

    是了,小时候,她总Ai跑到这里来寻他,有时玩得倦了,便会耍赖窝在他的床榻上,怎么也不肯离开。

    外间隐约的谈话声让她屏住了呼x1。

    是沈经纶在压低声音询问大夫:“究竟如何?她……可是有孕了?”

    这话如同一声惊雷,炸得柳嫣嫣猛地从床上坐起,浑身瞬间僵y。就在她心跳如鼓之际,只听大夫清晰应道:“非也。小姐此症乃是舟车劳顿,兼之邪风入T,肠胃失调所致,并非喜脉。”

    她悬到嗓子眼的心猛地落下,整个人几乎虚脱般软了下来。

    所幸,还不是最坏的结果。

    接着外间响起脚步,似是沈经纶送大夫出去了。

    门外,听松与观云静立守候。见沈经纶出来,观云正yu上前引领大夫,却听主人道:“张大夫留步。”

    观云当即退回原位,垂首敛目,双手背在身后,保持着护卫的恭谨姿态。

    尽管相隔一段距离,但以他习武之人的耳力,仍将对话听了个分明。

    沈经纶道:“有劳张大夫也为我诊一诊脉,开一副方子。”

    观云不由蹙眉:爷这是哪里不适?

    这时,沈经纶又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什么。

    观云一时走神未能听清,只见张大夫抬手搭上主人的腕脉,沉Y片刻后,缓声道:“沈家主正值盛年,T魄强健,无需用药。若为……只需顺其自然,静待机缘便是。”

    此时,凝霜正端着刚煎好的汤药走来。

    沈经纶示意她将药碗递过,随即吩咐:“药给我,你们都下去吧。”

    凝霜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但凡关乎姑娘的事,爷总要亲力亲为才放心。

    她只是忍不住忧心,今日以这般突然的方式揭开身世真相,对姑娘的冲击实在太大……

    她默默朝内间投去一瞥,终是未发一语,垂首悄然退下。

    沈经纶端着药碗步入内室。

    柳嫣嫣闻声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小兽,倏地将整个身子缩进锦被之中,连头带脸蒙了个严严实实,活像一只将头埋入绒毛中的鹌鹑,仿佛只要看不见,令人心乱的真实便会随之消失。

    头顶传来一声低沉轻笑,那笑意仿佛带着温度,穿透棉被,丝丝缕熨入她的肌肤。

    柳嫣嫣只觉得耳根发烫,恨不得将自己埋进更深的被褥里去,这般情境,她该用什么脸面去面对他才好?

    沈经纶将药碗搁在案上,俯身靠近,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笑意:“既醒了,便把药喝了再睡。”

    柳嫣嫣慢慢拉下棉被,露出一双Sh漉漉的眸子,怯生生地朝他望去。

    可那人脸上不见半分愧sE,反倒从容自若。

    他白皙修长的手端起药碗,舀起一勺h褐sE的药汁,浅粉sE的唇轻轻吹散氤氲的热气,而后极有耐心地将汤匙递至她唇边,喉间溢出一声低柔的:“嗯?”

    柳嫣嫣张口,一点点喝了药。

    此时她根本不知如何开口,就好像有些事只要不去面对,就不曾发生一般。

    吃过药,她身上开始发汗,人也晕得厉害,更没心思去想那些问题,便一直沉沉睡去。

    在她休养的时日里,整个沈府上下皆洋溢着失而复得的喜悦。

    走失多年的明珠终于还浦,实乃阖府之幸。

    沈母更是亲自C持,yu设一场锦绣华筵,不仅为庆贺柳嫣嫣归家,更要让这位千金明珠,重耀于京城权贵之前。

    京城初雪方霁,天地间已是一片琼白。

    柳嫣嫣醒来推窗,只见枯枝覆玉,庭树堆银。

    偏有几株梅树不甘寂寞,于这苍茫素宣之上,逸出数点殷红,恰似名家笔下的朱砂点染,为这寂寥冬景添了最浓YAn的一笔。

    她唇边掠过一丝苦笑,终究是避无可避了。

    凝霜见她醒来,便朝门外微微颔首。

    柳嫣嫣尚未回神,只见一列侍nV已手捧方盘,鱼贯而入。

    珠玉流光,锦缎生辉,从钗环到衣履,无一不备。这满室华光与众人环伺的景象,竟让她恍惚间,仿佛回到了春满楼的第二个清晨。

    凝霜轻声道:“姑娘,奴婢为您更衣梳洗,老夫人在等您了。”

    柳嫣嫣面sE如常,心底却早已掀起滔天大浪,她有了决断,只颔首任由对方为她梳洗换装。

    再次见到沈母,柳嫣嫣心口仍不免一阵酸涩暖意交织。

    这一次,她没有再闪躲,而是在那道殷切的目光中轻轻迎上前,拥抱了老人,低声道:“祖母,我想起来许多事了……记得小时候,您总是这样抱着我,哄我入睡。”她语气微顿,像在小心打捞沉在岁月深处的光斑,“还有一位丹霞姑姑……是叫这个名字吗?”

    沈母闻言,眼中泪光盈盈,连连点头:“好孩子,你说得一点没错,就是丹霞!她前些年出嫁到了保定府,一听说你回来了,立刻捎信来,说要特地赶回来看你呢!”

    柳嫣嫣目光悄然在屋内流转一圈,并未见到那个身影。她指尖无声地掐入手心,借着一丝痛楚稳住心绪,轻声问道:“世安……不,我爹他人呢?”

    沈母将她攥紧的手轻轻拉开道:“你爹全都告诉我了……你不必担心,祖母全都理解。”

    柳嫣嫣猛然睁大了眼睛,沈经纶他疯了不成,竟然都告诉了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