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在城里一早传开了。
官方的调子定得快，早间新闻里，穿西装的发言人对着镜头字斟句酌：“沈昭奚nV士作为沈家在霓城的合法代言人，同时担任官方认证的内陆药材合作代理商，此次遭遇冯警司个人行为不当，属意外事件。冯警司因一时糊涂意图不轨，沈nV士雇佣的护卫出于正当防卫将其击毙，程序合法，无可厚非。”
电视画面切到沈昭奚的模糊照片，她穿着得T的黑sE西装，眼神平静，活脱脱一副受保护的合作方模样。
可道上的说法，却是另一番翻江倒海的光景。
街边的茶摊刚支起铁皮棚，穿工字背心的汉子们就围着油腻的木桌炸开了锅，搪瓷杯碰得叮当响，茶水洒在桌缝里也顾不上擦。
“什么狗P正当防卫！”一个络腮胡拍着桌子，声音压得低却透着激动，“我兄弟亲眼看见，是九狼！十八巷那个九狼，一枪就崩了冯警司的头，连眼都没眨！”
“九狼？她怎么掺和进去了？”有人追问，手里的油条悬在半空。
“嗨，这还有啥不明白的！”另一个戴鸭舌帽的叼着烟，眯眼笑了笑，“九狼现在是沈昭奚的护卫了！沈家小姐亲自请的人，昨晚就是跟着护驾呢！”这话一出口，桌旁瞬间静了静，接着又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现在的九狼是十八巷的，但也护着沈家，护着沈小姐。
这话没说错，消息像长了翅膀，连旺角的帮派据点、油麻地的赌档都传遍了，连带着洛九床头的手机，从天刚亮就震个不停，屏幕亮了又暗，全是未接来电。
洛九是被第七通电话吵醒的，刚按下接听键，林墨绮的声音就像带着火，劈头盖脸砸过来：“洛九！你是不是疯了？！”
她还没来得及r0u开惺忪的睡眼，就听见林墨绮在那头吼：“冯警司的事全霓城都知道了！道上都传你亲手毙了人！这么大的事，你跟我们商量过一句吗？自己偷偷逞英雄很能是吧？邝寒雾给你的银哨你是一点没想起来？你就没想想，万一沈昭奚转头把你推出去当替Si鬼怎么办？冯警司再不是东西，也是个警司！真要追究起来，她一句雇来的护卫就能摘g净，你呢？要命不要？！”
洛九靠在床头，听着电话里急促的怒骂，指尖无意识地蹭过枕头下的银哨。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这两天的处境，可话到嘴边，却只挤出一句g巴巴的：“我没事，沈昭奚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卖了你？”林墨绮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后怕的哽咽，“沈昭奚就是个笑面虎！你跟她搅在一起，就是自己往火坑里跳！——”
林墨绮的怒骂还卡在喉咙里，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布料摩擦窸窣声，紧接着，一道nV声传了过来，瞬间压下了所有躁动——是向栖梧。
她今天该是刚从外头回来，声音里还带着点奔波后的沉缓，却字字清晰：“小九，唔好同阿绮斗气啦。她从早上听到消息就没坐住，早餐都冇食，攥着手机等你接电话呢。阿绮就系噉嘅脾气。”
洛九靠在床头，指尖无意识地蹭过枕头下银哨的纹路，冷y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漫上来，让她昏沉的脑子清明了些。向栖梧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时，总带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哪怕此刻语气b平时沉了几分：“道上那些‘九狼归了沈家’的P话，我半个字都不信。你要是真打算靠沈家，昨晚就该跟我们知会一声，不会自己闷着头扛。”
“你杀冯警司，哪是为了当什么护卫？是怕冯警司的人Si了，剩下的人顺着张彪的线查到十八巷，到时候我们所有人，连着巷里那些做小生意的街坊，一个都跑不了。你是想自己把这事扛下来，把这摊浑水兜了，把我们摘g净，对不对？”
洛九以为自己做得够隐蔽，她张了张嘴，想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瞒着，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只能发出点g涩的气音。
“十八巷从来不是你一个人的。冯警司是警司又怎么样？沈家水深又怎么样？你不能自己把所有担子都挑了，真要出事，我这个坐馆，还有阿绮、寒雾，难道是摆着看的？你才多大年纪，哪用得着你这么拼命护着我们。”
“没事的，栖梧姐，我心里有数。尽快处理完了就回来，让阿绮和邝医生别生气了，别为我分心。”洛九把那点酸意压下去，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却b刚才稳了些。
她没等向栖梧再开口，指尖就按了挂断键，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她对着空荡的房间轻轻舒了口气。刚才压下去的那点酸意还在喉咙里打转，可更多的是一种沉下来的笃定。贼船既然已经上了，与其纠结怎么下来，不如先把能拿到的好处攥在手里。
她转身从衣柜里翻出件黑sE夹克，把沈昭奚给的手枪塞进内袋，拉好拉链。镜子里的nV人眼神冷冽，嘴角却带着点韧劲儿。
沈昭奚想把她绑成“自己人”，那她就顺着这个身份，把十八巷想要的东西都拿回来。
官方的药材，就必须得走官方的路子？
洛九倚在沈宅二楼回廊的雕花栏杆上，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目光落在楼下庭院里修剪整齐的灌木丛上。
沈昭奚现在是官方认证的内陆药材合作代理商，现在霓城谁不知道？她手里握着大半条药材通路，从北方运过来的，哪样不是先经过沈家的仓，再分到各个药房？洛九想着，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烟身。要是能借着自己人的身份，分一杯羹，以后药材生意，还怕什么地头蛇刁难？连每年交的税钱，都能省出一大笔。
她越想越明白，这步棋走对了。何止是药材行，连斧头帮一直盯着的码头药材转运权，都能借着沈家的名义拿过来。之前斧头帮的人总在码头堵邝寒雾的药材船，抢货勒索是常事，她们没少烦。
说到底，不过是捞偏而已。偏门里的利润，本就足够高。沈昭奚要她当护卫，当自己人，那她就拿这些当筹码，换实实在在的好处。至于官方的规矩？在能让所有人都过好日子面前，那些规矩，算得了什么。
她深x1一口烟，烟雾从鼻腔里漫出来，模糊了脸上的神情。必须得咬Si了，她洛九上了沈家的贼船，就没打算空着手走。
洛九刚把烟蒂摁灭在回廊的栏杆上，楼下就传来脚步声。
“洛九，正好找你。”沈昭奚抬眼看向二楼，声音里带着笑意，“明晚官方要为我举办接风宴，既是庆祝沈家拿下霓城药材代理权，也是给各路人马递个话。你跟我一起去。”她顿了顿，补充道：“我还带了两个贴身手下，到时候我们四个一起进场。”
洛九指尖在栏杆上敲了敲，瞬间就懂了沈昭奚的心思。这种官方牵头的晚宴，来的都是霓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有官方的人，有帮派的头目，还有药材行的老板。她洛九跟着沈昭奚进场，几乎是在所有人面前亮明态度：现在沈昭奚由九狼护着。
明面上没人会和官方作对，而道上那些想动沈昭奚的人，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命能不能杀过九狼。
洛九从栏杆上直起身，往下走的脚步沉稳：“陪你去可以，但我有条件。”
沈昭奚似乎早料到她会提要求，笑着抬手引她去客厅坐。
佣人端来的红茶还冒着热气，沈昭奚让所有人都退下，带上了门。
“你说。”
“具T的合作细节，b如药材分润的b例、码头转运权的范围，我不懂这些，之后让绮姐跟你谈。”洛九坐在沙发上，黑sE内衬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半截冷白的皮肤，“但我要你现在就应下来，药材的路子，先给十八巷开一条，我们的药材行，下周要能从沈家的仓里调货。”
这话刚落，沈昭奚端着茶杯的手顿都没顿，直接点头：“可以。我明天就让人把调货单送到邝医生的药材行，以后她要的货，按内部价算，税钱也由沈家出面跟官方协调。”
答应得这么痛快，倒让洛九愣了愣。
“你是聪明人，我也不绕弯子。”沈昭奚放下茶杯，眼底带着算计的亮，“你护我周全，我给你想要的。这点交换，很公平。”
洛九没接话，心里却清楚，这不过是沈昭奚的顺水人情。十八巷的药材通路，只是让她安心陪去晚宴的筹码。
“不过我有个要求。”洛九话锋一转，没半分退让，“晚宴上我不想露面。”
沈昭奚挑了挑眉，没反对：“随你。只是别让人觉得我沈昭奚带出来的见不得人。”
这话里拉近距离的意味太明显，洛九懒得搭茬。
跟沈昭奚这种人唇枪舌剑实属非明智之举，她要的是实在的好处，不是虚头巴脑的人情，与其浪费口舌，不如把心思放在晚宴的应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