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九在沈宅用过北方样式的午餐后就出发了,她换了件深灰sE短款风衣,左肩的纱布被衬得不太明显。
车子驶进老城区的巷弄,越往深处走,霓虹招牌越少,取而代之的是挂着红灯笼的旧式骑楼,墙面爬着绿藤,偶尔能听见窗内传来的粤剧唱段,这是霓城最像旧时光的地方,也是听风茶馆的所在。
车子停在巷口的老榕树旁,洛九抬眼望去,听风茶馆的木招牌挂在骑楼檐下,黑底金字,边缘刻着缠枝莲纹,透着GU内陆江南的雅致。推门时,铜铃叮铃响了一声,与TVB剧里常见的茶餐厅喧闹不同,这里静得能听见水流声。店内的布置是一半江南一半岭南风:左边摆着竹编藤椅和青花瓷桌,墙上挂着水墨荷花图,墙角的铜炉里燃着檀香;右边却放着复古的皮沙发,柜台上摆着老式收音机,正播着轻柔的江南评弹,两种风格撞在一起,竟意外和谐。
洛九刚在竹椅上坐下,还没来得及翻看茶单,一个穿青布衫、扎着麻花辫的服务生就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个白瓷茶杯,语气恭敬:“小姐您好,馆主有请。”
洛九指尖顿了顿,不动声sE地扫过店内。三三两两的客人都在低头喝茶,没人往这边看,却总觉得有目光藏在暗处。她没多问,跟着服务生往二楼走,木质楼梯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声响,评弹的声音越来越近,还混着淡淡的茶香,香气清润带甜,不是霓城本地常见的普洱或红茶。
二楼的包间门是雕花木门,服务生轻轻推开,做了个“请”的手势。
洛九走进去时,首先被满室的碧螺春香裹住。楚清绝坐在靠窗的茶桌旁,正提着银壶往盖碗里注水,水流细得像江南春雨,落在蜷缩的碧螺春茶叶上,瞬间让g茶舒展开来,露出nEnG绿的叶芽。她穿了件浅青sE斜襟棉麻衫,领口绣着朵小小的白茉莉,头发松松挽成髻,用根木簪固定,耳后依旧别着朵新鲜的茉莉花,b在宴会上更显素净,连指尖都没涂指甲油,有GU江南nV子特有的温婉。
“九狼能赏脸,我的荣幸,坐。”楚清绝抬眼笑了笑,“这是今年头拨的洞庭碧螺春,从内陆江南托人捎来的,这会喝正好。”
洛九在她对面坐下,目光扫过包间。墙上挂着幅《烟雨江南图》,画里的太湖波光粼粼,岸边的茶树连成一片绿;窗台上摆着个青瓷瓶,cHa着几支新鲜芦苇,风一吹就轻轻晃;桌上的茶盘是老竹做的,边缘包着铜边,茶宠是只卧在荷叶上的青瓷青蛙,处处透着江南水乡的JiNg致,和霓城差距甚大。
她没急着开口,只是看着楚清绝泡茶的动作。温杯时,白瓷盖碗在她手里转得轻盈;置茶时,指尖捏着茶勺,分量分毫不差;注水时,银壶的壶嘴压得很低,水流不疾不徐,连茶汤溢出的量都刚刚好,每一步都像在演绎一场安静的茶戏。
“肩上的伤,好些了吗?”楚清绝把泡好的茶推到洛九面前,白瓷杯里的茶汤nEnG绿透亮,浮着一层细密的茶毫,热气裹着碧螺春特有的花果香飘上来,闻着就让人心里松快了几分。
洛九端起茶杯,指尖碰到杯壁的温度,心里却没放松警惕。
“劳楚馆主挂心,小伤而已。”她没提伤口是怎么来的,也没问对方怎么知道自己受伤。楚清绝是做情报生意的,能m0清这点细节,本就在意料之中。
楚清绝给自己续上半杯碧螺春,指尖轻轻刮过白瓷杯沿,茶汤里的碎茶毫随着动作轻轻晃。她没急着接洛九的话,反而先将杯沿凑到唇边,浅啜了一口,才缓缓开口。“昨晚在宴会上,忙着递情报,倒没来得及跟洛小姐细说。我要跟您做的,是笔能让您动心的交易。”
她抬眼看向洛九,目光掠过对方紧抿的唇线,落在她虎口处的薄茧上,眼底藏着几分了然,“我知道九狼是十八巷的九狼,也知道您跟沈昭奚合作,是为了给十八巷找条安稳的路。但我可以给你别的东西。”
洛九握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温热的茶汤溅出几滴,落在老竹茶盘上,晕开一小片深sE。她抬眼看向楚清绝,眼底的警惕又深了几分:“楚馆主想说什么?”
“我想说,”楚清绝放下茶杯,身T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连窗外评弹的调子都盖不住那份郑重,“我需要您帮我做件事。一周后,跟我去城郊的废弃码头,杀几个人,并护我周全。”她顿了顿,看着洛九骤然冷下来的脸sE,又补充道,“您放心,要杀的不是好人,是当年在江南害我家破人亡的仇人,也是现在在霓城盯着沈家和十八巷的幕后黑手之一。”
洛九的指尖抵着杯壁,“杀了人,麻烦只会更多。楚馆主该知道,我现在不能惹事。”
“我当然知道,”楚清绝笑了笑,那笑意却没到眼底,反而带着点悲悯,“但我给的报酬,您一定不会拒绝。”她从cH0U屉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青铜锁,推到洛九面前。
锁身刻着朵残缺的茉莉,边缘已经泛了铜绿,是洛九母亲当年离开时,留的东西,洛九认的。
洛九的呼x1瞬间顿住,伸手想去碰那把锁,指尖却在半空中停住,连声音都带了颤:“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把锁,是您母亲失踪前,落在听风茶馆的,上一位馆主把它给了我。”楚清绝的声音软了些,“我查过,十年前,您母亲来霓城找过人,最后出现的地方,就是我这茶馆附近的巷弄。只要您帮我做完这件事,我不仅能告诉您她失踪前的所有踪迹,还能把当年见过她的人,带到您面前。”
洛九盯着那把青铜锁,眼底翻涌着情绪。母亲的失踪是她心里最沉的结,这些年她在霓城拼杀,一半是为了十八巷,一半是为了找母亲的消息。楚清绝的话,像根钩子,狠狠g住了她的软肋。
“如果这还不够,”楚清绝前倾身T,领口绣的白茉莉随着动作轻轻晃,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洛九的手背,温度凉得像江南晨露,“报酬还可以加上我。论模样,论身段,我楚清绝,应该不b沈昭奚差。”
楚清绝的指尖还停留在半空,刚才碰过洛九手背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对方微凉的T温。她自然清楚洛九的底细,不仅知道十八巷里,洛九与那几位她们之间那份掺着义气与微妙情愫的牵绊,更看透了沈昭奚看向洛九时,眼底藏不住的东西。所以她抛出的诱饵,JiNg准得像算好了一切。
这话像惊雷,炸得洛九维持不住T面,猛地cH0U回手,杯中的碧螺春晃出大半,nEnG绿的茶汤溅在茶盘上,顺着竹纹蜿蜒流下。
她抬眼看向楚清绝,表情的震惊几乎藏不住。nV人脸上还挂着温婉的笑,耳后花瓣沾着点细碎的光,可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玩笑的轻佻,只有认真,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交易。
洛九连声音都带着点僵y,“不必。”她避开楚清绝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把青铜锁上,语气y邦邦的,“我不是那些靠下半身思考的男人,楚馆主不用拿自己当筹码。”
她不习惯这样的交易。在十八巷,她与她们之间是过命的义气,同一战线的家人,以及微妙的,你情我愿的情愫,与沈昭奚是各取所需的合作,哪怕有暧昧的暗流,也从没有过这样直白的人身交易。她是nV人,又不会那什么上脑。
楚清绝看着她紧绷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笑了,收回手重新端起茶杯。
“是我唐突了。”她没再纠缠这个话题,只是轻轻吹了吹杯中的茶沫,“但我是真心想跟您做交易。您母亲的消息,对您来说,应该b什么都重要。”
“您不用急着答复,”楚清绝把青铜锁往洛九那边推了推,锁身碰到茶杯,发出轻微的声响,“这把锁您先拿着,算是我表诚意。三天后的日落前,您要是想通了,就来茶馆找我。”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昨晚的杀手,您要是想知道更多,我随时可以告诉您。毕竟,我们现在也算半个盟友了。”
窗外的评弹还在唱,卖花姑娘的叫卖声已经远了,只剩下碧螺春的香气漫在包间里,清润却带着点说不清的涩。洛九深x1一口气,终于抬手,将那把青铜锁攥在手心。冰凉的铜触感传来,像握住了母亲失踪前最后的温度。
“我会考虑。”她终于开口,声音b刚才稳了些,“但要杀的人,我得先知道他的底细。”
楚清绝笑了,眼底又恢复了之前的温婉,“没问题。等您想通了,我把所有资料都给您。”她提起银壶,给洛九的茶杯续上热水,“再喝杯茶吧,这碧螺春放久了,就没那GU江南的鲜劲儿了。”
洛九端起茶杯,却没喝,只是看着杯中nEnG绿的茶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