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璟煊决定提前打烊，於是便动手收拾食材和摊车，接着关闭了招牌灯。
他不确定陈湘凝准备跟他谈什麽，因而无法猜测内容。但若照她的态度来看，这显然是件非同小可的事，既然如此当然不可能在车库里聊。
梁璟煊先询问陈湘凝是否能在他家客厅谈，对方表示没问题後，他才领着她上楼，前往三楼的租屋处。
刘雨然的客厅内摆了张米hsE的绒布三人座沙发，以及两张同款的单人用沙发，中间则放着金属制的浅灰sE椭圆形桌。
两人先後在单人沙发上落座，却一时间相视无言。
梁璟煊静静等着陈湘凝发话，但她却一脸苦恼，还不时移动目光，似乎正在思索该如何开口。好一会儿後，她终於深x1一口气，露出彷佛下定决心般的眼神。
「刘先生……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可能会很脱离常轨，所以你大概会觉得我在说梦话吧……可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希望你能听我说几句话，因为我真的很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陈湘凝那恳切的语气和态度，让梁璟煊更加一头雾水。
他愈来愈Ga0不清楚她到底打算说些什麽，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不会听见刘雨然牵涉进某起案子之类的内容。
「……好，你说吧。」梁璟煊一边观察对方的表情，一边战战兢兢地回应。
「谢谢你……那我就说了喔？」
圆桌对面的陈湘凝微微低下头，以一种充满忧虑的视线注视着梁璟煊。她虽然如此宣布，却没有马上接着说下一句话。
空气变得像缓慢流淌的胶水，随着对话的空白延长而逐渐凝滞，不安感也随之袭来。
正当梁璟煊有点按捺不住，打算直接开口问时，陈湘凝却忽然放松了表情，张嘴吐出令人意想不到的词语。
「学长。」
「怎麽了？」
由於她的语气实在太稀松平常，梁璟煊很自然地给出回应。
下一秒，陈湘凝倒cH0U一口气，惊讶地抬手掩嘴，原本就颇大的眼睛变得更大了。
「你果然是学长吧？梁璟煊学长？」
听见她抛出这些问句的瞬间，梁璟煊彷如大梦初醒，赫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言。
「呃，不是，我怎麽可能是你学长，我只是他朋友……」
他y是挤出笑容，企图蒙混过去，但陈湘凝依然不为所动。
「可是，我刚才叫你学长的时候，你回答我了吧？」
「喔……因为你是看着我说的，所以我才会反SX回答。」
「真的吗？」陈湘凝皱起眉，「我总觉得，学长从被刺伤之後，就变得不太一样。嗯……该怎麽说呢……就是给人的感觉不同，好像b原本沉稳，或者该说是让人有距离感……总之，我就是觉得完全不一样。」
她一口气把话说完，以真诚而有力的目光盯向梁璟煊。
那双眼睛散发出的力量之强烈，让人难以直视，於是梁璟煊只得将视线转向一旁。
「那应该只是你想太多了吧？」
「不对，绝对不是这样。」陈湘凝毫不犹豫地摇头，「阿浩学长跟队长也都有提过，他们觉得学长大概是因为伤还没完全复原，所以这阵子有点累。其实，我一开始也是那样想的，但遇见刘先生之後，我就觉得事情没那麽单纯。」
「……为什麽你会这麽想？」梁璟煊m0了一下左边太yAnx，小心翼翼地发问。
陈湘凝倾身向前，双手按在圆桌上，两人的距离也因此被缩短了些。
她这副咄咄b人的态势，让梁璟煊不由得感到心慌。明明是坐在客厅内的沙发上，却觉得自己像身处侦讯室般无处可逃。
「因为刘先生你今天很自然地叫我小陈，而且关於我们队的事情，你好像都知道。就连我当刑警的原因，也不是第一次听说的样子……而且，总觉得刘先生给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误会了，那是因为你学长有跟我说过……」
「对，那些事情的确都有可能是学长告诉你的，可是学长的样子也跟平常不一样。」
「是吗？哪里不一样？」
「除了给人的感觉以外，习惯也不同了。学长明明常会像这样m0左边的太yAnx，这几天却完全没看见他这样做。」
「是喔……」
梁璟煊认真想了想，但他一直以来都是下意识做出这个动作，即使尝试回想也想不出自己究竟在何时做出过这个动作。
「而且以前开会的时候，学长明明都是用手机做纪录，但昨天开会时却变成用笔记本跟原子笔。」
「喔，那是因为他发现手写b较方便吧？」
梁璟煊打哈哈带过，不禁在心里感到扼腕。
他完全没想过自己和刘雨然的习惯竟会在这里产生分歧，要是早知如此，他一定会先提醒对方。
「不只这个，学长的发型也跟平常不太一样。」
「有吗？」
梁璟煊立刻回想今天下午看见的刘雨然，但并没有觉得哪里特别奇怪。
当时在饭店交给刘雨然的纸袋中，有他自己跟刑警队其他人的合照，上面标示了每个人的名字。虽然他没有特别提醒刘雨然，但刘雨然整理头发时应该是以那张照片做范本。
「嗯，不一样。」陈湘凝说得斩钉截铁，「虽然学长平常就都会把浏海往上抓，但今天却明显变得b平常还整齐。」
「是这样吗？」梁璟煊倍感讶异，「呃，你观察得真仔细。」
「欸？啊，没有没有！」陈湘凝忽然用力摇头，「我，我只是因为常跟学长出任务，所以……所以就记起来了！」
她猛然别开视线，脸颊上泛起一抹浅浅淡淡的红晕。为了掩饰自己的困窘，陈湘凝不等梁璟煊回话就继续往下说。
「还，还有，学长对队长的态度也突然变得很有礼貌。」
「什麽？原来我平常对队长很没礼貌吗？」梁璟煊忍不住问。
话一出口，他立刻发觉大事不妙。
陈湘凝愣愣地看向他，圆润的大眼睛眨了眨。
「……你刚刚说了我对吧？」
这下完蛋了。梁璟煊不禁在心里咒骂自己。
事以至此，到底该用什麽理由狡辩才行？此时此刻，他忽然很希望自己是个擅长说谎的人，如此一来想必能轻松渡过难关。
「这只是我的猜测啦，虽然听起来超级不切实际……那个，刘先生跟学长，该不会是像电影里演的那样，灵魂对调了吧？」
陈湘凝以无b认真的表情说出这段话，让梁璟煊难以出言否认，只好默默移开视线。
事情发展至此，也只能怪他自己不够小心，竟会让她看出端倪，甚至一语中的。此时此刻，再装傻下去，又能撑到什麽时候呢？
梁璟煊明白自己无法再继续隐瞒，只好发出无奈的叹息，正式宣布投降。
「好吧……你说的没错，我跟刘雨然……啊，就是刘先生，我们两个确实是互换了灵魂。」
梁璟煊大致解释了一遍事情经过，从他们两人同时住院并发现灵魂互换，到决定暂时先以对方的身份生活。
他将大部分的内容全都如实说出，但关於自己受伤的原因，他依然只说是遭到不明人士攻击，并没有提及荟萃。另外，考虑到刘雨然的感受，他也没有提刘亚欣的案子，以及刘雨然被送医的理由。
「原来如此……」听完整个经过後，陈湘凝点了点头回应。
明明是面对相当超现实的状况，她却没有多作迟疑，而是就这麽接受了。这种其他人看来或许会感到难以理解的接受度，对现在的梁璟煊来说倒是求之不得。
「所以，学长是因为跟刘先生同时受伤住院，结果灵魂就意外对调了……听起来真是不可思议。」
「是啊……我们也不知道为什麽会发生这种事。」
「那麽，学长你接下来打算怎麽办呢？」
「关於这个，我目前也没什麽想法。」梁璟煊说着盘起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慢慢寻找复原的方法了。」
「这样啊……」
陈湘凝偏头思索了一会儿，接着坐直身T，郑重其事地将双手握拳放在膝上。
「学长，不只是我爸爸的事，从进刑警队到现在，你真的真的帮了我很多，也教会我很多事。所以，为了回报这份恩情，我希望自己也能够帮到你。虽然我也不知道该怎麽样才能换回去……但至少，当学长需要人帮忙时，我可以来当你的助手。」
她毅然看着梁璟煊，眼神中闪烁着光芒。
「谢谢你，小陈。」梁璟煊回以感激的笑容，「但我真的没做什麽了不起的事，所以你也不需要回报我。你只要能帮我保守灵魂对调这个秘密，对我来说就很够了。」
「是吗……这样就可以了吗？」
「嗯，是啊……」梁璟煊点头回应，却突然想起了某件事，「不过，你可以帮我多注意一下刘雨然吗？」
「刘先生怎麽了吗？」
「我今天摆摊的时候，偶然跟斜对面那家酒吧的老板娘对到眼，结果对方竟然摆出很不友善的表情，感觉不太对劲。」
「咸sUJ摊的斜对面……啊，那家酒吧叫做荟萃，是汛河帮旗下的店。」陈湘凝打开公事包，取出下午拿到的资料递给梁璟煊，「那家店的老板是林晓恬，是汛河帮老大赖汛河的太太。喔，这个星星是阿浩学长标的太座记号。」
「太座记号啊，确实是那家伙会做的事。」梁璟煊无奈地笑了笑，但很快就收起笑容，「既然那个老板娘是帮派分子，那刘雨然就可能有危险。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你能帮我调查一下他，我担心他被牵扯进什麽麻烦事里了。」
「好，我会多注意他的。」陈湘凝立刻点头道。
「那就麻烦你了。」
说完这句话的同时，梁璟煊偶然瞥见墙上的挂钟，这才发现时间已过了晚上九点。
「小陈，你今天是怎麽过来的？」
「我是搭火车来的。」陈湘凝说着低头看了一下表，「啊，糟糕，已经九点了吗？那我可能要先去搭车了。」
「我送你去车站吧。」
「没关系，我自己走过去就可以了。」
「这麽晚让你一个人走在路上太危险了。」梁璟煊说着站起身，「还是我陪你去吧，就当作是出去散步。」
「好吧，那就谢谢学长了。」
陈湘凝将桌上的资料收进公事包里，随後也跟着起身离开沙发。
两人一同前往火车站，途中陈湘凝也将早上的会议内容告诉梁璟煊，包括各个案子的最新进展，以及唐正清决定继续追查刺伤梁璟煊的犯人等等。
抵达剪票口前时，梁璟煊想起自己平时使用的手机目前并不在身边。这样一来，要跟陈湘凝取得联系就会变得麻烦，於是他叫住了对方。
「小陈，我原本的手机现在在刘雨然那里，所以你之後要找我的话，就打这个号码吧，这是我现在在用的手机。」
梁璟煊拿出刘雨然给他的白sE手机，将刘雨然的电话号码打在记事本上，并递给陈湘凝看。
陈湘凝拿出自己的手机，快速将号码输进通讯录里。
「嗯，这样就建立联络人了。」收起手机，她再度望向梁璟煊，「还有其他要交代我的事吗？」
「目前没有了，真的很谢谢你愿意帮忙。」
「不会啦，该说谢谢的是我才对。」陈湘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我先回去了，学长你早点休息吧。」
「好，路上小心。」
「好的。」
陈湘凝笑着朝梁璟煊点点头，便转身走进站内。
梁璟煊目送陈湘凝的背影逐渐远离，目光无意间落向她手中的白sE塑胶袋，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件事。
她刚才买的咸sUJ，好像已经冷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