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墙上的时钟指向三点五十五分，距离会议开始只剩五分钟，江以绪捧着热咖啡坐在长桌一端，笔记本已经翻到合作案的那一页，页角被她下意识地r0u得有些卷曲。
「Yuraine、Anna！这阵子加班辛苦了……」主管向两人递了杯水，小小声说道，「等等顺利签完约，去小酌一下吧。」
Yuraine是江以绪在大学时为自己取的英文名字，第一次在设计作品上需要署名时，当下就直接签上了这几个字，那名字里藏着一段没告诉过任何人的记忆——关於她生命中曾经重要的那个人，以及她最喜欢的「雨」。
「子涵姐……不好意思，我晚一点还有事情。」
设计部门工作量庞大，新进人员往往撑不过试用期便选择离开。到最後，能撑下来的唯有她们三人——任职已达九年的主管邱子涵、任职四年的吴筱筠及任职三年的江以绪。
「这样啊……」邱子涵遗憾地对吴筱筠点点头，「那Yuraine你也早点回去休息，我们下次再聚吧。」她随後眨了眨眼，语气不减亲昵，「毕竟我们三人，缺一不可！」
会议室外传来高跟鞋落地的声音，节奏急促，随即伴随着翻动资料的窸窣，三人下意识挺直了身子。
玻璃门被推开映入眼帘的是业务部的经理，「藤原先生和他的总经理已经在一楼了，行销部的人呢？」
吴筱筠手还停在简报笔上，抬头看了一眼邱子涵。
「他们在准备迎宾资料，应该马上就到。」邱子涵沉稳地回应，语气听不出任何慌乱。
业务经理「嗯」了一声，於邱子涵身边就地停下，低声补充道：「藤原先生一向注重细节，待会的开场如果能先抓住重点，效果会b较好。」
她的语速快而轻，说完便把桌上的水杯往後轻轻一推，像是在清理视线中的杂物，随即转身准备下楼迎接。
会议室的门把被扭动，紧接着传来一句低沉男声：「藤原様、どうぞお先に。」
门被推开，藤原先生神态从容地踏入，但第一个引起众人注意的，并不是他，而是紧随其後的「总经理」。
这一次，并没有专职翻译人员先行进门，而是那位总经理亲自开口，用流畅的中文补上翻译。声音低沉却清晰，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自信。
听见这声音，江以绪下意识抬头，眼神撞上的一瞬间，她整个人愣住了。
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眼花。眼皮猛然一跳，手心SiSi扣住笔记本的边角，指尖几乎陷进纸里。
耳边传来同事们起身致意的声音，椅子摩擦地板的刺响，却全都像隔着厚厚一层水雾。江以绪的眼睛SiSi黏在那个人身上，无法移开。
她甚至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太大声，还是整个会议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那张脸，她不可能认错。
会议桌上整齐排列的文件在视线里逐渐失焦，唯一清晰的是他走进来的身影——笔挺的西装、冷静自持的神情，和记忆里那个在球场上笑着冲向她的少年重叠，又生出完全不同的距离感。
「……以绪！」身旁的吴筱筠拍了拍她，提醒愣在座位上的那人起身。
江以绪连忙起身鞠躬致意，声音有些僵y，「Anna抱歉……」
话才出口，她自己都觉得不对劲。明明只是正常的会议流程，却因为心跳紊乱，让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强行挤出来的。
她低着头，视线却仍忍不住从眼角偷瞥过去。
顾予泽已经在会议桌另一端落座，侧身与藤原先生低声交换着几句话。神情镇定如常，眉宇间是熟悉却陌生的冷静气息。可就在转瞬之间，他的目光扫过来时，停顿了不到一秒。
那极短的片刻，江以绪几乎确定——他认出了自己。
可下一秒，他已经收回视线，重新戴上不露痕迹的镇定。
江以绪深x1一口气，指尖仍抵在桌沿，努力压下x口汹涌的情绪。会议才刚开始，她却觉得自己已经花光了所有力气。
桌上摆着双方准备好的合约文本，厚厚一叠，字里行间全是繁琐的条款与责任。业务经理一一核对，藤原先生颔首，场面安静到能清楚听见翻页声。
藤原先生翻到最後一页，抬起头，神情带着几分肯定，开口说了几句日文，语调平稳却带着笑意。
「今回のデザインのスタイル、とても気に入りました。どのデザイナーの作品でしょうか？」
顾予泽立刻接上中文翻译，声音沉稳清晰：「藤原先生说，他非常喜欢这次的设计风格，想请问是由哪一位设计师负责的？」
邱子涵没有迟疑，淡淡一笑，视线落向江以绪：「主要的设计是由我们部门的Yuraine完成的。」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顺着那句话转向她。江以绪只觉得呼x1紧了一拍，还没来得及组织好语气，便听见藤原先生爽朗的笑声。
藤原先生爽朗的笑声在会议室里回荡，他用着带点夸张的语气继续说了几句日文，语调里满是欣赏。
「とても素晴らしい！细部まで配虑されていて、我々のイメージにぴったりです。」
顾予泽稍稍点头，神情一如往常的冷静，将话语译出：「这份设计非常出sE，细节处理得很细腻，完全符合我们集团的形象。」
江以绪明明该在这种场合报以感谢的专业笑容，却发现自己连抬头都变得困难。
她仍旧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微微鞠躬道：
「藤原様、お褒めいただきありがとうございます。」
藤原先生愣了愣，随即挑起眉，眼神里带着几分意外，旋即露出笑容，用着半惊讶半赞许的语气说道：
「日本语もお上手ですね！」
会议室里短暂响起几声附和的笑意。
顾予泽将话翻译出来，声音依旧冷静：「藤原先生说，您连日文都很好呢。」
她知道自己应该专注在合约上，应该保持专业的姿态，可真正让心口掀起波澜的，并不是藤原先生的赞赏，而是那熟悉的嗓音替她翻译时，不动声sE的冷静。
明明只是例行公事的转述，却让她霎那间想起，某个午後的球场边，他满身是汗、气息急促却还是笑着喊她名字的模样。
现在，他用相同的声音说着完全不同的话语，隔着会议桌，隔着人群，像是隔了一整段无法跨越的岁月。
她心里有太多问题翻涌而出，既然要出国发展，为什麽要不告而别？这样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又是什麽意思？而那些她小心翼翼守着的感情……在他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到底被算成什麽？
她几乎想站起来质问——你为什麽消失？为什麽一句话也不说？你知不知道留下来的人，花了多少时间才能假装没事？
可最让她无法忍受的，是眼前的他再次与她相遇时，竟能神情冷静，彷佛这段过去从未存在过。
江以绪指尖SiSi扣着笔记本，呼x1刻意放缓，努力让外表看起来冷静，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一瞬间她的世界早已被彻底搅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