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序谷位於北境更深之处,越往前,风就越沉,越像有什麽在把所有声音「扣住」不让它们逃出去。
一开始,风只是变得难以听清。
再往前十里,连呼x1都像被包在棉里。
再往前五里──
顾寒忍不住骂了第一句:
「靠……我耳朵是不是坏掉了?我怎麽听不到自己的心跳?」
洛衡眉头紧锁:
「不是你的耳朵坏掉,是……你的心跳没有声音了。」
顾寒:「……你说啥?!」
洛衡伸出手,用剑背轻触自己的x口。
剑气一瞬间散掉。
她的呼x1确实还在,x口上下也正常,但──
她的拍,没有声音。
黎安抬手,一层风灵薄膜在她掌心浮起,但那薄膜没有像往常那样伴随轻微的「嗡息」。
风灵是世界上最敏锐的「拍之感应者」,可现在连她都侦测不到一丝声。
黎安的声音微颤:
「……我的风……失声了。」
林岑贴着x口,反印却痛得像烧灼。
没有声音,不代表没有影响。
反而因为「看不见拍、听不见拍」,反印正在自己找「节奏」,像一只迷路的兽。
他咬牙:
「这里的静……不是自然的……
是世界本身,停止了时间的呼x1……」
阿弦走在最前方。
他走得b任何人都慢。
因为无序谷靠近时,银印不是跳,而是……
像被按住不让跳。
每一次心跳,都像被某种力量扣住,然後放开、再扣住。
不是痛,但非常清晰:
这里,不属於「活着」的地方。
黎安握住他的衣袖:
「阿弦……你还好吗?」
阿弦的声音低却稳:
「b你们更能忍。」
顾寒:「喂,你别逞强──」
阿弦侧眼看了一下。
那眼神不像逞强,而是某种「已经习惯缺一块心」的冷静。
「我的拍本来就少了一片,在这里反而……没那麽痛。」
林岑听了,x口反印却跳得更剧烈:
「……别这样讲。」
阿弦淡淡一笑,像是刻意缓和氛围:
「我没有说谎啊。」
洛衡忽然停住。
剑尖落地。
「等等。」
所有人立刻戒备。
她指着前方——
地面开始出现异样。
那不是雾,也不是Y影。
是「没有纹理」的地面。
像有人把整片土地的纹理抹掉,只留下空白。
黎安低声:
「……那是……世界?还是……不是世界?」
林岑踩了一步。
他的脚踏进那片没有纹理的空地时,没有灰、没有音、没有重量,甚至没有「我踩到东西了」的触感。
他整个人愣在那里:
「……这里……没有存在。」
顾寒倒cH0U冷气:
「你是说……那里是空的?真的空的?」
林岑摇头:
「不是空……
是没有选择过自己要是什麽。」
逻辑听起来像疯话,但无序谷本来就不是给正常人解释的地方。
洛衡cHa剑於地,剑颤得厉害:
「心要稳。这里没有方向、没有时间,没有拍,也没有你是你的证据。」
顾寒:
「那我们怎麽知道自己还……存在?」
洛衡淡淡说:
「因为我们五个在一起。」
这句话b任何剑都稳。
阿弦踏进前一步。
无序谷──正式在他脚下张开。
就在足尖触及那片「无纹」的瞬间,
银印像是被强行点亮。
不是光,是回声。
一种从T内向外扩散的「我在这里」的讯号。
黎安抓住他手臂:
「阿弦!你的印在……自动叫……!」
「牠在找你!」
林岑反印震得五脏都在抖:
「不是主身!是……无序本身!
无序在试着听到你们所有人……」
顾寒:「妈的别闹……这地方还会听人呼x1?!」
洛衡冷声:
「不是听……是辨识。
无序在问:
你们五个,是不是一个?」
空气瞬间冷得像被冰穿透。
阿弦抬起头。
那一刻,他第一次明白无序谷为何是主身的盲点。
因为这里──
连世界都不知道,该把「存在」放在哪里。
他开口,声音像落在完全无回声的夜:
「我们……不是一个。
但是──」
他伸手。
黎安握住。
洛衡握住。
顾寒拍上去。
林岑最後伸手。
五人的手叠在一起。
阿弦说:
「我们一起,就是一个。」
无序谷……震了一下。
不是地动。
是「谷的深层意识」被敲了一记。
林岑的反印第一次……停止跳动。
黎安身上的裂纹自动癒合一半。
顾寒感觉到雷镜回声。
洛衡的剑息重新成形。
阿弦x口的银印,亮起最乾净的一次光。
他吐出一口气:
「我们进去了。」
风停。
拍停。
世界停。
无序谷──
在五人的「合拍」下张开真正的入口。
无序谷没有入口。
五人踏进去的那一刻,脚底没有地、前方没有路、四周没有光。
不是黑暗──黑暗至少是一种「存在」。
无序谷里,是「没有」。
顾寒第一个察觉:
「……我脚踏空了?」
但他没有掉下去。
他没有下降,也没有上升。
他只是站着。
林岑深x1一口气,额头冒出薄汗:
「这里……连重力都不一定是真的……
大家不要乱动,否则你的身T会自己选择一条不存在的路走下去……」
顾寒:「什麽叫身T自己选?!那我怎麽知道它要去哪?」
林岑:
「……不知道。无序谷就是这样。」
洛衡握紧剑,剑气在她手中漂浮──不靠任何支撑。像是一缕不知道该掉下去还是飞上去的光。
她冷声道:
「记住一点:
在这里,我们走的每一步──都是心决定的,不是脚。
如果你的心乱了,你会直接走进你自己都不理解的地方。」
顾寒嘴唇乾了:
「那万一我心里想到了奇怪的东西……?」
洛衡看了他一眼:
「那你会直接掉进那个奇怪的地方。」
顾寒:「……好,我不想了。」
黎安抬头望向阿弦。
阿弦是五个人里唯一看起来「适应」得快的人。
不是因为他不怕,而是因为……
他的心本来就缺了一片。
这里反而让他没有那麽痛。
风灵之T贴着他肩膀,风息薄得几乎消失:
「阿弦……你是不是感觉……b较轻?」
阿弦沉默了片刻。
「……嗯。」
顾寒瞪大眼:
「你还嗯?!你是少一块心所以跟这里更搭?!你也太夸张!」
阿弦抬起眼睛,淡淡说:
「我没有说是好事。」
他伸手按住x口,银印明明亮着,却没有「跳」。
那是世界上一种极度危险的状态──
不是暂时静,而是:
「你的心决定要不要跳,而不是你的身T。」
黎安抓住他的手,紧张得快哭出来:
「你不能让它停!阿弦,这里会扩大你心里的空洞!你一旦忘记自己是谁,就……!」
她的声音抖得不像平常那个温柔坚定的黎安。
阿弦却轻轻握住她的手:
「我记得。」
两个字,安稳而平静。
但洛衡却忽然低喝:
「阿弦!看我!」
阿弦抬起头。
洛衡的眼神极其冷静:
「你刚才那一瞬──眼神不对。」
顾寒倒x1一口冷气:
「喂喂喂别吓我──他怎麽不对?」
洛衡:
「他的眼神……像刚才的影子。」
黎安的脸瞬间白得像纸。
阿弦却没有否认。
「……无序谷在放大我心里缺的那一片。
牠在把那个我扩大。」
林岑反印在x口发痛,他用力忍着:
「这里……每个人最深的伤口……都会被谷cH0U出来。」
他抬起头,看向阿弦,语气极其认真:
「阿弦,你一定要保持你是你的想法。
哪怕只剩一条念头,你都不能让它散。」
阿弦从未表现弱的眼神,此刻却第一次出现一丝明显的痛意:
「……可是,我不知道那一片……是什麽。」
黎安怔住。
林岑的呼x1开始乱:
「什麽叫不知道?」
阿弦低声:
「我知道我被主身看见过。
我知道我切掉了一部分。
但我不知道被切掉的那部分……是什麽。
是记忆?
是力量?
还是……我曾经是什麽样的人?」
那一瞬间,风灵整个抱住他。
黎安的声音轻得像破掉的风:
「你……你怎麽到现在……才说……」
阿弦没有回答。
他只是伸手抱住黎安,像在抓住自己能抓到的唯一一件「确定的事」。
顾寒深x1一口气,把阿弦的肩抓住:
「你别跟我说这种话!
你要是谁都不记得……我他妈第一个揍你回来!」
洛衡手搭在阿弦的背上:
「你不记得,我记得。」
林岑靠在石壁实际上可能不是石壁,只是像石壁的空喘息:
「……你没有一个人,傻瓜。」
就在这时──
世界突然发出一声「咔」。
那不是地裂。
也不是天裂。
那是……
「记忆裂」。
五人同时被强行拉开。
不是力量,是——
「各自心里最深的念头」被谷cH0U出来,形成五条不同的路。
顾寒被雷光拉走。
洛衡被剑息拉走。
黎安被风拉走。
林岑被反印撕出另一个方向。
阿弦伸手抓住黎安:
「黎安!!!」
但风灵的T被拉得像雾,她最後一声喊叫是颤抖的:
「阿弦──你记住──」
「我在你──」
声音被切断。
整片无序谷重归无声。
阿弦的手抓空,只抓到一片冰冷的「不存在」。
下一瞬──
谷「选择」了阿弦。
一道极细的银蓝线,从他的x口cH0U走了什麽。
他的心口一冷──那不是痛,是「失去」。
阿弦倒x1一口气:
「……那是……我的……」
他找不到词。
因为他不知道刚被cH0U走的那部分,是什麽。
下一瞬,整片无序谷的空无中,亮起一道极细、像针一样尖锐的线。
那不是谷的力量。
那是……
主身的「回声」。
它追到谷外了。
阿弦抬头。
银印剧痛。
世界失去形状。
他低声说:
「……你连这里……都要来?」
声音落下,无序的世界,第一次发出回拍:
咚。
不是谷。
不是他。
是──
祂。
主身的声音,敲在他心上。
阿弦的视线被整个谷吞没。
不是黑,不是白,而是一种「没有颜sE」的空。
像是眼睛还在,但所有能被看见的世界都被剥掉了一层,只剩「我看着什麽」这个动作本身。
这种感觉……
不像进入某个空间,
更像是──
进入自己的心,却发现心是空的。
他想呼x1,x口却像被压住。
银印明明还亮着,可拍却没有跟上,像是世界忘记了如何帮他呼x1。
主身的回拍在这一刻落下。
咚。
阿弦整个身T像被敲穿。
不是痛,而是一种「我知道你」的力量。
他几乎失去平衡。
下一秒,一片陌生的景象忽然在空无里浮出。
那不是记忆,却像记忆的影子。
那是一个少年──
黑发、银眼、气息冷到不像人。
他站在某个高崖上,背对天地。
阿弦皱眉:
「……那是谁?」
然而那少年却慢慢转过头。
他没有嘴、没有鼻,只有一对亮得像刀的银sE眼。
那眼睛里──没有感情。
没有痛,也没有喜。
只有一个字:
空。
阿弦x口猛地一缩。
「不……这不是我……」
但无序谷没有给他否认的机会。
少年抬手。
他手里握着什麽——
不是剑,也不是符。
是某种……撕裂世界的力量。
那力量像主身,却又不像。
不像深渊的海,而像──
更早之前的深渊。
阿弦倒退一步,银印在x口痛得像要裂。
他知道了。
那不是别人。
那是主身曾看到的那一片「他自己」──
被主身记住、被剪下、被放大、被放进深渊底下的那片「他」。
无序谷正在把那片cH0U出来。
阿弦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恐惧。
他喉咙发紧,像在往自己的影子里看。
那少年没有任何情绪,只抬手,像是要把世界切开。
阿弦低声:
「……你不是我。」
少年没有说话。
他只是放手。
那个手势──
不是攻击。
是「让位」。
像是在说:
真正的你,是空的。
你现在这具身T,只是借来活着。
阿弦x口剧痛到跪下。
银印跳得快要炸裂。
他伸手按住地面,但地面没有质地,他的手直接落入虚无。
「……不……」
少年缓缓抬起另一只手。
指向阿弦。
没有风。
没有光。
没有任何波动。
但阿弦觉得那力量像一句命令──
让他停止呼x1。
主身的回拍第二次落下。
咚。
阿弦全身颤了一下。
第三次回拍落下之前,一个声音突然穿透无序:
「阿弦!!──阿弦你听得到我吗?!回答我!!」
那是黎安。
风灵的声音,带着快要碎掉的哭腔。
阿弦瞳孔震了一下。
x口的银印……有一部分回来了。
他喘了一口气。
「……我在……」
主身的第三记回拍落下。
然而──
阿弦心里,有一个声音b牠更快。
「你不是空的。」
不是黎安。
不是顾寒、不是洛衡、不是林岑。
是……
他自己。
真正的「他」。
那声音极轻,像藏在他心底最小的一片念头:
「你是阿弦。
你不是祂看见的那个。
你不是深渊的倒影。
你不是被切掉的那一片。
你是──你自己。」
主身的第三次回拍,砸在无序谷里。
整个世界震了一下。
少年第一次露出反应──
那双银眼微微眯起,像是失望。
他举起的手停了一瞬。
阿弦抬起头。
银印再次亮起。
不是因为力量。
是因为他的「念」。
那念像是从全身每一根骨头里挤出来:
「我是我。」
无序谷震了一下。
那少年肩膀被震退半步。
阿弦站起来,x口的痛像要杀了他,但他没有让步。
他盯着那个像是自己的倒影,低声:
「那片被牠cH0U走的……不是我。
那是我拒绝要的那部分。
我现在缺的那一片……
是我来得及守住的东西。」
银印亮出一道光:
是黎安抓着他衣袖时的温度。
是顾寒对他的吼。
是洛衡冷静的剑。
是林岑咬着牙撑住的呼x1。
那四个拍,灌进他心里。
那不是力量。
那是──
「存在感」。
他抬手。
不是攻击。
是把自己的心拍往前放。
他对那个空白的少年说:
「你不是我。
你是牠要我觉得自己是什麽。
但我不需要牠来替我决定。」
无序谷……亮了一瞬。
像是世界承认了他的话。
那少年第一次……裂开。
不是消散,是「被否定」。
他整个身影像镜子破掉一样碎成一片片,最後化作一缕光,消失在空无里。
阿弦喘息,跪在地上或那不是地。
银印痛得他几乎吐血,但他在笑。
「……我还在。」
就在他喘息的那一刻──
无序谷的另一边突然传来顾寒的怒吼:
「阿弦!!你倒是回答一声!!」
同时,无序的另一层深处,传来洛衡的剑声、黎安的哭喊、林岑痛得快失去理智的闷哼……
阿弦咬牙,站起来。
他喉咙像被火烧,但他仍然低声:
「……我去找你们。」
无序谷听见了。
那个无法定义的世界,不属於任何规则的空间,在阿弦的脚下──
第一次形成「路」。
不是因为无序愿意。
是因为阿弦愿意。
阿弦脚下的「路」并不是地面。
那更像一道被世界「勉强允许」存在的细线——
透明、薄脆、像风聚成的鳞片。
只要他心一乱,这条路就会立刻断。
他深x1一口气,让心跳维持在最低、不乱、不急、不跟随主身的回拍。
银印开始稳定。
耳边第一次出现某种「方向」的感觉。
那不是风,也不是声音。
是……
其他人的「存在」。
洛衡的剑息,是最锐利的那道。
顾寒的雷,是最吵的那道。
黎安的风,是最轻、却离他最近的。
林岑——
是一个快要散掉的声音,像用力抓住什麽却抓不到。
阿弦没有迟疑。
第一个要找的,一定是黎安。
不仅因为她离他最近,更因为……
她是五人里最容易被无序谷「拆掉」的。
风灵之T没有r0U身保护。
无序谷cH0U走的不是力量,而是「定义」——
风灵若失去「我是谁」,
她会直接消失。
阿弦心一稳,路往左侧延展。
他踏上去。
下一瞬——
世界「碎」了一下。
不是地裂,是「阿弦走错一步,世界跟着裂出另一条路」。
一GU冷意冲上後颈。
是主身的回声。
祂还在找他。
阿弦眼底一冷,强行压住银印的跳动。
「你追不到。
这里……不是你的界。」
下一步。
世界再次「拼」回来。
像是谷在跟他拉扯。
阿弦咬牙,沿着那道最柔软、最轻的「风痕」走。
越走越强。
越走越刺痛。
越走越像黎安。
直到——
他终於看见了她。
黎安跪在一片像海又不像海的空间里。
风灵之T半透明,像被撕掉一半。
她的手抱着头,痛得没有声音。
在她面前——
有一个巨大的「风之涡」。
不是风。
是无序谷把「风」这个字本身拆掉後形成的怪物。
那东西没有形状,只有不断虫洞般扭曲的气流,像是在撕裂概念。
黎安在颤。
「……我不是……不是……不是……」
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
阿弦的心像被谁狠踢一脚。
他冲过去,银印亮到要爆开。
「黎安!!」
风涡转头。
没有眼睛,却能「看」阿弦。
它发出一种像刀刮玻璃的声音,指向黎安:
你不是你。
你没有名字。
你没有形。
你是风。
风不属於谁。
黎安痛得发不出声,整个人像要被溶掉。
阿弦怒吼:
「她不是风,她是——黎安!!」
银印跳起。
那跳声不属於无序谷,而属於「活着的存在」。
风涡扭曲了一下,像被这句话刺到。
阿弦一把抱住黎安,风灵半透明的身T在他怀里抖得像纸。
她抓住他x口:
「阿……弦……我……我没了……我……我找不到我自己……」
阿弦把额头贴上她额头,声音像在世界最深的水里喊:
「我知道你在哪里。」
银印亮。
他用自己的心拍──
补黎安的拍。
一拍。
黎安的轮廓稳住了一点。
两拍。
风灵之T重新凝聚。
三拍。
她的眼睛里重新亮出「黎安」的光。
黎安的声音颤着:
「……这是你……的……拍……?」
阿弦:
「不是。
是我们五个的。」
风涡扭曲,尖叫。
它不喜欢「存在」这种东西。
它伸出像触手的风刃,朝黎安刺来。
阿弦没有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