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牧歌在街上随意地走,一直走到太阳西斜,感到累了,他随意在公交站牌下的长凳上坐下了。
车来了又走,等车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关牧歌起身,上了停靠区人最少的那辆车。
开到近郊时,人都下了,司机随口问了一句,关牧歌点点头,也跟着下车了。
附近是一处产业园,关牧歌突然想起什么,慢慢地踱步过去了。
进入园区,高大的银杏树伫立在路旁,风吹起落叶,沙沙作响。
走到第二排,转弯处,看到门前一簇簇繁茂的绣球花,关牧歌停了下来。
“咔哒”门开了,沉默温暖的原木风装潢,小小的空间让人安全感十足,关牧歌缓缓地走到数控台前坐了下来。
他将耳机戴上,放了一首悠远抒情的纯音乐,整个人仿佛入定了一样。
太阳落下的影子越来越长,关牧歌从小屋里走了出来。
对面似乎是一间画室,门也锁着,透过玻璃往里看,装饰的很简洁,现代风设计,靠窗的那面墙上挂了一幅画,是一幅手法非常稚嫩的油画,一看就是新手的作品。
为什么要选这样的作品,挂在这样显眼的位置?
关牧歌不懂,看了一会儿,就面无表情地离开了。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关牧歌洗完就睡了,也就没注意到,手机里新弹出的消息。
“老婆~我回来了!”
“给你带了礼物,猜猜看是什么?”谭清喆双手藏在身后,眼里的笑意快要溢出来。
“走啊~带你去庆祝新歌发布,在哪个平台上的?先给我听听呗~”谭清喆向他伸手。
关牧歌抿了抿唇,也伸手去牵谭清喆,就在两人指尖快要相触的刹那,关牧歌闪了一下,眼前的人影就像泡泡一样,碎了。
醒来时,室内很静,静到能听到关牧歌的呼吸声。
关牧歌洗了把脸,睡不着了。
他掏出手机登上微博,迅速编辑了几行,点击发出,然后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今天要去董闲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他想。
董家是做古董生意起家的,老宅装潢也偏古朴,但也只是看起来朴素,实际上那些毫不起眼的玩意儿也可能是普通人赔掉裤衩也买不起的。
关牧歌已经很久没来过这里了,留学回来的时间不是在心理咨询室,就是在自我调试,说起来,他恢复正常生活也不过半年时间,和很多人都断了联系,只有董闲这个发小时不时“骚扰”他。
关牧歌问过管家,得知董家长辈不在,便直接向左侧的旋梯走去,才绕过二楼的连廊,就和满面春风的董闲碰了个正对面。
“过来了?”董闲看起来非常开心,含情的桃花眼一弯,整个人都散发着慵懒的泡泡。
“嗯,过来看看有什么能帮上你的?”关牧歌点头。
“那你先去上去和小玉儿玩吧,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给你俩带上去。”董闲安顿了关牧歌,就哼着歌儿下楼了。
关牧歌摇了摇头,爱情令人失智啊。
他又想到自己,我失智了吗?显然没有,
是因为我和谭清喆不够相爱吗?
“关关,你来啦~”
“怎么不叫我关哥了?”
“我不叫你哥了~我今天才知道,你就比我大两岁,再说叫哥多生分啊~”傅玉融挽着他的手,俩人坐海盐白的大贝壳沙发上。
“你们俩真应该节制一点。”关牧歌拉了拉他的衣领:“这样身体怎么受得了?”
“关关~你是不是没有体会过做到极致的快乐?”傅玉融今天是素颜,那双上扬的狐狸眼,看的关牧歌都有点不自在。
“我,我们那个,我也很舒服。”关牧歌眼睛到处乱看,说话都有点结巴。
“你知道舒服到极致是怎样的吗?”
“是,是怎样的?”
“那种做了还想做,恨不得死在对方身上,感觉灵魂都在颤栗的感觉。”
关牧歌冷不丁抖了一下,灵魂都在颤栗?
“我只知道我现在鸡皮疙瘩抖了一地。”
“哎呀~你好不解风情哦。”
关牧歌感觉自己被嫌弃了,他下意识地打开手机想问一下谭清喆,问他有经历过没有灵魂颤栗的感觉。结果一刷新,先看到了谭清喆的对话框上的小数字。
老公:老婆[抱住][哭泣],我出差大概率要延期了,总部换老大了,战略大调整,我得去开会。
老公:[哭晕在墙角]
关牧歌赶紧收起心思安慰他,诸如不要着急,以工作为重,我在家等你云云。
但细究起来,他心里其实是有点委屈的,他想谭清喆,想见对方,想好好抱一抱、亲一亲他,在一起研究研究傅玉融刚才说的事。
“我来了~一起吃点东西吧~”董闲推了个金色的双层移动小餐车进来。
“这么多?”关牧歌帮忙把小食饮料水果冷盘拿出来。
“嗯,我把看着好吃的都拿了点,少吃点,一会儿还有正餐呢。”董闲捏了根薯条蘸了点芥末酱就往嘴里送。
“哎卧槽,辣死我了。”董闲的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傅玉融将自己的牛奶递到他,董闲猛喝半瓶,才感觉好点。
“对了小牧童,我刚才一见你就想说了,你昨晚没睡好吗?黑眼圈都出来了。最近压力大?”
“之前直播闹得不太愉快,有点烦。”关牧歌嚼着嘴里的红提。
“怎么个事儿?说出来兄弟帮你解决~”董闲歪着身子靠在沙发上。
傅玉融将脚搭在董闲的大腿上,两人一起扭头看着关牧歌。
“我自己能解决,你们俩关心关心自己的婚礼吧~”关牧歌调侃。
“没事,婚礼有我妈呢。哎你不知道,我妈可喜欢他了。”董闲指着傅玉融,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看着人家俩人你侬我侬,关牧歌越看越觉得自己形单影只。
“叮咚!”谭清喆发来一条微信。
谭狗:“老婆,你在家吗?你可以帮我到书房拍个东西吗?不着急,晚上也可以。”
谭狗:[贴贴]谢谢老婆~
关牧歌起身告辞的时候,董闲下楼送他:“你那直播不高兴就别搞了,又挣不了几个钱,费那神干嘛?”
关牧歌点头。
谭清喆不在,书房显得有些冷清,关牧歌循着对方给的提示来到靠墙的书架前,拉开中央柜,从竖着一排文件夹里中找了一会儿,找到了一封英文的任命书,摊开在书桌上给谭清喆拍了照片。
这一排资料放的比较满,放回去的时候关牧歌费了好大劲,结果不小心撞掉了隔壁开放格子里放置的红木点翠镶金小匣子。
不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他迫切需要确认里面的物件是否完好无损。
那是一枚冰种飘花平安扣,应该是别人送的,看保养程度,谭清喆应该很珍惜它,如今被他摔成了两半。
关牧歌抿了抿唇,将匣子盖上,倏地又打开,如此重复了好几次。
在忐忑和内疚中,他突然萌生了一种不知名的情绪,是什么样的人会送平安扣呢?
他将玉扣拿起来端详了片刻,发现上面竟然还刻了字,水头最足的位置在斜下方,有一个飘逸的“谭”字。
半晌,他拿过手机想给谭清喆解释一下,犹豫了着,又把手机放下了,他想,反正谭清喆总是要回来的,等回来了再给他解释吧。
当晚他失眠了。
田姨发现最近关牧歌食量越来越小了,而且经常沉默着发呆,有时候人看着是在餐桌上,眼神却是飘的,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往常吃饭连一个米粒也不会掉在桌上的人,今天竟然把汤弄洒两回。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给谭少爷打个电话说一下关少爷的情况。
谭清喆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总部开会,手机调了静音。等他出会议室发现未接来电的时候已经两个小时之后了,国内是深夜。
他听了田姨的留言,本想给关牧歌打个电话,但又担心对方睡着被吵到。他思索了一下,给母亲打了个电话。
第二天,关牧歌睡醒的时候,朦朦胧胧听见楼下有人在说话。
谭鸿天和林秀雅都来了。
“爸,妈。”关牧歌微微笑了一下,乖乖地问好。
“宝贝你怎么瘦成这样了?”林秀雅看起来有些难过,她拉着关牧歌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声音有点哽咽:“跟妈妈回家住吧,你这孩子,有什么事也不说。”
“妈,我没事,我这么大的人了,一个人呆着不是很正常嘛。”关牧歌轻轻拉起女人的手,试图开解她。
“不,你今天就跟我回去住!你爸他平时忙,又不在家,家里就我一个人。我那些小姐妹都喜欢打麻将,我又不会玩,正好你来,咱俩一起赢她们~”
在林秀雅的坚持下,关牧歌还是跟着回了老宅。
谭家老宅在远郊的山里,是一处依山傍水的风水宝地。而他和谭清喆住在闹中取静的城中区,两地相距不下百里,故而平时来往不多。
现在坐车出城,绕城进山又是一小时。
甫一进山,城市的喧嚣聒噪便通通被抛到了脑后,黑色的车行驶在幽静的环湖路上,四周山宁水静,烟波飘渺,置身其中,仿佛洗去了所有烦恼。
每日品茗赏花,游山玩水,兴致上来就弹琴弄乐,关牧歌的状态似乎逐渐转好了。
一日他在湖间垂钓,偶见天光倾泄,山与水,阳与阴,晦明变化交织,甚为美妙。
便随手拍了许多照片,又挑了两张发了条微博。
又过了几天,或许是那股新鲜劲儿过去了,关牧歌开始想回去了。这里虽然很好,但总是感觉没有那股踏实感。
借着参加董闲婚礼为由,关牧歌终于被从山里送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