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举见夏拾再不答话,仿佛是知道自己错了,火气消了些。
他有心教训一下两个胡闹的孩子,一沉声道:“不吃就不吃!都不吃!都饿着!”抱着夏飞白转身出了屋。
让他真把夏拾赶出去吧,他确实不忍心。
这孩子腿断了,赶出去就是个死。害死人的事情他不能做啊!
他也不光是气夏拾,他还气他家的儿子傻!
回自己屋的路上,夏明举冲怀里的傻儿子骂道:“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那他叫你去死你是不是也去死啊?”
夏飞白懵懵懂懂地摇了摇头,咬着大拇指道:“拾姐姐不得让我去死的。”
夏明举听他还在叫“姐姐”,只觉得他儿子傻得不是一星半点,“你晓得?你晓得个鬼!”
夏明举回院就把夏飞白塞给了刘妈,专门交代了要饿他一晚。
可小孩子哪经得住饿啊?
刘妈夜里被夏飞白吵得不行,还是去厨房给他开了小灶,下了一碗鸡蛋面。谁知刘妈刚给夏飞白把鸡蛋面端来,夏飞白吃没两口,忽然就端着碗跑了出去。
刘妈匆匆跟他到偏院,眼瞧着他把面端到床边,喊着夏拾一起吃,心里也是一阵无奈。
刘妈带了半辈子的孩子,知道孩子找到了个玩伴就管不住了,干脆也就不管了。
这一闹后,两个孩子虽然饿了大半夜,但再之后宅子里的人也不敢饿着夏拾了。
毕竟夏明举一天到晚在外头跑生意,大太太现在又管不了事,小少爷熊得很,没人管就闹翻天,谁都不敢惹。
只不过夏拾躺在床上吃了睡睡了吃,没事逗弄夏飞白玩得舒心日子过了没两天就结束了。
这回不是宅子里的下人们闹他了,这回是夏飞白闹他。
从前夏飞白闹他闹得狠了他能上手揍,现在他腿断了,一揍夏飞白就躲,躲了他还追不上,可把夏飞白得意坏了。
初夏的时候,绿油油的嫩枝丫蜿蜒着往葡萄架上爬。
夏飞白离得夏拾远远的,晃着两只小脚丫坐在圆凳上抱着怀里的桃子啃,边啃边冲夏拾做鬼脸,还贱兮兮地大声嚷嚷:“你吃不到!诶,你吃不到!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桃子汁水丰裕,糊了他满脸,滴了他满身。
夏拾被他气得不行,握了身边的一把瓜子壳,往他身上一扔,“你过来!我打不死你!”
瓜子壳根本碰不到夏飞白,还被风吹散了型,全落到了地上。
夏飞白笑的得意,圆圆的大眼弯成一弯,张开嘴,露出长了一半的门牙,给夏拾看他嘴里的桃肉。嘚瑟完了他一闭嘴,大笑道:“我就不过去!就不过去!气死你!嘿嘿,气死你!”
夏拾的脸都气红了。
他指着夏飞白大声威胁:“小王八蛋!你今晚上别想再听故事了!”
夏飞白:“诶!我不听!不听就不听!”
夏拾急了,“鳌拜怎么死的,你还想不想知道?”
夏飞白:“不想!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夏拾一怒,“我不给你讲康熙爷了,我一点都不讲!”
夏飞白得意地一笑,“你不讲就不讲,我不稀罕!嘿嘿,我不稀罕!”
夏拾是真气死了,拽过枕头就往他身上砸,“你有本事别求我!一辈子都别求我!”
夏飞白跳下凳子躲开他的枕头,抱着桃子一边往外跑一边嚷道:“不求,不求就不求!”
把夏拾气得泪花直冒。
没一会儿,院子里传来夏飞白的“哈哈”笑声,听得夏拾猛地一扯被子,蒙住头哭个不停,直在心里发誓,“等着,等我腿养好了,我揍死你!”
可到了晚上,形势就颠倒了。
夏飞白要睡觉的时候,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的枕头,蹑手蹑脚往床上爬。还没等他碰上床就被夏拾一把推了开,接着就是一声呵斥,“滚!”
夏飞白总会被他推倒在地,接着委屈巴巴地求饶:“你让我上床睡觉嘛……我给你揉脚……”
夏拾:“脚都断了,揉个屁揉!”
夏飞白头一歪,“那我给你捶背……”
夏拾:“我不稀罕!我一点儿都不稀罕!”
夏飞白想不出花招了就开始哭,“让我上床睡嘛……我要睡觉嘛……求你了……”
夏拾的报复心一起,这事就没完。
“你上哪睡不是睡!你去找你妈!找你妈抱你睡!”
夏飞白一边抽泣一边哭喊:“我妈不要我……我妈嫌我闹……”
夏拾:“那你去找刘妈!你让刘妈给你讲故事!”
夏飞白:“我不,我不嘛!刘妈老吓我,还抱得我喘不过气,我难受!难受!”
夏拾这时候心里就得意了,可他从来都不会便宜夏飞白。
两个人拉拉扯扯,得闹上大半宿。最后非逼得夏飞白哭哭啼啼往床上爬,被他推下床个三四次,只能在地上干坐着,啜泣着等夏拾睡着后才敢上床。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夏飞白学会哄人了。
他第一次是从赵总管那讨了个鸡腿。
那天晚上,他照常捡了枕头后,没敢直接往床上爬,而是掏出油纸包,打开,让鸡腿香味在屋里飘,接着忐忑不安奶声奶气道:“拾姐姐,你瞧,我特意给你从赵总管那讨的,可香了。”
夏拾头一次接招,一下蒙了。
夏飞白见夏拾侧躺着,背着他没有动,轻轻往床边走,边走边道:“我都给你吃,都是你的。”
夏拾猛一回头,刚一抬手夏飞白就吓得往后一跳。他紧紧抱着枕头,举着鸡腿大喊:“可别!鸡腿沾上灰就不能吃了!”
夏拾一脸狐疑,根本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夏飞白就像猫一样,紧盯着夏拾,等他脸色缓和后才又敢轻手轻脚继续往前走,边走还边说:“我知道你今天晚上没吃饱,特意给你要的。你要打我,也把鸡腿吃完了再打我好不好?”
这话说得多有道理啊,夏拾总不能跟鸡腿过不去啊!
等夏拾伸手去讨鸡腿的时候,夏飞白则觍着脸把鸡腿递到夏拾嘴边,“我喂你,我喂你吃。”
夏拾白了他一眼,气呼呼地夺过他手里的鸡腿,自己慢慢吃。
这时候,夏飞白便悄咪咪往床上爬。等夏拾吃完鸡腿,夏飞白早抱着枕头窝在床角不动了。
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夏拾吃完东西脾气也消了大半。
夏飞白跟夏拾相处了这么久,早被他练得会察言观色了。
他见夏拾心情好了,便钻进被窝,一搂夏拾的腰,“我明天再去找赵总管要。你快躺下,我给你揉肩。”
夏拾直到讲完睡前故事都是稀里糊涂的。
要是夏家的老夫人还活着啊,这会儿准保会咬牙恨道:“个狗娘养的!跟他爷爷一个德行!真不知道他一家是接了哪个祖先的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