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举吃完饭上楼的时正碰见夏拾和夏飞白捧着大盒小盒的零食下楼,当着刘妈的面,他也不敢仔细问。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直奔夏飞白院里。
还没进院门他就听见了夏拾怒气冲冲的骂声:“让你别吃那么多,别吃那么多!你非不听!屙了尿就不会拉个屎!蠢死了!”
紧接着是“啪”的一声,跟着夏飞白一声惨叫:“疼!”
夏拾:“疼死你活该!”
夏明举心里一阵狐疑。等他走进院里,还没看清两个孩子干嘛呢就拧着眉头一捏鼻子,“么昂这臭啊!”
夏拾胯坐在院里的石凳上,脚下放着一盆水。他一张小脸黑成了碳,两颊气得都鼓了起来。夏飞白光着屁股趴在石桌上,白嫩的屁股蛋上还有一个红红的巴掌印。他回头看见了夏明举,傻乎乎地一笑:“我把屎屙床上啦!”
夏明举一瞬间是嫌弃他嫌弃得要死!他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傻儿子!
夏拾拽着手里的棉巾搅了把水,抬手往夏飞白屁股上一糊,“你不是要洗衣服吗?你自己洗去啊!”
夏明举这才发现院子里那堆糊了屎的被褥和衣裤,直犯恶心。
夏飞白脸上的笑容一散,小声道:“我不会洗……”
夏拾早知道他的耍赖,张口就骂:“什么都不会!就会吃喝拉撒睡!”他骂完,气呼呼地把手里的棉巾拧干,胡乱又粗暴地擦干夏飞白的屁股。扔开棉巾后,他又弯腰一端水盆,站起往墙角的沟里一泼,动作利索得不行。
夏飞白脸上做着怪相,贼兮兮地笑着跳下石桌,扯过一旁的干净裤子自己乖乖穿了上。
夏拾拎着空盆往院门外走的时候正碰上刘妈端着麻酱面和米酒进来。她早在外头听到了动静,一看夏明举也在,先跟他问了声好,接着也捏住了鼻子,嫌弃道:“哎哟,臭成这样……”转而问夏拾:“好好的怎么屙屎了?”
夏拾无奈地抱怨道:“他昨晚上抱着饼干桶吃了半宿,让他屙个屎再睡,他又屙不出……”
刘妈不住地摇头,“你可把他拦住了,让他少吃点。”
夏拾:“我哪知道他能做梦的时候屙啊……”俨然一副小大人操心的模样,简直像是夏飞白的小娘亲。
刘妈摇着头笑着把手里的早点往夏拾面前一递,“先把早过了。我去帮你打水,再给你拿块臭肥皂来,你莫往心里去。”
夏拾把盆一扔,瘪着嘴接过了早点。
夏明举这时候正拧着夏飞白的耳朵在骂:“这大的伢,还不会屙屎屙尿!丢不丢人!”
夏飞白疼得直叫唤:“掉了!耳朵要掉了!疼!”
夏拾走过去,一努鼻子对他作了个凶相,又骂了一声,“疼死你活该!”
夏飞白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却没哭,反而笑嘻嘻地直扯他爸的手,嚷道:“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放开我,我要过早!我饿!”
简直坐实夏拾骂他的那句话——就会吃喝拉撒睡!
夏明举气得啊,狠狠一拍夏飞白的屁股,“再学不会拉屎就把你丢出去喂狗!”
夏飞白惨叫了好几声,可一等夏明举松开手他就蹦到了夏拾身边,抱着夏拾的胳膊觍着脸求道:“喂我吃面!”是压根不把他爸放在眼里!
夏拾虽然还黑着脸,但还是喂了起来。
夏明举见状,忽然开始有些同情夏拾。他这熊儿子,给谁带都闹心!
他是不知道,夏拾早上被臭醒的时候就狠狠揍了夏飞白一顿。
夏飞白被夏拾揍了好几个月,都被揍出经验了。他挨了打也挨了骂,知道夏拾现在消了火,正开心着呢!
两个孩子吃完早饭后刘妈也把水端过来了。
夏明举干脆摆了摆手道:“别洗了,扔了算了。沾了屎的东西,洗干净穿着也膈应。”说完就带着两个孩子出了门。
还没出巷口呢,夏拾就拉住了他的衣袖,“巧克力。”
夏明举一点头,“晓得晓得,”他一伸手,把他儿子推到一边,拉着夏拾蹲到墙角小声问:“你昨天怎么说的?”
夏拾回道:“实话实说。”
夏明举:“狗屁!实话实说你嬢嬢不发脾气?”
不光是没发脾气,甚至连问都没问一句。
夏拾一撇嘴,“反正我事情办到了,你给我东西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嘛?”
夏明举正要追问,忽而明白过来了,“你个狗东西还想讹我是吧?”
夏拾头一歪,“有本事就别去找窑姐,别让我讹呗。”
夏明举听了他这话,算是真服了气!
总的来说,夏拾觉得他在夏家的日子过得还算挺舒服的。但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他却一天比一天更想额娘了。
汉口正热的日子里,院子里的葡萄架上爬满了绿油油的叶子。
扬子江里的水一天比一天涨得高,每年的这个时节,整个汉口城里的人都在担心江里的水位,可夏拾和夏飞白这两个娃娃却一点儿都不知道这些。
夏家人专门给他们准备了一张竹床,放在绿油油的葡萄架下。晚上他就和夏飞白睡在竹床上,隔着葡萄叶子被风吹动的缝隙,看着漫天璀璨的繁星,无忧无虑,相拥入眠。
也是在这个时候,几个月都杳无音讯的夏老爷子给他儿子递了个消息。他老人家在恩施的茶农那里收了一批好茶,让他儿子赶紧找个好买家。
夏明举拿着他老头托人捎回来的茶叶样品满租界地跑,最终跟一个俄罗斯贸易公司签订了合同。
他拿到合同的那天,心情相当好。
不光是因为那批茶叶卖了个好价钱,还因为交货的地点是在北平。
是骡子是马总是得拉出来遛遛才知道。夏拾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带他去北平一问不就清楚了?
夏明举敲定了主意,当天就兴冲冲地准备告诉夏拾这件事。
可在看到两个娃娃在竹床上安睡的模样后,他却犹豫了。
从前他是怕夏拾骗他,可现在他却怕夏拾说的是真话。
人总是有私心的。
夏拾要真走了,他儿子怎么办?
谁来管他吃喝拉撒?
谁来陪他玩?
谁又能降服他这个浑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