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举等夏拾哭完,把他抱回旅店后才问明白事。
夏拾回去后没见到他额娘。福三让他先换身衣服,准备带他去见老福晋。他衣服还没换,他爹的那位大福晋就找上门了。
那女人带着人来,先把福三揍得奄奄一息,又对夏拾说他额娘、哥哥都死了,他阿玛不要他了,接着便命人把夏拾也打了一顿,捆了装麻袋里,准备晚上等人少了扔出去。
夏明举听得一阵骂,啥话都骂出来了。
他让夏拾脱了衣服,仔细验了他身上的伤。
夏拾身上的伤虽然看着吓人,皮开肉绽的,不过都是些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到让夏明举放了点心。
夏拾心里头惦记额娘,难过得很,哭了一整夜。
等他身上的伤养好,夏明举带他上了火车后,他心情才算好些。
挨了这么顿打后,夏拾也再没了回去的想法。
他一路上异常的安静乖顺,让夏明举看得难受。从前多精怪的一个伢啊,怎么搞成这样?
舟车劳顿,好不容易回了家,夏明举这才知道夏飞白走丢了的事。
他还没反应过来呢,老爷子就一脸愧疚地说:“我已经登了好几天报了,虎子也在到处找。飞飞的事情你急也冇得用,你先去你丈母娘屋里,把媳妇和丫头接回来……”
夏明举目瞪口呆。
他这爹可真会给他“惊喜”!
夏明举屁股都没坐热就往老丈人家里跑,老爷子一脸疲态地拉过夏拾的手,“乖伢,回来就好。陪爷爷坐一哈,陪爷爷说哈话。”
夏拾轻轻一点头,蹙眉问道:“小飞找得回来么?”
老爷子眼睛一闭,老泪纵横,“看命啊!看命!”
夏拾鼻子一酸,扑进老爷子怀里痛哭流涕,“我额娘和哥哥都没了,我不能连他都没了啊!他要没了我怎么办啊!我去给谁当媳妇,我去照顾谁啊!”
一老一少哭得凄凉,却不知道夏飞白现在吃得正欢。
法租界的一所洋房花园里,溥瑢冷眼瞧着狼吞虎咽,把奶油蛋糕吃得满脸都是的夏飞白,一脸嫌弃,“你是不是没吃饱饭过啊?”
夏飞白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了被他吃得不成型的蛋糕一眼,轻轻把盘子一推,“给你吃。”
溥瑢更嫌弃了,眉头一皱,“都是你的口水,恶不恶心?”
夏飞白吓得一缩脖子,撅起了嘴,“你嘴对嘴喂我喝水的时候我还没嫌你口水恶心呢……”
溥瑢面上一怒,似是又要动手,夏飞白连连小声道:“我错了,你别打我,我疼!”
溥瑢没再理他,冷着脸看向了远处的身着旗袍,盘着发髻,和顺王爷争吵着的柔美妇人。
这正是带着孩子千里寻子的顺王府侧福晋,夏拾的亲娘,嘉兰!
夏文氏被医生推出手术室之前,夏飞白被尿憋醒了。
他听了夏老爷子的话,要乖,不能闹,所以他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在医院找起了茅厕。
那天正好是溥瑢出院。
他跟着额娘来了汉口后,突然水土不服,闹起了肠胃病。嘉兰不得不先找了个医院给他养病。她那天得了顺王爷要来捉她们母子回去的消息,一大早就找了辆车来,接着派人去病房里头接溥瑢,准备带着儿子到租界里避一避。
就这样,原本不该碰上面的两个孩子碰上了面。
而这一碰面就闹出了事。
溥瑢和夏拾是双胞胎,两人身高相当,模样也相似。
唯一的区别是,嘉兰出了王府才给溥瑢剪了辫子,他的头发要比夏拾短得多!
夏飞白一看见走廊尽头的背影就认错了人!
他气喘吁吁地追,人都还没认清就喊着“拾姐姐”扑了上去,扑得溥瑢一个踉跄。
溥瑢听见他喊的名字就知道他认错了人。
可自己明明是个男孩打扮,这孩子怎么会喊“姐姐”?
他心念一转,一掐夏飞白的下巴,厉声问道:“你见过我这张脸?”
夏飞白被他吓了一跳,也隐约发觉了不对。
明明五官是一样的,身形也是一样的,可这“姐姐”太凶了!手劲也大!掐得自己难受得要死,怎么可能是他的拾姐姐?
夏飞白愣着,正要开口哭的时候,溥瑢一个巴掌便落了下来。
他喝道:“不许哭!回我的话!”
这一巴掌把夏飞白打得又一蒙。
虽然好像哪里不对,可这打人的时机,这熟悉的巴掌味儿,这许久没听到过的斥责语调,不是他的拾姐姐又会是谁?
夏飞白嗫嚅道:“你怎么认不出我了啊……我是小飞,是你相公啊……”他说着说着就流泪了,“刘妈说你病了,爷爷也说你病了,他们都说你病了……妈妈也病了……他们都说是我不听话你们才病的……我好好听话,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啊……你不要丢下我啊……”
溥瑢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话里有隐情。
那时候下人们催着他快些走,他在医院也不便多问,便带夏飞白一起上了车。
嘉兰看到时蹙眉问道:“你怎么把这孩子带出来了?”
溥瑢:“不是我带他出来的,是他自己跟出来的。”
嘉兰本想差人把夏飞白送回去的,可她转而一想昨晚受得气,忽而一笑,“带就带着吧,就当给你找了个伴儿。”
溥瑢“嗯”了一声,侧头看向红着眼的夏飞白,“想要我病快些好,快些记起你,你就乖乖听我的话,懂吗?”
夏飞白连连点头,模样很是乖巧。
嘉兰看着有趣,笑问道:“你这是玩得个什么?过家家?”
溥瑢淡淡回道:“他说他是我相公。”
嘉兰乐不可支,伸手一捏夏飞白的脸蛋,“就你这小家伙还想当我儿子相公呢,你可别被他揍哭了哦。”
溥瑢:“已经哭过了。”
嘉兰的笑声随着车远去时,夏家正忙着给夏文氏找病房,还没一个人发现夏飞白不见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