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拾没找见溥瑢,他哄得夏飞白不哭了之后,垂头丧气地抱他回了家。
死气沉沉了好些日子的宅院里头一下就炸开了锅。夏老爷子穿着睡衣就出来了,抱着夏飞白又哭又笑,乐得合不拢嘴。
赵总管匆匆派人通知了夏明举和陈虎,一个是喊他回来看一眼,一个是喊他不用再找了。
两人先后赶到夏宅,轮番抱了夏飞白好一会儿。
夏明举更是气得直拍他的屁股,边笑边骂:“让你瞎跑!让你瞎跑!”
夏飞白赶紧嚷:“莫打了,莫打了!屁股要肿了!”
众人当然是追问他这些时都去了哪,可夏飞白只知道指着夏拾说:“跟姐姐在一起!我一直都跟姐姐在一起!”而夏拾又不说话,搞得众人一头雾水,心里直犯嘀咕。夏老爷子更是抓着赵总管嘱咐:“明天去长春观请个老道长来看看,驱个邪!”
等到众人散去,夜深人静时,夏拾才开始问话。
两个小孩盘腿对坐在床上,夏拾问道:“你什么时候,在哪看到我的?我带你去哪了?”
夏飞白怎么都觉得这话问得耳熟,他歪头一想,忽而躲到床边,小声问:“你是不是又犯病了,又把我忘了呀?”一看就是被打怕了。
夏拾在心里把他哥骂了一句,接着问道:“我这几天是不是打你打得比以前狠多了?”
夏飞白心有余悸地瞪着他一点头,“狠多了!好多地方都青了!”
夏拾见他可怜,轻声道:“好好说话,我不打你。”
谁知夏飞白吓得瞪圆了眼,猛地蹿下床,离得他远远的,指着他叫道:“你骗我!你又要骗我!”
要是溥瑢在场,夏拾准保拽着他的衣服领把他往死里揍!
揍了就算了,怎么还能骗小孩?害得自己都问不到话!
夏拾可是一点都没想想自己,他平时揍得也不少,骗得也很多啊!
毕竟是和夏飞白待得久,夏拾没理躲着他的夏飞白,而是跳下床,从床边的立柜里取出了饼干盒,冲着夏飞白一摇,“多少天没吃了?想不想吃?”
夏飞白看了饼干盒一眼,又看了夏拾一眼。他有点儿心动,可又不敢上前。
夏拾回到床上,一掀盖子,自己吃了起来,边吃边道:“你不吃就都是我的了。”
夏飞白急了,“给我留点!”
夏拾:“你不过来我连渣都不剩给你!”
其实也就问个话,夏拾完全不用让夏飞白跑到他身边的。难道离得远就不能问了吗?
可夏飞白想不到啊,他看着那饼干心里一着急,呼哧呼哧就跑了过去,抬脚往床上一爬,伸手就往盒子里掏,嘴里还嚷:“你给我留点!别都吃了!”
夏拾猛地把饼干盒一扔,一翻身按住他的手把他压到身下,“我就骗你怎么了!你不老实答我的话,我揍死你!”
饼干屑落了满床,洒了两个娃娃一身。
夏飞白蒙了好一会儿。
他盯着夏拾,喃喃道:“那他们说你病了,是不是也是骗我的啊?你那天是不是真的又翻屋顶走了啊?你们是不是一起在骗我啊?你为什么老不要我,老是丢下我啊……”
他说着说着,眼眶就红了,“我很听话了,我没哭,也没闹,我都自己吃饭,没让人喂了……可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不要我啊……”
夏拾本来见他哭还想凶他的。
可他听到后来,自己也红了眼。
“你个傻子……要存心了不要你,再听话有什么用……”
他这话一出,夏飞白就哭岔了气。可夏拾没工夫哄他了,他自己也哭了个昏天黑地。
两个娃娃在一堆饼干屑里抱头痛哭,最后都哭晕了过去。到了,夏拾也没问到他想问的话。
第二天一早,夏明举看到两个娃娃的眼睛一个比一个肿,急得直骂:“哭哭哭,就晓得哭!哭个么事唦!人都回来了!当到大人的面不哭!躲被窝里头哭!哭成这个鬼样子,么昂给妈妈看唦!”
两个娃娃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洗脸,谁都不理他。
夏明举气得一抢他们的洗脸巾,沾湿水后一手一个,往他们脸上一甩,“把眼睛都敷哈!莫让妈妈看到了!看到她又要哭!”末了一跺脚,“到时候你们三个一起哭!哦,还有个小的!四个一起哭瞎了算了!到时候屋里就养四个瞎子!一起出去讨饭!四个瞎子牵着个拐杖跟火车一样,一个接一个!”
夏拾听得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了声。夏飞白听见他笑,也跟着一起乐。两个娃娃一低头,棉巾从脸上滑了下来,扑通一下落进水里,溅了人一身。
夏明举连忙去捞棉巾,“笑笑笑!就晓得笑!哭瞎了我看你们么昂还笑得出来!别个一看四个瞎子讨饭还晓得笑,都不给你们钱!”他说完,又气呼呼地把棉巾往两个娃娃脸上一盖。
没一会儿,夏老爷子也来了。
他一瞧院子里头两个娃娃挺直背坐着,棉巾盖在眼睛上,仰着脖子,张着嘴巴冲着天,眉头一皱,冲夏明举骂道:“一大早搞么事?还不出发,在这里带着伢们当鸭子?等到天上掉吃的?”
夏明举:“他们两个昨天窝被窝里头把眼睛哭肿了,我么昂带他们去接玥玥唦?”
夏老爷子:“伢们哭不是蛮正常的事?快带伢们去换衣裳!换身好衣裳!把我屋里媳妇和孙姑娘都接回来!冇得个心窟眼的,做事连个先后都不分!白喂你长这大!”
夏明举:“那么昂不说她们是被哪个气走的咧?”
夏老爷子胡子一吹,“还不是你屋里老丈人苕头儿脑的不懂事!又怪得到哪个?”
站着的一老一少指着鼻子骂骂咧咧,坐着的一大一小手牵着手嘻嘻哈哈。
夏家宅院又恢复了往昔的鸡飞狗跳。
夏明举连早都没有过,风急火燎地带着两个娃娃出门接媳妇,到了老丈人家又被媳妇一阵埋怨。
“你是么昂带的伢唦!衣服都穿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