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的第一堂课，是中文系学生公认最难G0u通的一门必修。
不是因为老师难，是因为时间太早。
八点十分。
林芮妍抱着笔电走进教室时，大部分同学都还挂着黑眼圈，趴在桌上跟人生搏斗。
她照例选了靠窗、第二排偏边的位置坐下，把笔电打开，准备装出一副认真上课的样子。
才刚把桌面整理好，一杯温热的豆浆就「啪」一声放在她面前。
「给你。」
那声音懒洋洋的，带点熟悉的调调。
她抬头。
「晓恩……？」
许晓恩一PGU坐到她隔壁，把背包丢到椅背上，自己整个人往桌上一趴。
「我今天心情很好，所以买了一杯多的豆浆给你。」
「你哪有那麽好心……」芮妍狐疑地眯眼，「说，为什麽。」
「没有为什麽。」晓恩伸手b了个「嘘」的手势，「这叫雪中送碳，懂？」
她这样说，却忍不住用手肘戳了戳芮妍的手臂。
「喂。」
「g嘛。」
「你最近是不是……有事情没跟我说？」
芮妍心脏「咚」一下。
「……没有啊。」
「你骗鬼。」晓恩毫不给面子，「你知道你这个人一有事就会变得超好辨识吗？」
「哪有。」
「有。」晓恩认真地点头，「你平常的表情是默默焦虑，最近变成一边焦虑一边在想别的事情。」
这两者之间的差异到底在哪里。
芮妍无言，只能x1一口豆浆掩饰。
「好啦，我直接问。」晓恩把椅子往她这边拉近一点，小声说，「你是不是……真的交nV朋友了？」
「咳——！」
豆浆差点从她鼻子喷出来。
「你、你在说什麽啦！」
「你看。」晓恩一边递纸巾给她，一边冷静分析，「光这个反应就很可疑。」
「你哪门子的逻辑……」
「不只我觉得喔。」晓恩突然压低声音，「我们系上现在有流言。」
「流言？」
芮妍眼皮一跳，直觉不妙。
晓恩拿出手机，点开某个群组。
萤幕上是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聊天纪录。
「欸欸，你们有没有看到，上次有人在公馆看到芮妍跟一个nV生一起。」
「听说长得超好看，像外系的。」
「真的假的？中文系也有人脱单？」
「有图吗？」
「只有背影……在捷运站。」
「……其实满般配的。」
芮妍看着那串对话，觉得血压又在不受控地上升。
那天……应该是家庭聚会结束回程的晚上。
她没有想到会被同学看到。
「而且。」晓恩又滑了一下，「有人说，前几天在学校门口看到你跟一个nV生并肩走路。」
那天，是她和沈yAn在校门外「意外重叠」的那一次。
完了。
她完全没意识到，这样两次被看到，足以让八卦能力高超的同学们脑补出完整故事。
「你不要跟我说，那只是你的普通朋友。」晓恩用一种「别想骗我」的表情看她。
「……」
普通朋友？
她也很想这麽说。
可是沈yAn是什麽？
连她自己都还没想清楚。
在她犹豫的那几秒钟，晓恩忽然凑更近。
「所以？」晓恩眨眼，「你到底什麽时候打算承认？」
「我没有不承认……」
「那你说，她是什麽？」
「她是……」
出租来的。
临时nV友。
还兼职各种工作。
这些真相像一堆乱七八糟的线在她脑袋打结。
她一紧张，反SX地脱口而出：
「她是……我朋友。」
——结果晓恩的眼神立刻变得更危险。
「喔？朋友喔？」她拉长音，「会陪你回家见家长、会一起走在校门口、会配合你演戏的那种朋友？」
芮妍：「……」
「不讲实话观察力会变更敏锐喔。」晓恩威胁，「你确定吗？」
上课钟响了，老师走进教室，课堂慢慢安静下来。
晓恩没有再追问，只是发了一则讯息到芮妍手机。
「中午一起吃饭，我要听完整故事。」
芮妍看着那行字，头开始痛。
看来……沈yAn的「第二次正式出场」，可能要b预期早了。
中午，系馆後方的小面店。
晓恩点了牛r0U面，芮妍点了yAn春面。
两人坐在角落的座位，方便说悄悄话。
晓恩一边吹面，一边开门见山。
「所以，那个nV生，到底是谁？」
芮妍拿着筷子的手微微发抖。
她不可能如实说出「出租情人」这四个字。
那样不只会被全系当作奇妙传说，她妈那边的谎也会一起炸掉。
她只能选择一个最安全的版本。
「她是……」
「我透过平台认识的。」
「平台？」晓恩眼睛亮了，「交友软T？」
「不是那种！」芮妍差点整个人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只是……陪同服务那种。」
「喔——」晓恩拖长音，明显兴致超高，「所以你花钱请人装你nV朋友？！」
「你可以不要讲得那麽大声吗！」
几个隔壁桌的同学回头看了一眼。
芮妍立刻缩进碗里，想把自己埋进面里怀疑人生。
晓恩倒是毫不在意，继续低声问：「所以，她是专业演员吗？」
「也不完全是……她只是很会照顾人，然後有在接这种短期服务。」
「长得很好看对吧？」晓恩表情坏坏的。
芮妍耳朵不争气地热了一下。
「……还行。」
「还行？」晓恩看她，「你刚刚耳朵红成这样叫还行？」
芮妍用筷子戳面：「我不跟你讲了。」
晓恩笑了笑，没再戳破，只是换了个角度。
「所以，下次系上如果有人跟你说带你nV友来吃饭，你打算怎麽回？」
「欸？」
「不要装。」晓恩说，「群组里已经有人说，期中报告结束想约吃宵夜，顺便看看芮妍的真面目。」
「真、真面目？」
「就是yAn。」晓恩很顺理成章地帮她命名，「你nV朋友。」
「她不是……」
芮妍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
不是nV朋友。
是出租的。
是搭档。
但如果同学们坚持要「看一看」，她总不能带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去，让现场乱到收不回来。
她愣了几秒。
晓恩看她的表情，忽然收敛了嘴角的玩笑。
「我问认真的。」晓恩说，「你如果觉得这样很困扰，我可以帮你挡。」
「挡？」
「b如说在系上乱放话，说你们其实只是合作，不是真交往。虽然这样很扫大家兴，」晓恩耸肩，「但如果你真的不想演这出，我还是会帮你。」
芮妍摇头。
「……不用。」
「欸？」
「我……可以处理。」芮妍深呼x1，「我会……再跟她说一次。」
晓恩挑眉。
「你确定？」
芮妍点头。
她忽然想到沈yAn昨天说的一句话——「你想练习，也可以随时跟我说」。
那不只是练习，也是……
她现在逃不掉的一部分现实。
如果她想让谎言不要立刻破掉，就只能再借一次沈yAn的力。
「好吧。」晓恩说，「那你回去跟你那位……搭档老师商量一下。」
她故意拉长「搭档」两字。
芮妍：「……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叫她。」
「为什麽？你脸红了。」
「是你声音太奇怪了啦！」
晓恩笑得很大声，面店老板都往这边看了一眼。
「好啦。」晓恩收敛，「你真的不舒服再跟我说，我能挡就挡。」
芮妍低头，看着碗里的面。
热气往上冒，她握着筷子的手慢慢稳定下来。
「……谢谢。」
「不用跟我客气。」晓恩咬了一口牛r0U，含糊地说，「我只是想现场看一下到底是什麽人，能把我家芮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哪个样子……」
「会回讯息回得特别快、偶尔自己傻笑的那种样子。」
「……那是因为报告突然想到答案。」
「哦。」晓恩一脸「你继续骗自己」的表情。
芮妍无言，只能认真吃面，试图用面把自己塞满不要再想。
但她心里知道——
这件事，她躲不掉了。
下午回到宿舍，室友不在，房间安静得让人很容易陷入思考。
芮妍坐在书桌前，手机放在面前。
她犹豫了好久，才打开和沈yAn的对话视窗。
光是看见那个名字，她就觉得有点紧张。
她打字。
今天你忙吗？
不到半分钟，对方回了。
还好。
刚结束一个案子。
怎麽了？
她呼了一口气，手指敲在萤幕上又删掉好几次。
最後才把句子修成一个不那麽奇怪的版本。
我们系上最近在乱传我交nV朋友的事……
沈yAn：
嗯。
我昨天就有猜到。
芮妍：「……」
她盯着那一行字，竟然没有想像中的惊讶。
沈yAn又回了一句：
你的表情写得很清楚。
芮妍：
……那现在大家
好像想约吃饭
想说顺便「看看她」
沈yAn：
她？
芮妍：
就是
沈yAn：
喔。
只是一个字，却让芮妍心里揪了一下。
她完全不知道这个「喔」的意思是什麽。
她又打：
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可以拒绝没关系。
我再想办法跟他们说清楚。
这次沈yAn停了b较久。
芮妍看着「对方正在输入」那一行跳出又消失，整个人莫名跟着紧张。
过了大概二十几秒，讯息终於来了。
沈yAn：
时间呢？
芮妍愣住。
时间？
她回：
可能在下礼拜
期中报告结束之後
还没敲定
只是有这个风声
沈yAn：
那等时间确定再跟我说。
简单一句话，像是在说「好，我接这个案子」。
芮妍顿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那瞬间的失落，其实有点奇怪。
她本来就应该感激沈yAn愿意帮忙。
这本来就是「出租情人」的范围。
可是……
听到这麽乾脆的「接案」，心里却不自觉有点酸。
她不知道酸的是什麽，乾脆装作没发现。
芮妍：
真的可以吗？
会不会太麻烦你
系上同学很多很吵……
沈yAn：
我习惯面对不同场合。
b你家人的聚会应该好应付一点。
芮妍噗哧一声笑出来。
她妈那个攻势的确不是普通初次见面可以应付的。
沈yAn又回：
而且
这也是我们练习的一部分。
练习。
是啊。
她这麽提醒自己。
这不是真正的约会。
也不是真正被介绍给朋友认识的「nV友」。
只是——
让谎言看起来更像真的搭配表演。
芮妍：
那到时候
我会先跟他们说好设定
沈yAn：
嗯。
你把你想要呈现的状态先整理一下。
我们可以提前排练。
这句话说得太专业了，专业到让人安心。
也同时，让人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空虚。
芮妍：
好。
送出之後，她手机放在桌上，整个人往椅背靠。
她看着天花板的白漆，心里慢慢浮出一个念头——
如果这一切只是演戏，那戏外的那个自己，到底算是什麽？
她晃了晃头，把这个太哲学的问题丢掉，开始打开笔电，准备为「系上聚餐」这场戏写设定表。
晚自习结束後，系上的群组果然开始沸腾。
某位Ai凑热闹的男同学发了一则讯息。
「各位！期中报告结束要不要来个聚餐？顺便看看我们传说中的情侣档！」
下面一长串「+1」、「我要看」、「我一定到」。
晓恩在私讯里补刀。
「我已经帮你拖了两天，拖不下去了。」
芮妍躺在床上，盯着萤幕，觉得整个人像漂浮在空中。
於是她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在群组里打了一句：
「如果大家真的想聚餐，我可以带她来。」
不到三秒，群组炸掉。
「真的假的！！」
「天啊要见到本尊了！」
「拜托不要临阵脱逃！！」
「我要坐同一桌！！」
第二件事，是立刻切换到与沈yAn的对话。
她打字：
他们真的要办了……
沈yAn回得很快。
仿佛一直在等她会回来说这句话。
沈yAn：
我看到了。
芮妍愣了一下。
沈yAn：
有人截图发在其他地方。
你们系很热闹。
「其他地方」大概指的是她不知道的某些群组。
芮妍头更痛了。
芮妍：
如果你觉得太复杂
我们还是可以找理由推掉
沈yAn：
你想推掉吗？
这个反问来得很直接。
她愣住。
她有想过推掉。
但一想到要在大家面前说「其实没有nV友，只是一场误会」，她就觉得窝囊又丢脸。
再说，她也不想让妈妈那边的故事失去一致X。
家里知道了沈yAn，同学们也知道，有一种奇怪的安全感。
她打字：
……其实
如果你不介意
我好像有点想看看
你在朋友面前
会是什麽样子
这句话打完，她自己都被吓到。
太直接了。
她想删掉。
指尖在删除键上停了三秒。
还没按下去，讯息就被送出去了。
她整个人僵住。
完蛋。
她正想补一句「当作排练啦」之类的话，手机就震了一下。
沈yAn：
好啊。
就两个字。
简简单单，没有任何迟疑。
接着又来了一句：
那就让你看看。
芮妍盯着「让你看看」这四个字，心脏莫名其妙被捏了一下。
到底是在让她看「专业出租情人」的一面？
还是……不只有那样的部分？
她不敢再往深的地方想，只能赶紧回：
那我会把时间跟地点传给你。
谢谢你。
沈yAn：
不客气。
这是工作的一部分。
也是……
那个「也是」停留了几秒，後面才慢吞吞地补上。
沈yAn：
也是搭档之间的默契。
芮妍捂住脸。
她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迟早会Ga0不清楚什麽是戏、什麽是现实。
但她又无法否认——
想到沈yAn会出现在她的同学之间，跟大家坐在同一张桌上一起吃饭，她内心深处，竟然有一点点期待。
只是一点点。
她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搭档。
只是演出。
只是第二次正式的「出租」。
可是当她关掉手机，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时，那种期待却像咳不掉的气。
她翻了个身，用棉被把自己盖住。
「……拜托，到时候不要太丢脸……」
她小声对自己说。
也不知道，是在祈求自己，
还是在祈求沈y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