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着看小说 > 玄幻小说 > 雪女 > 第六章:金士顿
    亚米加一声令下,狂猎便如狂牛一般扑了出去。他的气势凶猛,攻势也凌厉非常,每一拳一劈一撕都像是要把对手掏出心肝一样。场下的学生情绪都被点燃起来了,只有少数几人皱着眉头,白就是其中一员,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随时都会失去生命的「对练」,想到拉拉要和那个变态狂温良打架,她就感觉浑身冰凉。

    好在风须嚎的闪躲速度并不慢,白看得出来,两人在移动中都用上了魔力掌控的功夫,这与老巫师教她的法门几乎一致,从这也看得出来:能够站在这里的学生,都不是什麽三流脚sE。

    「你就只会躲吗?王八蛋!」狂猎突然侧起一脚,满以为可以一脚踢得这个故作清高的瘦皮猴大惊失sE,没想到太过躁进,竟给风须嚎一脚扯住了大腿!他大叫一声,本要借着被抓住的右脚当作支点扫出另一脚,但风须嚎显然察觉到他的意图,就在他另一脚抬起的瞬间松开了紧抓的手,一向倾尽全力的狂猎突然间失去支撑,如巨石般摔落地面。

    但风须嚎并没有就此放过他,紧抓着狂猎倒地的机会,如狼似虎般扑了上去。一记灌满了魔力的右拳打在他那结实的腹肌上头,力道竟大得狂猎喷出一口鲜血!

    那些阶级意识强盛的贵族子弟欢呼起来,一个顶着金sE头发、脸上却长满麻子的少男甚至对着倒地的狂猎吐了口口水。风须嚎正要打出第二拳,就被姗姗来迟的亚米加阻止了,他举起风须嚎的手,愉快的向学生们宣布:

    「第一战,风须嚎同学胜!」

    战败的狂猎倒在地上,无声哀号、少人关切。亚米加就好像看都没看到这个学生一样,向众人赞赏着风须嚎的冷静与狠戾。

    白实在看不下去,出面想要为他搀扶,但亚米加却伸出了手制止道:「你不能这样做,战败的人要自己T1aN乾自己的伤口,这是他最基本应该做的事情。在战场上,失败就是Si亡,如果你真的关心他,应该让他用最深刻的方式记得这个教训,不是让他像个娘娘腔一样接受你的扶助!」

    「去你的战场!在还没成长之前就遭到夭折,这算什麽培养?你做为一个老师,难道一点仁慈的心理都没有吗?」白累积的怒火终於爆发开来,她的愤怒使得那些躁动的贵族都安静下来,但安静并不代表平稳,亚米加老师的笑容一瞬间凝结了。

    「你说的没错,我不是当老师的料子,我是服侍於桑麻殿下的十字军第三队统领,要不是桑麻殿下的要求,我压根不想出现在这,陪你这种臭小鬼玩扮家家酒,你明白吗?我是军人,军人讲的是纪律,要是在军队当中,你这种自以为是的顶撞行为导致的最糟结果就是Si刑──所以请你不要再拿你那套标准来衡量我的作为,在这里,失败的人要嘛力争上游,要嘛被淘汰,若还有第三种选择,就是Si在这里。」他转过头,对所有的学生肃然道:「你们都听到了,有谁怕到快漏尿的,现在就滚蛋,否则就闭上嘴巴,给我好好锻链自己!」

    他来来回回的扫视着学生们,没有人走,不由满意的笑了。

    「现在,第二组!莱西同学以及芳兰同学……」

    白看着亚米加的背影,似乎挺立不拔,事实上她的掌心正在疯狂冒汗。这位老师可是出於军队当中,还是直属於桑麻殿下的十字军统领,与他作对很可能会遭到十分糟糕的报复,但是……那种残暴无仁、踩着同伴屍T向上爬的作风,她如何也无法认同。

    她想起老巫师,此时的她会怎麽做呢?那个拄着拐杖,总是不苟言笑,似乎非常严肃的老巫师,是不是会义无反顾的走过去帮受伤的同学治疗?那个坚毅的背影看起来总是一无所畏,白希望自己也能像老巫师那样,不畏强权、对於弱小之人伸出适时的援手……但实际上,她怕得要Si。

    对,她怕得要Si。

    亚米加的声音好像被放慢、扭曲、变得沙哑而且无b怪异。白咽下喉间的口水,却发现自己如何都无法抑止那种对於庞大未知的恐慌,如果帮了狂猎、如果替他治疗、如果他违背了大众的意愿,她之後的生活会变得怎样?会不会被集T唾弃,就像小时候她兴高彩烈的奔向那些本应成为同伴的孩子身旁,却被用力推倒,被扔石子,洒泥浆……雪nV、雪nV!带来灾厄的大怪物!我们把怪物杀掉吧!把她埋起来吧!这样她就没办法冻住我们了!

    她怕得要Si。

    就在白几乎被恐惧吞没的时候,拉拉那娇小的身影从她身边掠过,nEnG白的小手浮起治癒之光。白整个人像被雷电劈中一般,呆若木J的站着,她以为拉拉是最不可能挺身而出的人,但她却b谁都还要先出现帮助受伤的狂猎。

    为何?

    她愣愣地望向拉拉,却发现她那娇小的身躯竟是颤抖不止,虽然手上施放着治癒术,但看她的表情却像是天要塌下来了,苍白的脸sE看起来更像是重病患,而不是挺身而出的英雄。

    为什麽?

    难道即便很害怕,她还是选择这麽做吗?即便知道可能遭受可怕的对待,被孤立、被欺负、被扔石头……拉拉还是选择去帮助别人吗?

    「我真是个……白痴!」她忍不住低骂了自己一句,赶紧过去帮忙。

    拉拉抬起头,两人紧张的相视而笑。

    她不知道老巫师在面对东国的千军万马时,心中是不是悍然无谓的;不知道在她决定把整个芳兰镇移动到王国之心的旁边时,心中是不是有一丝胆怯。她没办法猜测别人的想法,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种一无所惧的人,但拉拉也让她明白到,或许勇敢不是什麽都不怕,而是即便很害怕,也愿意承担风险,去做应该做的事情。

    对弱者伸出援手就是对的事情。

    「老师,他们这样做是对的吗?」

    一只脚踢翻了他俩,随即重重的踩在狂猎原本就瘀青的肚子上。

    白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温良微笑着,用那只穿着钢底皮鞋的脚根,不停不停在狂猎的伤口上旋转着。她忽然有种冲动,想把这些可恶的人全部冻在冰块里头,永远永远、永远都不要醒过来……

    但是拉拉轻轻握住她的手,脸上满是担忧,这才令她稍微冷静下来,也看出温良的目的。他就是要让她发疯,就为了看她魔力失控,如果真的失控了,才真的应了对方的意。

    要冷静。

    冷静个P!

    她的魔力如同开闸的水堤一般一瞬间涌上右手,而紧握成拳的右手又瞬间砸向温良的那张笑脸。她喘着气,表情充满愤怒,她已经忍太久了,开战吧,就在这里开战吧,她才不是什麽X情温和的可怜家伙,怎能忍受对方三番两次的挑拨?

    莱西跟芳兰的对练似乎结束了,亚米加回过头,就看见嘴唇上挂着鼻血的温良。

    「你就那麽急着要战斗吗?白同学,既然这样的话,下一组就换是你和金士顿同学;下下一组则是温良同学和拉拉同学,这样你就没有意见了吧?」

    「我当然有意见!不能让拉拉下场,她根本不适合打架啊!」

    「那你说,她适合什麽呢?」

    亚米加无奈的摊着手,白倒是被问住了,拉拉是因为什麽而通过入学考试的呢?红笭擅长火魔法,他的家族祖辈中甚至有过能和火之JiNg灵缔结契约的强大者;格雷是R0UT强化的能手,秉着超乎常人的强壮肌r0U,发动魔力时,甚至可以举起一吨的石头。他俩通过学院考试都没什麽奇怪,但是拉拉呢?

    白突然困惑了,显得支支吾吾,到了那时她才发现自己对这位突然出现在格雷身边的小nV孩几乎一无所知,除了知道她过去是生活在芳兰镇的魔法学院里,可关於她的家世、她的过去……那简直就像是一张白纸,什麽也没有写上。

    她完全是一团谜团。

    「白姐姐,没关系,我可以应战。」

    「跟那个变态狂!?」

    「我必须成长,如果这就是成长所需要的磨练,那我必须……接受挑战!」

    拉拉坚毅的站了起来,目不旁视的直瞪着温良。那个时候她的身T已经不抖了,脸颊上的挫伤使她看起来更加坚定,就像一个意志坚定的小巨人。

    然而白却不断想起温良在华l泰的图书馆里打破的那张石桌,她也忍不住要把那张石桌跟拉拉的头壳联想在一起。

    「那麽,第三组就是我们意见特别多的白同学,以及不苟言笑的金士顿同学,两位请上场──喂,那边的白同学,上场瞜?如果你不上场,就要请拉拉同学先上了。」

    白无奈的摇了摇头,该Si。

    拉拉则向她点点头,表示剩下的交给她吧!狂猎似乎也逐渐好转过来,自己爬了起来,半撑着身T坐在一块突起的岩石旁边,狼狈的对她笑了笑。

    该上场了。

    「两位同学请就定位。」

    经历了先前那些事情,白俨然已经成了最受瞩目的人物。她在众目睽睽当中走向距离金士顿约莫二十肘的距离,她还是不想打这场没有意义的战斗,但是……如果她输了,拉拉由谁来守护呢?她那娇小的身T哪里经得起温良的一拳啊!

    虽然拉拉本人说了那样使人心安的话,但她还是担心──

    「那麽,对练开始!」

    白还低着头,满脑子全是拉拉被温良踢飞的场景,没想到战斗已经开始了!金士顿以和他T型截然不同的疾速狂奔而来,等白回神抬起头的时候,已经有一GU凌厉的拳风排山倒海的扑面袭来!

    她感觉自己的小腿和脚踝以一种非常不自然、而且疼痛异常的角度去向後蹬跃,那石柱般的巨拳才堪堪从鼻尖上擦过!

    好险!当她心中这麽想的时候,金士顿竟然又向前跨出了一步,坚y的拳头向下劈凿,迅速绝l的砸向白的肚子。

    「!」

    那根本无法逃脱,她只来得及将魔力凝聚在腹部上方,同时仓皇的在腹部上空结了一层冰墙,打算以此抵御。

    巨拳却如凿子一般击碎还来不及成型的冰,在冰晶纷飞的同时狠狠撞在白的腹部上。她感觉自己的胃似乎被震碎了,肋骨、x骨、甚至是心脏,都被那无b沉重的一击撞得四分五裂,连意识也分裂、分裂、再分裂,到最後变成一片片无法自行的意识碎块,每一个碎块都在漫天哀号:

    痛!

    随着拳击的力道以及下坠的加速力,她整个人背朝地,如绝望坠崖的少nV一般,轰然撞在石板地上。她感觉有种炽热的YeT迅速涌上喉头,胃酸的气味、血Ye的气味,难保还有几片r0U屑的咸苦味,瞬间在她的味蕾上弥漫开来。

    她痛苦的咳嗽起来,一口根本无法抑制的鲜血从嘴里溅出,喷染在她那红sE的洋装上,染得洋装更加腥红了。

    难受,太难受了……

    「你还太幼稚了。」金士顿的身T挡住了中天的太yAn,那张颀长的脸看起来是如此冷漠、似乎还带着些鄙视,「就你这样的觉悟,是没法在这间学院生存下去的。我给你一个建议,离开这里吧,这里不适合你这种温室里的花朵。」

    白咬着牙,彷佛一字一句的话都从齿间溢出:「我要成为,让人尊重的法师……」

    「然後呢?如何使人尊重?」

    老巫师伊露娜的背影浮现她的脑海。

    「要帮助弱小。」

    「世界那麽大,你难道要把天下所有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孤儿都收容、重病的老人都治好?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在Si去,你举着大义的旗子,却连你面前的我都无法击倒?不如乖乖听我的话,离开吧,兔子是不可能变天鹅的。」

    亚米加走了过来,时间似乎在这一刹那被放慢,她看见每个学生的表情:惊讶的、担忧的、嘲讽的、不忍目睹的……拉拉的仓皇、狂猎的难过、温良的笑容、亚米加的「一切皆在预料之中」──

    以前因为对於老巫师的憧憬,所以她梦想能成为像她那样的大人物:受着所有人的敬重,彷佛一句话就能呼起风唤起雨,她梦想有一天大众对她的误解会冰释,她尝试用自己的办法去告诉所有人:不是,她不是祸害。

    她不是怪物。

    她突然明白了,如果她打算用这GU力量去对抗邪恶,去阻止像东国入侵这样的事情再度发生,那她就必须越过这道坎──不是变得无情,而是要摆脱天真。

    亚米加正要开口宣布获胜者,却见白慢慢的爬了起来,她擦去嘴角的血渍、撕掉碍事的蓬蓬裙……最後,将早上买来的蝴蝶发饰从头发上摘了下来,不无恋眷的看了一会後便丢到一旁的草丛中,说道:

    「再来。」

    金士顿回过头,那张摆了一整个早上的冰冷面孔第一次出现感兴趣的笑容。

    「没问题吗,老师?」

    「如果白同学觉得可以,那就是可以了。」就连亚米加的眼神也充满赞赏,他慢慢的向外走去,同其他的学生们一起退到b先前还要远的位置,让两人都有充分的发挥空间。

    白x1了口气,然後吐出来,她不会再天真了。

    空中凝聚起一根根手臂粗细的冰箭,从一至十、十至百,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半空中已经布满了冰箭,箭头全部指向金士顿。

    「你以为那些东西就能阻止我吗!」

    金士顿在暴喝中猛然向前冲,空中的冰箭顿时如大雨般向他S去。

    他举起手臂,冰箭撞在石化的双臂上如同撞在一堵坚不可摧的墙上,叮叮当当碎得一塌糊涂。白能看见在那细碎的冰雾当中,金士顿的身T犹如一只硕大的巨象,一路朝他狂冲而来。

    不对,这样还不够。

    白现在面对的对手,已经不是过去那小小的芳兰镇里的自己所能匹敌的。那时的她觉得自己很伟大,她的冰之魔法出神入化,在同龄的学生当中,虽然名声不是那麽好,但实力的确是足以使人竖起大拇指的──

    才怪。

    来到这座学院,她才明白自己不过是以井窥天,厉害的人多了去了。她的无咏唱魔法在这里看起来也不是那麽稀奇,令她骄傲的冰箭术打在金士顿的身T上简直像在搔痒,她必须倾尽全力才行──或许就连全力都不够。

    「就这样而已吗!」

    金士顿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挟着惊天动地的暴吼声,那双粗如象腿的臂膀由上至下劈了下来。白没有因为害怕而闭上眼睛,反而直直望着金士顿的脸,她忽然发现,这位看似冷酷无情的同学眼中,有一种暧昧的、难以言明的关怀,那种关怀似乎是一种同病相怜,只不过以这样疯狂的方式表现出来。

    白彷佛领悟了什麽,双手像是害怕什麽似的向前推去,就在对方的攻击要把她辗为粉碎的前一刻,一GU酒桶粗的冰柱突然间从双手中央凭空生出,将金士顿整个人向後弹开,弹开还不够,甚至还把他整个人「顶」出去!

    那冰柱直接延伸了几十米长,直到金士顿的背撞在一棵大树的树g上,震落了数以百计的纷飞绿叶。学生们瞪大了眼睛,凝视着冰柱另一头的金士顿,只见他低垂着手、连头也没有抬起来,像只挫败的熊。

    白喘着气,她x口里的力气被cH0U得一乾二净,但是她非常在意金士顿在最後一刻露出来的神情。她觉得他懂她,并且以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使她明白自己的天真,或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许这个世界上,不只有她拥有心事而已。

    她走到树下停了下来,其时太yAn炽烈无b,但整座考场彷佛受到白的冰雪之力所影响,凉呼呼的。

    「谢谢你。」

    这是她的第一句话。

    金士顿抬起了头,那个不苟言笑的脸,缓缓的升起了一种会心的笑。

    「战斗还没有结束哦。」

    「那我只好再给你一柱冰了?」

    金士顿哼了一声,低声道:「你要小心,温良那家伙多半有什麽Y谋。」

    「我感觉得到,但……让我发疯对他到底有什麽好处?」

    「有些事情,不是现在的你我能明白的。」金士顿缓缓说着,远处,亚米加正踩着平稳的步伐,向两人这儿走来。

    白点了点头,胜利并没有使她开心起来,反而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她挤出剩下的魔力做出一把大冰槌,将紧贴着金士顿肚皮的冰柱砸得粉碎,但看到金士顿几乎毫发未损的站了起来,她多少还是感到有些错愕。错愕之後,那种沉重又浮现了。

    果然她太稚nEnG了。

    使尽全力也无法伤到对方分毫,如果是跟东国的黑骑士对抗呢?就算加上R0UT强化的功夫,她的胜算还是几乎等於零。

    在老师举高她的手臂呼出胜利者的人选时,她只是苦涩的笑着,然後天旋地转的感受突然冲上脑际。她告诉自己不能倒下,不能倒……脑子里虽这麽想,实际却是不由自主的倒向地面──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麽事,魔力透支可能引发严重的偏头痛,但绝不是这种糟糕的晕眩跟快要昏倒的感觉!

    有谁抓着她的手臂,抱着她的肩膀。一大堆看不清的脸孔来自四面八方,着急的呼唤着、沉稳的叫唤着、发号施令的指挥着……

    她觉得好冷,不知道为什麽,她觉得非常冷,好像躺在冰窖里,温度不停的下降。

    不停不停的下降。